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山雨欲来

秦彬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无论那是希望还是陷阱,无论周澹然意欲何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更加谨慎,更加隐忍。

他必须像父亲诗中的青松,在冰雪重压下,不动声色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冰冷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才摸索着站起身,点燃了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亮了他苍白而疲惫的面容。

他走到屋角的水盆边,用冰冷的清水用力拍打脸颊,刺骨的寒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如今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警惕。

他对着水影,极其缓慢地、坚定地扯动嘴角,练习着一个卑微奴仆应有的、麻木而顺从的表情。

直到那张脸看上去再无任何异样,他才直起身,开始如同往常一样,整理这间简陋的栖身之所。

次日,秦彬比平日更早地来到了养心殿外候着。晨曦微露,宫墙殿宇在淡青色的天光下显露出巍峨而冰冷的轮廓。

深秋的晨风已然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吹拂着他单薄的宫人服饰,激起一阵寒颤。

他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如同殿前石阶上凝结的白霜。

当殿门开启,他被宣入内时,他的姿态比以往更加恭顺,动作更加一丝不苟。研墨时,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手中这方墨锭和眼前的砚台。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让研磨的声音恢复成那种平稳而单调的沙沙声,不再有任何滞涩。

周澹然今日似乎政务格外繁忙,各地奏报如雪片般堆满御案。他埋首于奏章之中,朱笔不停,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并未过多留意身旁的秦彬。

偶尔,他会就奏折中的某个问题,询问侍立一旁的军机大臣或阁老,言辞犀利,决策果断,尽显帝王威仪与睿智。

秦彬乐得被忽视,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如同殿内一件无声的摆设。

然而,他的耳朵却未曾放过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从那些零星的对话中,他听到关于边境粮草调配的争议,关于河道治理款项的拨付,关于某些官员任免的考量……

这些朝堂大事,如同一幅零碎的拼图,帮助他拼凑着外界正在发生的局势。

期间,李德全进来奉过一次茶,目光状似无意地从秦彬身上扫过,带着惯有的审视与挑剔。

秦彬敏锐地感觉到了,但他并未抬头,只是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做出愈发谦卑的姿态。

午时,周澹然简单用了膳,小憩片刻后,继续处理政务。

他拿起一份关于西北军备的奏折,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仍是问向了身旁的秦彬:“依你看,这奏请增拨火器营装备的折子,是该准,还是该驳?”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但相较于之前那些直戳心窝的盘问,已算是“正常”的政事咨询。

然而,经历了昨日的风波,秦彬心中的警惕已提到了最高。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停下研墨的动作,躬身答道:“陛下圣明烛照,军国大事,自有圣裁。奴婢愚钝,不敢妄议。”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将决策权完全推回给皇帝,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周澹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今日的秦彬,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罪奴,昨日下午那一瞬间的失态与僵硬,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这种迅速的、近乎完美的自我修复能力,让周澹然心中那丝莫名的探究欲再次升腾起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施加压力,只是淡淡道:“朕让你说,你便说。啰嗦什么。”

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彬心知躲不过,只能在心中飞速权衡。

他快速回忆着刚才零星听到的关于西北军备的讨论,结合奏折可能涉及的内容,以最谨慎、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开口:“奴婢听闻,西北虽暂安,然敌心未泯。火器乃国之利刃,不可或缺。然则国库……陛下或可考量,分批拨付,既示天恩,亦缓库压,更可观其后效。”

他的话语极其简短,只点出了“必要性”和“可行性”两个最表层的方面,并将最终决定权再次巧妙地归还给周澹然,绝不流露任何个人倾向或深入分析。

周澹然听完,未置可否,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回奏折,朱笔在上面批了几个字。

既未采纳,也未否定。

秦彬暗暗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番应对,虽然平庸,却胜在安全。在无法判断帝王真实意图和外界潜在风险的情况下,藏拙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澹然又就一两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问了秦彬的看法,秦彬皆以类似的方式应对,言辞恭顺,内容稳妥,绝不越雷池一步。

周澹然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试探的兴趣,不再问他。殿内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只有烛火燃烧和笔墨纸砚相交的声音。

