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灼沉默片刻，空气几乎凝固住了，狭小的阁楼里交融着两股信息素博弈的气息，对峙之中又平添了几分暧昧。

“我不会放你走的。”

半晌，成灼才开口，目光片刻不离地和洛秋溟对视，仿佛想在他脸上盯出个窟窿，瞳孔明明是红色的，却让人觉得黑不见底。

听见这句话，洛秋溟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呼出一口灼热的气，带着难以言明的复杂语气：“那你可以动手了。”

随着成灼起身的动作，压制着洛秋溟的信息素突然像潮水一样退去，洛秋溟一抬眼，就看到成灼径直走向门边，俯身捡起那把长剑，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朝他走来。

千钧一发之际，洛秋溟刚想用恢复了一半不到的异能瞬移，alpha强势的信息素再度铺天盖地压了过来，洛秋溟腿一软，狠狠摔到床边，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说过，你走不掉的。”

成灼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剑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鞘，森森地闪着寒光。

洛秋溟飞快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是黑沉沉的天，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不行，现在还不行。

无数个念头在洛秋溟的脑中闪过，可同时意识却越发模糊混沌，像是又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制着他飞速转动的脑子，就连五感都变得迟缓起来，刚想再尝试着瞬移，下巴就被成灼那只冰凉的手钳住。

那只手实在是太冷了，不知何时变得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却让洛秋溟清醒了几分。

首先感觉到的，还是成灼的信息素，有着和他伪装成人类时完全不同的侵略性，毫不掩藏地完全暴露出来。

怪不得他之前没有认出来，洛秋溟心想。

洛秋溟用最后一丝理智，抓住了成灼的手腕，声音吃力地从牙缝里往外挤：“你……只是恨我而已，可以杀了我、但不是、不是现在。如果现在杀了我，人类、人类会……”

陡然增大的力气迫使洛秋溟仰起头来，被迫和成灼对视，不得不停下连不成句的话来。

“你一口一个人类，但你睁大眼睛看看，有哪怕一个人愿意来救你吗？”

成灼的距离和洛秋溟拉得极近，对方灼热的呼吸就这么喷洒在他面颊上，他能感受到掌心越来越烫的温度，洛秋溟泛红的脸近在咫尺，从眼睛到嘴巴都泛着一股潮气。

他要发情了。

进入发情期的omega会几乎完全失去理智，可洛秋溟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信息素之下，整个人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拼了命地往后躲，直到成灼扔了另一只手里的剑，一把捏住了洛秋溟的后脖颈。

或许是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冷，也或许是因为洛秋溟的腺体实在太烫，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之下，洛秋溟本来就通红的眼睛几乎瞬间被激起泪花来，平日里那分强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如同困兽一般几近发狂的气息，死死盯着成灼。

不知过了多久，成灼才偏过头去，似乎是微叹了口气，随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卡下巴那只手微微松了些，后颈那只却突地用力，距离瞬间拉近，就这么掰着洛秋溟的下巴，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洛秋溟的双眼倏地睁大，眼前是成灼极近的那张脸，唇上温热柔软的触觉后一步传来。

刚刚才稍微因为他冷冰冰的双手降下去的温度，轰一声，又陡然急速升温。

唇瓣相贴，呼吸打在一起，并没有进一步深入。

洛秋溟用尽最后的力气，卯足力气，挥拳狠狠砸向成灼。

成灼竟然也没躲，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嘴角顿时出了血。

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没想到他松了的那只手再度掐住洛秋溟的脖子，另一只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洛秋溟的双手反钳到身后，然后不管不顾地又一次亲了上去。

那只手扼在洛秋溟脆弱的咽喉，并没有用力，甚至还比不上唇上的凶狠，哪怕洛秋溟紧闭着唇，铁锈味还是闯进口腔。

这个疯子。

洛秋溟慢慢放弃了挣扎，像是在深海中不甘放弃的人终于认清现实，慢慢沉入海底。

在闭上眼前，洛秋溟心想，这次或许真的要结束了。

似乎是感受到洛秋溟不再挣扎，成灼缓缓拉开距离，见他闭着眼睛，但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不安，鼻尖闻到的信息素气息也越发浓重，犹豫片刻，就将人翻过去背对着自己，露出后颈处通红发胀的腺体。

