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凝固的危机，也带来了新的、更复杂的波澜。

简末还没从这氪金战士离谱的问题中回过神，被【神圣守护卷轴】暂时阻隔的安娜夫人却发出了更加尖厉、饱含怨毒的嘶嚎。那金色的光幕剧烈波动起来，显然，500积分买的卷轴并不能完全压制一个被激怒的“高”威胁等级怨灵。

“看来聊天不是时候。”沈予耸耸肩，脸上却没什么紧张感，他手指又在手环上点了几下。

【已购买“定向强光爆闪术（对灵体特化版）”，消耗积分：150。】

嗡——！

一道刺目欲盲的白色闪光以他为中心，精准地定向覆盖了整幅肖像画！那光芒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让灵体极度厌恶的能量，画中的安娜夫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幽蓝的火焰瞬间黯淡，连带着整个起居室弥漫的怨气都为之一清。画像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纹路。

强光熄灭，画像虽然依旧恐怖，但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性气息明显被压制了下去，暂时陷入了某种“僵直”状态。

沈予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再次看向简末，笑容不变：“现在，能谈谈了吗？关于你的……‘借贷’渠道。”

瘫坐在地上的李成功、王猛和林晓看得目瞪口呆，看向沈予的眼神如同看神明下凡——还是财神。周娜脱离了禁锢，踉跄后退几步，扶着沙发剧烈喘息，看向沈予的目光也充满了惊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激，但听到他的问题，也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简末。

简末心脏仍在高速跳动，但大脑已经冷静下来。这个叫沈予的男人，强大，富有（积分意义上），且目的不明。他看似随意，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试探。

“利息很高，日息50%，复利。不能分期。”简末言简意赅，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和环境，“而且，需要合适的‘抵押物’。”她指了指那幅暂时安静的画。

“50%？复利？”沈予吹了声口哨，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显得更有兴趣了，“比系统商城的黑心分期利率还刺激。有意思。”他手腕上的积分显然是个天文数字，才能让他如此挥霍且对高利贷面不改色。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起居室内响起，并非来自系统电子音，而是源自门口阴影处。

“违规金融操作，利用系统漏洞进行资源套取。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清道夫’程序已标记。”

众人悚然一惊，猛地转头。

只见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一个人影。他穿着与宅邸复古风格格格不入的现代黑色制服，身姿笔挺，面容冷峻如同刀削，眼神是纯粹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漠然。他胸前别着一个徽章，图案是一个抽象的天平，天平一端是齿轮，另一端是骷髅。

他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屏幕上正快速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其中几行高亮闪烁，隐约指向简末和……沈予？

“系统监管者，凌澈。”男人自我介绍，声音平稳得像机器播报，“编号734。根据《深渊回廊基础运行条例》第11条第3款，现对异常目标：试用者简末（疑似利用未授权金融模块），及关联者沈予，疑似利用漏洞进行高额套利、干扰副本正常进程，进行初步调查与行为限制。”

监管者！清道夫！

这些词汇让资深者王猛和周娜脸色瞬间惨白。在无限流世界的传说里，这些人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他们维护着系统的“规则”，抹杀一切“异常”。

凌澈的目光首先落在简末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扫描一件物品：“试用者简末，你所使用的‘借贷’功能，不在当前版本授权范围内。请立即停止使用，并配合数据回收。”

随即，他又看向沈予，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使用者沈予，你的积分消耗模式异常，存在利用跨副本资产转移、商城价格波动及特定副本规则进行系统性套利的嫌疑。你的行为已触发多次风险预警。”

沈予面对这位明显来者不善的监管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从容。他摊了摊手：“凌监管，话不能乱说。我花的每一分积分，都是在商城里明码标价、合法购买的。至于套利？市场行为，愿打愿挨，系统也没禁止啊。”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环，“总不能因为我积分多，花得爽，就判定我有罪吧？”

凌澈面无表情：“合理消费与系统性套利存在本质区别。你的行为正在扭曲部分副本的资源平衡。根据条例，我有权对你进行临时管控，直至调查清楚。”