然而,秦彬却能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并未完全移开。

那是一种持续的、冷静的观察,仿佛在等待着他下一次可能出现的、细微的裂缝。

他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而那句藏在心底的诗,则成了冰层下暗涌的潜流,不知何时会冲破束缚,将他彻底淹没,或者,带向未知的彼岸。

是夜,养心殿内烛火通明,较往日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边境加急军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表面的宁静。周澹然召见了兵部尚书及几位心腹将领,御案上铺开了巨大的边境舆图,君臣几人面色凝重,低声商议着。

秦彬依旧在角落研墨,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如同实质,压迫着他的神经。

他低垂着眼,却能清晰地听到诸如“敌军异动”、“粮道被扰”、“增兵”之类的只言片语。

这些词汇像冰冷的针,刺着他记忆深处某些不愿触碰的角落——他的父亲,前任枢密使秦岳,当年也曾无数次在这样的夜晚,与先帝或同僚商讨军国大事,而最终,却背负着“叛国通敌”的滔天罪名,含冤而死。

一股混杂着悲愤、冤屈与警惕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墨锭上。墨汁越来越浓,如同此刻凝重的夜色。

议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几位大臣才躬身退下,个个面色疲惫,步履沉重。

周澹然独自坐在龙椅上,单手支额,望着跳跃的烛火,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殿内只剩下秦彬研磨的沙沙声,以及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响。

忽然,周澹然开口,声音因长时间说话而略带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过来。”

秦彬心中一凛,放下墨锭,依言走近御案,在离龙椅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垂首恭立。

周澹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烛火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你说,这边境的狼烟,何时才能彻底平息?是外敌太过强悍,还是……朕的将士,已不复当年之勇?”

这个问题,比白日的询问更加敏感,更加危险。

它牵扯到军心、国力,甚至隐隐指向某些可能存在的内部问题。秦彬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深知,无论怎么回答,都可能触及逆鳞。

他跪伏在地,以额触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陛下文治武功,泽被苍生,四海宾服。些许跳梁小丑,不过疥癣之疾,陛下天威所至,必能荡平寰宇。奴婢愚昧,不敢妄测天机。”

依旧是毫无新意的歌功颂德,将问题轻轻推开。

周澹然终于将目光从烛火上移开,落在地上那道恭敬卑微的身影上。

烛光下,秦彬低垂的脖颈显得异常白皙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然而,就是这看似脆弱的躯壳里,却藏着令他屡次探询都难以触及核心的坚韧。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是因为边境的军情不顺?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罪奴永远如深潭般不起波澜的反应?

周澹然自己也说不清。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习惯于臣民在他面前或敬畏、或谄媚、或恐惧,却极少遇到像秦彬这样,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封存在一副恭顺皮囊下的存在。

这种失控感,让他极不舒服。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秦彬面前。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映入秦彬低垂的视线,带着无形的威压。

“不敢妄测?”周澹然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讥诮,“朕看你不是不敢,是不愿。”

他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再次挑起秦彬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秦彬在那双深邃的凤眸里,看到了跳动的烛火,也看到了烛火映照下的、冰冷的自己。

“告诉朕,”周澹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若秦岳还在,这边境……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

轰——!

如同一道真正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秦彬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周澹然竟然……竟然直接提到了他父亲的名字。

还用这样一种假设性的、近乎诛心的方式。

这是最**裸的试探,也是最残忍的折磨。

巨大的悲痛和冤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反驳的话语。父亲一生忠君爱国,马革裹尸,最终却……

他死死咬住了牙关,舌尖尝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凭借着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呐喊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被周澹然捏住的下颚传来清晰的痛感,但他却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所淹没。他只能瞪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帝王,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痛苦,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恨意?

