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别跟我说话。”刚掉了几滴辛酸泪,邱小甲说话还带着些鼻音,显得有些委屈。
“走开,别跟我说话。”
“闭嘴。”
“闭嘴。”
冷漠的鹦鹉竟然学起了舌,还是听一遍就学会的那种。但是此刻这种逗趣行为完全无法取悦邱小甲,邱小甲现在只觉得这只鹦鹉实在是不礼貌,像在通过模仿他对他进行取笑。
于是邱小家更气闷了,干脆连话也不说,径直走向卧室,在电脑前坐了下来,熟练地打开了游戏的登录界面。
强迫症使他感觉外设的摆放位置似乎都发生了变化,但此刻他无心去深究。
就山站在高处看着沉迷网游的人类无计可施,不做饭,不点外卖,这是要闹绝食给谁看?
说话是行不通的,自己越说话那人越生气,那凡人现在好像成心回避他,把他当空气。
愚蠢,凡人,烦人。
吾何时沦落到了要讨一个凡人欢心?就他,也值得我耗费心神?
想不出解决之法的一族之长就像一个答不上题的差生,脑内一片空白后索□□出了一张白卷。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邱小甲按动键盘、鼠标的声响,一人一鸟冒充比烂现场。
把沉默当做回答,用冷战战胜冷战,就山虽然是初次入世,但好像对人类社会的那套无师自通,甚至很快把事翻篇,在脑内回忆起了下午看的动画。
就山看的是某知名游戏的衍生动画,一开始听英文原声看字幕搞得头晕目眩,后来切到普通话版才总算到了舒适区。
“我没打算把你交出去,你我什么都不换,你的存在,是我不想放弃的理由。”动画中的父亲临死前对杀死自己的女儿说。
看到这里,顶着一头长发和一袭彩色长袍的族长大人瑟缩了一下,把双脚拿到椅子上缓缓抱住了腿,从远处看整体神似一个插在电脑椅上的传统拖把。
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可见族长大人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
事实证明,打游戏和发呆都是消磨时间、逃避现实的好法子。
“靠!”连跪三把的邱小甲爆出这天晚上的第一声粗口。
没有人能笑着面对失败,无论游戏内外。
本来想靠玩游戏解压的邱小甲压没解成,血压倒是上去了,鹦鹉飞下来都得评价一句气急败坏。
就山如果能在邱小甲面前变回人形的话,估计会站在他身后,一边看一边问:为什么你的屏幕总是突然变成黑白色?别是坏了,影响吾看动画。
在看动画的过程中,普通话的配音版本显然已经帮就山扫除了大部分观看障碍,唯有一点不足,便是动画的片头曲和片尾曲还是英文原声的。
作为一只活了上千年的国产鹦鹉,他显然是无法欣赏21世纪充满节奏和律动的欧美摇滚的。
他甚至不知道片头曲和片尾曲可以手动跳过,看到精彩处也是可以手动暂停的,而是就这么老老实实又完完整整地看完一集又一集。
他本以为主题曲的部分对他来说是遗憾的,直到他手贱点开了相关推荐,才知道这部动画还有另一首中文主题曲。
“都是勇敢的”
那是一首曾经火遍大街小巷,连小孩儿都争相传唱的“小学生神曲”,其知名度早已盖过了动画IP本身。
而就山也跟那些曾经单曲循环、反复哼唱这首歌的人一样,血脉觉醒似的掉进坑里。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沉寂许久的鹦鹉终于郑重地开嗓了,一开口就差点让毫无准备的邱小甲跪下。
这鹦鹉还会唱歌?唱的还是几年前横扫各大平台的歌,邱小甲乍一听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阴暗的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伴奏,鹦鹉欢快的歌声显得诡异又嘲讽。
“别唱了。”邱小甲抬头看向这只几近成精的鹦鹉,一边想着要不抓它去街头卖艺,一边想着要不把它培养成短视频网红。
总之得找个班上。
鹦鹉果然停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又接着唱了起来。
“战吗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闭嘴……”邱小甲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当下的心境竟与这首歌的小部分有着微妙的重合。
“闭嘴。”鹦鹉又停了下来,且举一反三地引用起了此前的对话:“走开,别跟我说话。”
紧接着便是歌曲第一段**部分的尾声了。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歌声总算停下来时,邱小甲已经无话可说,默默低头拿手机点了个外卖。
这晚,就山依旧是变回了人型,站在床前看着已然入睡的邱小甲陷入沉思。
其实就山并不是对邱小甲今天的境遇一无所知,相反,和邱小甲达成羁绊后,他就跟在邱小甲身上安了监控探头似的。
以邱小甲的眼睛为摄像头,以邱小甲的大脑为数据库,想查看就查看,想调取就调取,只是大多数时间他都懒得打开,因为比起动画,邱小甲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但今天甫一打开,还真让他看到一些跟以往不同的东西。
“后台操作ID是视频审核部的邱小甲。”
“不是我。”
“ID和IP查出来都是你的。”
“我昨天很早就下班了,可以查监控。”
“你可以远程。”
“我有必要远程?”
