听到那位前辈高人问询，彭师兄脸色微红：“长辈确有叮嘱，让我等勿要靠近灵缈湖，是晚辈贪心，听说这里偶尔能寻到水萃金，故而冒险前来。”

“水萃金？”年轻男声顿了一顿，“湖底的那些矿石啊，是了，你们刚刚筑基，想必缺乏灵器，既是为它而来，我就给你们三块，你们拿到了就速速离开吧。”

三人闻言大喜，想不到这位没有露面的前辈这样好说话。

小伏喜悦之余，忽然想起什么，不禁感叹：“所以那些鬼啊怪的流言，都是骗人的，这里明明只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前辈嘛。”

和蔼可亲的前辈疑惑道：“哦？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什么鬼怪，都有些什么传闻，你说来听听。”

小伏听他询问，不敢隐瞒，将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相告。

那人听后，沉默半晌，又问道：“你听到的传闻里，都是怎么形容……形容那个难听的声音的？”

小伏道：“师兄说那声音乍听仿佛锯木头，又有人说像弹得极其难听的琴声。”

他又笑道：“今天晚辈才知道，这些流言都是添油加醋，不可相信。前辈如此爱护我们，怎么会任由同门困在雾海里。即使有妖魔鬼怪在此兴风作浪，有前辈在此，又怎会容其胡来不加制止呢？”

他在讲话时，一旁的丁师姐脑海中，不由得掠过儿时玩伴跟她讲鬼怪故事的场面，那玩伴还神神秘秘对她说：“岚岚，你记着，在陌生的地方，若有人要求你讲述恐怖故事的详细经过，你千万不要答应，否则，会发生一些……”

记忆中止，她听到雾海中，原本明亮温和的男声陡然转低，其中透着丝丝妖异：“你们听到的传闻，是否是这样的？”

一阵刺耳又异常清晰的锯木声响起，听众无不气息翻涌，耳膜大受折磨，紧接着雾海中又传出咚咚的撞击声。

三人顿时毛骨悚然，彭师兄惊慌过后，对师弟妹叫道：“糟了，这也是个不怀好意的妖孽，快，结阵！”

三人手忙脚乱背对背站立，结成清玄宗弟子入门必学的基础防御阵，紧张观察周围动静。

四面八方，一具具形状怪异的尸首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尸首都是手舞足蹈，状如疯癫。其面目表情又各有不同，或愁眉苦脸，或惊恐万状，或狰狞凶恶，或如入极乐……

嗅着极致的恶臭，注视数不清的尸体从迷雾中钻出，三个连茅庐都没出的小弟子，哪里招架得住，几乎想要弃剑而逃。全凭一股求生意志，支撑他们站在原地，与这些丑恶怪物拼死决斗。

然而那些尸体，在接触到他们的兵器时，就像泡沫消散一空，周围越发地安静，连之前隐约可闻的飘忽笑声，都完全消失。

白雾不再旋转，恢复从前完全凝滞的状态。

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大着胆子试探喊了一声：“前辈？”

“前辈莫非是，考验晚辈们的胆气？”

雾海中传来朗朗笑声，一扫先前阴霾。

“就算是吧，你们三个，不知是哪位真君真人门下？”

彭师兄忙道：“惭愧，我们三个资质愚钝，无缘蒙长辈垂青，同辈弟子里，只有赵师姐，被叶莛真真君收录门墙。”

“叶莛真……叶师姐，”年轻男声中，透出一股之前未有的沧桑感慨，“原来，已经到招收八代弟子的时候了，岁月流逝，当真在弹指一挥间。”

宗门之内，收徒可不是全凭门人自己做主。

不到神游境界，没有资格收徒弟，你非要收，不是不可以，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你的弟子不会收录到清玄宗名册，无法得到承认。

男子感叹一声后，三人眼前一阵白光闪耀，天旋地转，转眼就生出脚踏实地的感觉。

踩着熟悉的地面，看着熟悉的青山绿水，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湖边。

紧接着三声噗噗水响，不知什么东西自湖中飞出，落到三人身前。

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块通体泛蓝的金属。

雾海中男子声音道：“这水萃金便送给你们，你们三人回去后，莫要将这里发生的事传扬出去。若有人非要穷追猛打，你们就恐吓那人一番，以免不时有人来这里碰运气，撞上什么灾厄。”

“你们也不要以为这次以身犯险，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心存侥幸。下次再贸然闯入险地，未必还能有今天的运气。多想想你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尸骸，如果你们无人相救，同样会是那般下场，可明白了？”

三人听得悚然而惊，齐声应命。

“好了，这儿不宜久待，快离开吧。”

“是。”

转身离去的三人不曾察觉，灵缈湖上空，飘荡起数不尽的白烟，一个又一个微型法阵相继从半空生成落下，密密麻麻铺满湖面，整座灵缈湖，顿时成了金色海洋。

最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同时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躁动完全被压制下去，湖泊重新恢复了安宁。

游荡的白雾与缥缈的声音，随着这一切结束，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三个年轻弟子返程的路上，那丁师姐忽然拍额哎呀一声，停住脚步。

“怎么了？”

她懊恼不已：“你看我，方才像个呆子，连那位前辈的名号都没有问。”

另外二人也回过神来，后悔不迭，不说感谢，就方才那位前辈抬手间展示的修为，就知道他必是一位道行高深的高人，倘若攀上交情，说不定……

三人冷静了下来。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师门其他前辈没看中自己，难道这位前辈就能看上吗？

彭师兄道：“独自镇守灵缈湖，这位前辈的名字应该不难打听，回去后我们找人问问。”

“也是，”丁师姐心情转好，又惋惜道，“可惜这次，竟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单听声音，那位前辈似乎十分年轻，不知道他为什么孤身独居在此。”

“声音年轻，不代表实际年轻。我猜这位前辈是为宗门镇魔辟邪，才在这里隐居的。灵缈湖甚是诡异，正需要一位前辈坐镇。”

“多半如此。”另二人附和。

说话间，他们渐行渐远，丁师姐摆弄手里美丽得如同精心雕琢过的水萃金，爱不释手，畅想之后要用它打造什么法宝，就听耳边传来短促的惊呼：“你们快看。”

他们回头愕然，发现眼前本是遮天蔽日的迷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片刻之后，就只残留少许，轻纱般笼罩着湖水，将湖泊映衬得仙气袅袅。

千里烟波浩渺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水上少见岛屿，入眼处，只在遥远之地，有一座草木苍郁的岛屿，隐于青色烟霭之中。

终年不见天日的灵缈湖，终于在三个看客眼中，展露它绝美的姿容。

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却有一红衣人凭虚而立，目光望向天际。

他予人的感觉非常奇异，也许是冬日茫茫天地落下的白雪，也许是黑夜星月洒下的光辉，空灵，飘忽，却有些不像活生生的人。

这时，他似乎忽然察觉到什么，神情一动。

一种生动的情感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于是血肉丰满，雪融日升，天地间的一切，重又变得多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