“至于你，”凌澈的视线回到简末身上，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未授权模块，危害性更高。必须立即清除。”

清除？！李成功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简末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了自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抹去。她握紧了拳，指节发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不甘。刚看到一点摆脱债务危机的曙光，就要被这所谓的“规则”扼杀？

“等一下。”简末抬起头，直视凌澈冰冷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涩，但逻辑清晰，“你说我使用未授权模块，证据呢？我只是……运气好，触发了一些隐藏的生存机制。”她不能承认系统的存在，那无疑是自杀。

“隐藏机制不会产生定向积分流转和非常规抵押协议。”凌澈抬手，他手中的平板设备射出一道蓝光，笼罩住简末。简末脑海中的悬浮框剧烈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警告音。

【警告！遭到高阶权限扫描！金融模块存在暴露风险！建议用户立即……】

建议？建议什么？跑？还是等死？

就在这危急关头，沈予却忽然笑了，他上前一步，看似无意地挡在了简末和凌澈的扫描光束之间。

“凌监管，何必这么着急？”沈予笑眯眯地，“这位简末小姐，说不定是系统新开发的‘特殊体验用户’呢？你贸然清除，万一误伤了合作伙伴，上面怪罪下来……你也不好交代吧？”

凌澈的动作微微一顿，扫描光束减弱了些许。他看向沈予，眼神锐利：“你在试图干扰执法。”

“不敢不敢。”沈予摆手，“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毕竟，这‘深渊回廊’系统庞大复杂，有点我们不知道的隐藏功能，不是很正常吗？”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些许挑衅，“还是说，凌监管觉得自己的权限，已经高到可以无视一切未知变量，直接进行‘物理格式化’了？”

凌澈沉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被他隐隐护在身后的简末。空气中的压力仿佛实质般凝固了。

瘫坐在地上的三人组和惊魂未定的周娜，已经完全看不懂局势了。原本是恐怖灵异副本，怎么突然变成了系统权限、金融违规和高维对峙的场面？那个简末，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沈予，又为什么要帮她？

片刻后，凌澈收回了扫描光束，平板上的数据流也恢复了正常。

“试用者简末，你的情况我会记录并上报。在最终裁定下达前，你被限制使用该异常模块进行超过自身等级权限的大额操作。如有违反，将视为对抗系统，后果自负。”

他又看向沈予：“使用者沈予，你的积分来源与消耗，我会持续监控。在本次副本结束前，你不得再使用超过A级评价限度的道具或技能干预副本核心进程。否则，将强制遣返并扣除相应积分。”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暂时搁置争议了。

沈予无所谓地耸耸肩：“没问题，我尽量收敛点。”他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监管者的限制。

凌澈最后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消失在了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但他带来的那种冰冷的、规则般的压迫感，却久久不散。

起居室内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王猛才颤巍巍地开口：“走、走了？”

周娜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李成功扶着墙站起来，看着简末和沈予，眼神复杂无比。

林晓则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没完全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予转过身，重新面对简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看来，我们都有点小麻烦。不过，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有了共同的‘关注点’，或许可以谈谈合作？”

他伸出手，手腕上价值连城，积分意义上的手环闪烁着微光。

“比如，一起搞定这个副本，顺便……交流一下，怎么在规则的缝隙里，更好地‘生存’下去？”

简末看着他的手，没有立刻去握。凌澈的警告言犹在耳，沈予的目的成谜，她自己还背负着高利贷。这个三方（如果算上无处不在的系统是四方）对峙的微妙平衡，因为凌澈的暂时退让，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她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那幅暂时安静、但裂纹中依旧渗出丝丝寒意的安娜夫人画像，又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临时队友，最后迎上沈予那双带着笑意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合作可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前提是，先把眼前这个‘抵押物’的价值，彻底榨干。”

她指了指那幅画，眼神锐利得像是在评估一笔即将到期的不良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