“好好说话,注意你的态度。”
他看见了一个脖子很短、发量稀疏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溃了邱小甲的心防,掉入自证陷阱的邱小甲急得像满地团团转的小狗崽。
一个坏,一个笨,无人为笨的那个声援。
但他依然不能理解邱小甲为何因此事难过颓废。
“系统提醒:您与羁绊之人亲密值过低,请主动设法加强羁绊。”
“亲密值过低,系统会对您的法术采取限制措施,如不受影响请无视。”
中文不愧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语言,就山觉得自己又听不懂了,于是照例潜入了邱小甲的梦境。
这次做梦,邱小甲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开眼了。
入目是鲜艳亮丽的配色,他看见了一个把鸡毛掸子穿在身上的男人,那男人披着长发,看不清侧脸。
“好丑,嗬……”邱小甲刚没忍住把话说出口,马上就倒吸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他平时明明不会这样。
“呵,尔等姿色平庸之凡人,也配说吾丑?”冷冷伫立的男人倏然转身,恼羞成怒道。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件衣服真的很丑。”
心里话一字一句地从掌心和指缝里蹦出来,邱小甲就像一台运转过载的机器,发声部位已然不受控制。
“哼,吾知尔所思为何,此乃真心话梦境,余在此处无所遁形。”梦境中的回音和周身一层淡淡的光晕将男子衬托得有几分神性,但由于是背光,正脸看不分明。
“能不能说人话?说普通话?”失去“话语权”的邱小甲知道捂嘴没用,说完直接改捂脸了。
“你管我说什么,闭嘴,别跟我说话。”黑暗中,这道声音有着极强的存在感,言语间任性又霸道。
等等,最后这句话我是不是跟谁说过?
正当邱小甲觉得这句话耳熟的时候,耳边又诚传来闹钟的声响,随后一阵强大的推力传来,邱小甲感觉自己被强制弹出了梦境。
邱小甲直接跳过了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阶段,睁开眼睛,世界一片清明,比一百个闹钟都好使。
“我的妈呀……”邱小甲发出无意识的低吟。
醒是醒了,可并不想去上班。
正当邱小甲坐在床上发呆时,鹦鹉飞到了他的面前,但一直扇动着翅膀,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邱小甲畏缩又期待地伸出右手,那鹦鹉竟真的稳稳地落在了邱小甲的食指上。
被鸟类爪子抓住的触感格外真实,邱小甲浮肿的双眼都因此而睁得大了些。
“你好。”这是鹦鹉说的。
“你好。”这是邱小甲说的。
鹦鹉飞走,对话结束。
当邱小甲终于起床洗漱时,鹦鹉又飞来了,站在一旁的架子上,监工似的。
小小的身板,大大的压迫。
“那个……我想上厕所……”邱小甲弱弱地说。
果然,鹦鹉毫不留恋地飞出去了。
出门前,邱小甲像受到了什么鼓励,再度看向柜子上的鹦鹉问道:“可以跟我说‘再见’吗?”
“再见。”鹦鹉大发慈悲地说。
了不起,高智商的鹦鹉就是了不起。
“再见!今天我会买肉回来的!”毫无原则的邱小甲再次受到鼓舞。
小动物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它只是只贪吃的小鸟而已,说不定已经对我产生依赖并慢慢喜欢上我了,原来被需要是这种感觉。
小鹦鹉,你在家好好当鸟吧,我去公司当牛做马了。
“系统提示:您与羁绊对象开展良性互动,增加5点亲密值,目前亲密值为7。”
邱小甲离开家后没多久,就山就变换成了人型,贵妃醉酒似地侧躺在沙发上。
基础值又低,涨得又慢,真烦人。
不过好在那个邱小甲看起来傻傻的,感觉很好掌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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