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将军。”杨大人瞬间白了脸。
宁煜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抱起杜清萱就要往外走。
看着院里挤满了黑甲佩刀的宁家亲卫,杨府众人哪敢吱声,都缩在角落里装瞎。
“宁,宁兄。”陈昌乐尴尬地和他打了招呼。
“小姐!”
季幕急匆匆地从陈昌乐身后探出头来,他一听说杨赫出事的消息就急着去求人报官,还好赶上了,没叫杨大人动了私刑。
杜清萱此时才看见季幕,她推了宁煜一把,皱着眉头说道:“放我下去。”
宁煜却将她抱得更紧,哑着声音道:“萱萱,是误会,随我回去,我都能解释清楚的,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惜杜清萱不吃这套,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脱身,宁煜见她要摔,急忙将她放到地上。
“走开!”杜清萱骂着还狠狠推了他一把。
陈昌乐嘴角压不住了,宁煜,你也有今天?
正看热闹呢!旁边的官差凑了过来:“大人,这案子我们还办吗?”
陈昌乐闻言赶紧端正了态度,清清嗓子道:“有人报案说杨府大公子死了,本官特来查案。”
杨大人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儿死的时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必定是她下毒……”
然而宁煜冷眼一扫,他就不敢再说了。
陈昌乐哼笑一声,上前拍了拍杨大人的肩膀:“杨大人,左右今天你是动不了杜姑娘的,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查案吧。”
听罢,杨大人偷瞟宁煜一眼,眉头拧得老紧。
陈昌乐招招手:“来人呐!快去看看大公子的尸体,把可疑的人和物都给我带过来。”
陈昌乐刚吩咐完就看见宁煜给杜清萱搬了把椅子过来。杜清萱脸色苍白,没与他说话直接坐下了。
忍不住想要上前调侃又对上宁煜冰冷的目光,他只得认命:“本官还是去勘察现场吧。”
一时间,堂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宁煜的目光始终落在杜清萱身上,可她低着头,就是不愿看他。杨大人不时偷瞟他们二人一眼,不停地叹气摇头。
—
陈昌乐回来时,还押着个女使。
“杨大人,你家奴婢已经招认了,是你指使她把毒药涂在杨赫的葫芦瓢边缘上的。”
“你!”
杨大人面色铁青:“这定然是诬陷,我不认!”
陈昌乐轻笑出声:“行,有劳杨大人随我回大理寺,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审。”
官差正要上前抓人,杨大人怒斥出声:“我家老太爷得先帝恩赏,赐免死金牌一块,便是真的,你们又能奈我何?”
眼见陈昌乐唇边的笑意淡了,杜清萱便知免死金牌的事是真,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去捅最残忍的一刀。
“杨大人当真以为杨赫不是你亲生的吗?”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杜清萱慢慢起身,冲他诡谲一笑:“杨大人,画像是假的。”
杨大人瞪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画像的事?”
很快他就想清楚了,颤抖地指着杜清萱:“是你,是你故意误导我的!”
顺着思路捋下去,杨大人忽然惊觉杨名之死也处处透着古怪。
“是你!”
他愤怒地扑向杜清萱,却被宁煜抬脚一踹,摔到地上吐了血。
杜清萱上前甩了他一耳光,看着他脸上鲜红的血痕笑了:“是我。”
她轻轻弹拨着指甲上的寇丹,很快杨大人就吐了血。
杜清萱看着他逐渐挣扎不动,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沫,呢喃道:“见血封喉的毒药当真好用呢。”
“小姐!”
季幕扑上去把她往后一拽,盯着杨大人的尸体急得满头大汗,小姐怎能当着官差的面动手啊!
杜清萱只是粲然一笑:“我不想活了。”
她和宁煜隔着血海深仇,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宁煜会放过她,不如就这样了结吧。
许是这一日经历了太多,杜清萱孱弱的身体撑不住了,说完这话就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这一夜,杜清萱睡了个好觉,梦里是拉着她在茶山穿行的阿娘和阿姐。
—
翌日清晨,女使着急忙慌地扑进来,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姑娘,永安公主下旨,要赐死你啊!”
杜清萱心知是昨日之事引出的祸端,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此时死,于她而言更是解脱。
于是她沉默着上了妆,又穿上她华贵的婚服,既然要死,也该去给别人添添堵。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宁煜候在一旁,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杜清萱只是绕开他,直直走向正堂。
宣旨太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杜清萱提着裙摆跪在地上,听他宣读旨意。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杜清萱肆意闹腾一番后,从宁煜手中接过毒酒,一饮而尽。
咣当,酒杯落地,这一世的恩怨就到此为止。
—
但杜清萱没想过还会有睁眼的一天。
“萱萱。”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宁煜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吓死我了。”
杜清萱抽回手,没说话。
宁煜也不恼,温和地问她:“想吃点什么?雪莲乌鸡汤好不好?”
她没拒绝,宁煜便遣人去端,柔声说道:“这雪莲是我在北境时给你摘的,你尝一点吧。”
杜清萱冷哼一声:“有意思吗?”
说完,她坐起身直视着宁煜:“罗桦杀了你母亲,你恨我很正常,要杀了我,我也没话说,何必用这么低劣的法子折磨人?”
宁煜闻言一愣:“你知道了?”
“不然呢?你打算瞒我多久,一边哄着我一边把我扔给别人欺凌,宁煜,不带这么轻贱人的!”杜清萱说着,红了眼眶。
宁煜心里一痛,沙哑着声音说道:“萱萱,你都是听别人说的,为何不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呢?”