成灼偏过头，看到早就被他扔到一边的剑，眼底终于浮现出属于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迷茫与无措。

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他不知道相信谁。

可事到如今，心底的声音却疯狂地叫嚣着三个字：别杀他。

成灼闭上眼，却遏制不住从心底翻滚上来的悲凉，心想，原来他还是舍不得。

受到成灼信息素的影响，或者是洛秋溟的自我保护机制，他的意识已经陷入模糊之中，身上快要烧起来的温度仿佛让他再度置身火场。

恍惚间，洛秋溟仿佛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语气听上去非常焦急，似乎是让他醒醒，又似乎是在向他交代什么，可是洛秋溟什么也听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一片火海之中窒息了。

终于，他从那一连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两个清晰的字：

快走——

快走——

这女声既陌生又熟悉，勾起了洛秋溟沉埋在心底许久的回忆，可是又仿佛隔了一层纱，怎么也触及不到。

洛秋溟下意识想伸手，想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幻影，但面对他的只是徒劳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洛秋溟感觉到有一双手托住他的后颈，好像是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动作很小心。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脑中一片纷杂，他听见有青涩的少年音响起，萦绕在他的耳畔。

“你是来杀我的吗？”

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没有回答。

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旋即暴雨如注，那场不眠不休烧了如同有一个世纪之久的大火，总算熄灭了。

洛秋溟身上一轻，热度逐渐消退，意识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alpha的信息素就像是及时雨，阻止了洛秋溟即将到来的发情热。

和以往不同，结束临时标记之后，成灼把洛秋溟放平躺下，刚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骨头都像是被人抽走一般直不起身，眼前跟着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阁楼紧闭的门被人打开，来人扫了一眼床上几乎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似乎是觉得有伤风化，嫌弃地错开视线，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让这一整间混乱交缠的信息素散出去。

然后男人捡起落在一边的长剑，放在手里端详一阵，又朝床边走了两步，仿佛是在找角度，片刻过后，他高举剑柄，对着两人正好重叠在一起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往下刺去。

就在剑即将碰到成灼的时候，身后突兀地响起一声冷峻的厉喝：“长老！”

柏里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中，不动声色地捡起剑鞘，将剑收了回去，神色如常地转过身，看向来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长老们约定的时间，是24小时之后，您现在是想做什么？”

被戳穿的柏里丝毫不慌，就这么将剑放下，“我来验证我的猜测，你看，他果然还是不愿意下手。”

“所以您就打算自己动手了吗？”迟青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他可是领主。”

柏里冷笑一声：“知道你是领主的狗了，当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心甘情愿，你也不想想他配不配得上这个领主的称号！”

“他配不配得上，不是由您决定的，长老。我在这个职位上，就有这个义务。如果他到时间还不杀了叛逃的那位，我会动手的，长、老。”

迟青刻意咬字很重，提醒柏里注意自己的身份。

柏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一边带着威胁意味地说道：“要控制住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机会或许就这么一晚，错过了，你别后悔。”

他今天全凭着信息素味道的掩盖，才能在不让成灼察觉的情况下迷晕他，但凡这俩人没那么专注，以他们的警惕性，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

迟青依旧默不作声，只是跟着他走到门口，意思很明显是要催促他离开。

“你挺幽默的。”柏里见他这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这么忠心，当初杀前几任领主的时候，可没见你犹豫啊？”

他语焉不详，但迟青显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冷冷道：“处决背叛的领主，也是我的职责。”

“哈哈，你看清楚了，那里面一个是已经背叛的，一个多半也会背叛，你这眼光可真好，连着几任领主都这么‘特别’，流着同样的血，一样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