虽然那恨意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但周澹然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心中莫名一悸,捏着秦彬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秦彬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罪奴……罪奴之父……乃国之罪人……陛下……明察……”

他再次试图低下头,却被周澹然的手指牢牢禁锢着。

周澹然盯着他,看着他那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崩溃,却又顽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的模样。

心中的烦躁奇异地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有掌控的快感,有报复的满足,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周澹然感到不悦。他松开手,站起身,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看来,你还是学不乖。”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平静,“既然忘不了,那就好好记住。记住你秦家是如何辜负皇恩,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他转身,不再看秦彬:“今夜不必侍墨了。滚出去,在殿外跪着。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起来。”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终的判决。

秦彬木然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干涩:“奴婢……领旨。”

他艰难地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膝盖传来刺骨的疼痛,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殿外。背影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单薄而孤寂。

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殿内的暖光与熏香。秋夜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依言跪在冰冷的汉白玉石阶上,抬起头,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

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迅速被寒风吹干。

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和寒冷,而是因为那无法言说的冤屈,和那再次被狠狠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

父亲……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而养心殿内,周澹然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跪着的那个模糊身影,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到的、那下颌肌肤的微凉触感。

殿外的汉白玉石阶,经过秋夜寒露的浸润,冰冷刺骨,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穿透单薄的布料,直刺膝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狂风呼啸着卷过宫墙间的狭长通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凄冷。

秦彬直挺挺地跪着,身体因为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抑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呻吟与哭泣。膝盖处先是传来尖锐的疼痛,随后逐渐变得麻木,仿佛那部分肢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但他的脊梁,却依旧倔强地挺得笔直。

如同父亲诗中所言,那雪压之下的青松,纵使枝干被积雪压弯,却从不肯轻易折断。

周澹然最后那句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深深扎在他的心口。“记住你秦家是如何辜负皇恩,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嘲讽,将他试图深埋的冤屈与骄傲,再次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这寒夜之下。

父亲一生清廉,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身败名裂、阖家蒙难的下场!这皇恩,这身份,是何等的讽刺!

恨意,如同野草,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滋长。

不仅是恨构陷父亲的奸佞,恨执行命令的爪牙,或许……也恨那高高在上、轻易定人生死、却连真相都懒得查证的帝王!

然而,恨意之后,是更深沉的悲哀与无力。

他如今只是蝼蚁,是罪奴,连生死都操控于他人之手,谈何复仇?谈何昭雪?

那句突如其来的“雪压青松韧且直”,再次浮现脑海。在这绝望的寒夜里,这七个字,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虽然无法驱散彻骨的寒冷,却顽强地闪烁着,提醒着他不要放弃。

是谁?在这深宫之中,向他传递这隐秘的信号?是友是敌?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一切,才能有机会为父亲,为秦家讨回公道!

想到此,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反而让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

他开始仔细回想今日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从养心殿内听到的边境军报,到周澹然反常的提问和最后的惩罚,再到昨日那小太监诡异的传话。

周澹然为何突然提起父亲?是真的怀疑父亲与边境局势有关?

还是仅仅为了折磨他,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边境的军报,是否与当年的叛国案存在某种隐晦的联系?而那句诗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在他面见皇帝之后?

无数疑问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但他隐约感觉到,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得愈发激烈了。他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空中的云层似乎更厚了,连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被吞噬。

宫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他飘摇未卜的命运。

膝盖的麻木感逐渐向上蔓延,冰冷僵硬的感觉侵蚀着双腿。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仿佛又回到了诏狱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寒冷、黑暗、绝望……

不!不能睡!在这地方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开始默默背诵曾经读过的诗书,从《诗经》到《楚辞》,从《史记》到《汉书》,用那些熟悉的文字和典故来转移注意力,支撑自己即将涣散的意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孟子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养心殿沉重的殿门终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名御前太监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灯光映照出李德全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陛下有旨,”李德全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让你回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解释,仿佛只是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秦彬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用手撑住冰冷的地面,尝试了几次,才勉强依靠着旁边廊柱的支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膝盖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李德全冷眼旁观,并未伸手搀扶,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能走就自己回去,陛下仁德,已是开恩。”

秦彬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谢陛下……恩典。”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艰难地挪动。

每走一步,膝盖都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冰冷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他的背影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异常蹒跚而孤独,最终融入了深宫无边的黑暗之中。

李德全站在殿门口,看着那消失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转身,轻轻合上了殿门。

养心殿内,烛火依旧。

周澹然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窗纸上映出他挺拔而孤寂的身影。他方才,似乎就那么站着,看了许久。

殿外的寒风,依旧在呼啸。

而那棵生长在悬崖峭壁、承受着风雪摧折的青松,今夜,又一次挺过了严寒。

它的根,在无人看见的泥土深处,或许正悄然向下,扎得更深,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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