杜清萱抬眸,见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待你,一直是真心的。”
杜清萱心尖一颤,柔软而又炽热的情绪在翻涌,泪眼婆娑中,宁煜对她说起了当年。
—
庆熙十三年,帝病重,诏宁夫人入宫。
“陛下一直病着,现下又咳了这么多血,可如何是好啊!”
宁夫人看着快步往来的御医和宫女,愈发着急,不顾仪态小跑着往殿里赶。
“臣妇叩见陛下。”
和殷帝强撑着身子冲她招手:“你来。”
宁夫人眼见和殷帝已到弥留之际,也不拘泥于君臣之礼,上前问道:“陛下急诏臣妇进宫,可是有要事嘱托?”
和殷帝点点头,从身后取出一块巾帕递给她。
在看到里面包着的传国玉玺时,宁夫人吓得跪倒在地:“陛下!”
和殷帝拉她起来:“朕病重,欲传位允王,奈何太后和永安虎视眈眈,逼朕立宣王为太子。”
和殷帝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他捂着嘴角溢出的鲜血继续说道:“宁大将军是允王舅父,可如今却在边关领兵,朕能托付的只有你了。”
他缓了许久,继续说道:“你拿着这份血诏和玉玺出宫,让宁大将军扶立允王做皇帝。”
宁夫人没想到,话音刚落,和殷帝就断了气。事关重大,她不敢停留,急忙收了东西,领着奴仆出宫。
见宁夫人走了,意王从殿内走了出来。
他狠狠推了一把和殷帝的脑袋:“瞎了眼的老东西,我才是先皇后嫡出,什么宣王、允王!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
小李子急忙跟了过来:“殿下,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先皇后走的早,陛下又扶立宣王生母为继后,除了早年蒙过娘娘恩德的老臣,没人支持你啊!”
意王攥紧拳头,恨得牙根痒痒:“不就是血诏和玉玺吗?抢了玉玺再伪造一份诏书,我照样可以登基。”
说着,他看见一帮文臣急匆匆地从台阶上下去。
意王眯缝着眼打量一会儿:“那不是杨大人吗?杨氏与我母族交情深厚,只要我许他高官厚禄,想来,他会帮我这个忙。”
—
“杨大人!”意王在宫门口匆匆拦下他。
杨大人赶忙行礼:“意王殿下这是?”
宫门口人多眼杂,意王只塞了密信给他就走了。
杨大人上了马车拆开一看,当即吓白了脸,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怎么敢做?
可高官厚禄在前,又怎能不叫人心动?
忽然他瞥见了宫门口当值的罗桦,杨老太爷在世时替他父亲洗刷过冤屈,不如借他一试?
“罗桦。”杨大人冲他招招手。
罗桦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杨大人可有吩咐?”
“宁夫人偷窃玉玺,陛下命你将玉玺和巾帕一起夺过来,切记,不要打开看啊!”
如此拙劣的话术,罗桦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杨老太爷一生忠勇,对皇室忠心耿耿,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于是罗桦提刀而去,正好赶上宁家马车停在路边,一个孩童小跑着去买糖葫芦。
机不可失!
罗桦冲上前,快刀斩杀了马车旁的护卫,又上车了结了随行的女使。
“玉玺和巾帕呢?”
罗桦将刀架在宁夫人脖颈上。
“没有。”宁夫人端正坐着,眼里没有半分畏惧。
结果刀刃刺入她的血肉,狠狠一绞,宁夫人痛苦地捂住伤口,仍不屈服:“没有!”
罗桦连捅几刀,她都不肯交出东西,只好杀了她,从她身上搜走了玉玺,可直到官兵靠近,他都没能找到巾帕,只能揣着玉玺逃回了家。
为求稳妥,他避开妻女,写了字条和玉玺一起放进匣子里,又放火烧了巷道,官兵忙着救火,一时延误了抓捕进程。
罗桦奔到杨府后门,将东西塞给等在门后的杨大人,就急匆匆地跑了。
他赶回家时,正遇上宁家亲卫和官兵堵门。
宁家小公子当时不过六岁,提剑指着他怒吼道:“你当街杀了我母亲,认或不认?”
这如何抵赖的了?
罗桦沉重地一点头:“认。”
接着寒光一闪,利剑刺穿他的身体,一剑接着一剑,当他被捅成血窟窿时,终于倒在血泊里没了生机。
宁煜踩着他的鲜血进了罗家门,只见一个矮小的女童扶着大着肚子的女人往后门逃。
“抓住她们!”
宁煜一声令下,宁家亲卫将杜云茗和罗清妍抓了回来,押在宁煜面前跪下。
“求求你!不要杀我母亲,她马上要临盆了!”
女童痛哭着使劲给他磕头,杜云茗悲凄地抚着肚子,自知难逃一死。
宁煜的剑高高举着,可一看到女人隆起的腹部,手就不住地发抖。
那是一条还未出生的性命,就这样死了吗?
就连娘亲从前也教导自己:“不迁怒,不贰过。”
于是宁煜的剑举了许久,在内心挣扎中起起落落,最终还是落到了尘土里。
“交由官府发落吧。”
他终究没忍心下手,让宁家亲卫将人押上了官府的囚车。
宁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抱着母亲冰凉的尸体哭了整夜。
“不迁怒,不贰过。”出自《论语》
碎碎念:都统领大军得胜归来了,傻子才会看别人赐死自己的心上人,暂时委屈求全,后面整波大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杨大人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