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看她,好奇道:“你不去上课?”
姑娘睨他一眼:“我请假了。”
她施施然坐了下来,拿手碰了碰饼上的霉:“这游戏是一天比一天下流了,不说故事背景越来越炸裂,就这东西,不纯纯为难人吗?”
温敛抱臂,对此表示了十分的嫌厌:“我死都不可能吃这玩意。”
舒雅白他:“大哥,你是宿管,你们员工吃的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对了,你这会作息表上写了啥。”
温敛一摊手,跟她一起坐了下来:“我也想知道啊……”他一边说,一边展开自己的作息表。
上面赫然多了一行字“10:30-11:30,在员工餐厅开会。”
怎么刷新了……
温敛暴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把点名册一收,站起来就往食堂另一边跑。
舒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姑娘专程请假和对方通气,被对方这么丢下,竟也不生气,收起便签纸往回走。
她昨天听着楼里的动静,差不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在副本混得久了,门外嘈杂人来人往,并不影响她在床上睡得香甜。
一个人住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她虽然知道有人死了,但具体的时间地点并不清楚,还得摸着楼层一间间找。
女孩的尸体无人在意,孤寂地挂在原地,给刚进门的舒雅来了一个视觉上的伟大震撼。
舒雅时怂时不怂的,一个人待着,反应不似正常人,十分平淡地打量了女尸一眼。
她默默走上前,围着尸体四处转了转。
女尸的裙摆碎成了不少细布条,手臂上纹着一朵鲜艳的紫郁金香。舒雅扒过女尸的手,她的没了指甲的指尖藏着不少脏东西。
舒雅拿指甲一抠,稀碎的人体组织被抠出来,沾着血,不知道是谁的。
她恰好看到了女尸手腕上的三道小疤痕,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
尸体的背后是一副巨大的画,星空之下,一个女人跪坐在沙滩上,后仰着头,神情如醉如痴。
这边舒雅正对女尸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上下观摩,那边温敛气喘吁吁地可算赶上了会议。
一群长相陌生的男人女人围坐在一起,除了谢云霜他谁也不认识。
温敛走上前拉开谢云霜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笑的清浅又懊丧,眼里浓浓的歉意仿佛要溢出来:“对不起啊,点名来晚了。”
谢云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吃完。”
穿着与他们明显不同的一个男人坐在主位,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众人意会,皆不说话了。
男人声音暗哑,语调很沉:“昨天一号楼死了个姑娘,上面很重视——报警了没?”
他偏头看温敛,询问道。
温敛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是浅褐色的,像是琉璃镜,里头承载了万千星光。
很是熟悉。
但长得着实下饭。胡子许久不刮,脸黝黑,摊着个啤酒肚,颇有中年男人的“风范”。
怎么每个副本都有这么奇怪的npc,上一个是那个女售票员,这一个是男领导。
想到那个漂亮乖张的女售票员,温敛将手放进了衣兜里,酒吞童子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长睫如蝶,密密地遮了眼里复杂的情绪。
她一直强调酒吞童子,究竟要干什么?
见温敛不说话,男人又咳嗽了一声,温敛反应过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正襟危坐地答:“还没有。”
男人:“不用报警。”
死了人不用报警,可以,这很副本。
宿管们习以为常地点头,表情机械,神情寡淡。
“昨天点名点的怎么样,学生们都还守规矩吗?”男人问。他扫视一眼众人,见没人说话,满意地笑了。
笑得极其猥琐。
他说:“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先回去吧。”
啊?
来这走过场呢?
很有个人风格的一个npc。
会开完了,温敛惦记着舒雅,快步走回了三楼。他推开女尸所在房间的门,果不其然看到舒雅坐在床上,锁着眉不知道想什么。
他从后面拍了下姑娘的肩膀,给她吓得一个激灵。
这坏蛋无辜地看她:“你坐这一动不动,我担心你啊——万一坏人回来给你刀了咋办。”
舒雅伸手要打他,温敛却脸色微变,他看到了那幅画。
他死死盯着那画,眼里的惊惧和猜疑混杂在一起,指甲陷进了掌心。
“ta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低喃。分明昨晚还没有这幅画。
这幅画的风格和七楼的一模一样,阴郁、绝望、复杂。凌乱的要素堆叠在一起,令人窒息。
他见过这幅画。
在白无常的住处。
白无常当时随意地跟他讲了一下画作的故事背景,太久远了,他已经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当时白无常笑得薄凉,冷漠不似平常。
白无常这人行事诡异自成一派,能被他收藏的几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惹他过多关注的,更是煞气非常。
联想到上个副本难堪奇诡的结局,温敛实在做不到平静。
舒雅见他状态不对,扬起的手落了下来,安静地等他思考。
温敛闭了一下眼,调整好状态,墙上的钟搭到了十一点。
不停变化的作息表,离奇死亡的女尸,恐怖的画。毫不相干的事情杂糅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虚幻可怖的异世副本。
舒雅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姑娘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天。”舒雅刚看了两眼,十分惊讶地叹声:“她的作息表和我的不一样。”
温敛看过去,原属于睡眠时间的地方被自由活动四个字占据。
“请遵守不断刷新的作息表。”系统当时如是说。
这姑娘拿着错误的作息表,在自以为的活动时间,与死神不期而遇。
舒雅:“系统说不能给别人看自己的作息表,我没想到……”
温敛沉默,系统这次依旧贯彻优雅针对的德行,什么也没和他说。
“但我偷偷看了。”舒雅说,“我几个室友的作息表都和我一样。”
她是十分谨慎的人,考虑的周到,却也没想到女孩的死因是和别人截然不同的作息表。
如果这样的话,玩家手里的作息表会不断刷新,系统让谁生谁生,让谁死谁死。
温敛正想着,舒雅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的作息表不刷新,我们要自己寻找新的作息表。”
要在与队友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判断自己寻找的作息表的正误。
“作息表多久刷新一次。”温敛问。
“系统没说,我猜至少一个周期,不然副本难度太大了——上个副本其实就已经很难了,很多线索混在一起,有用的没用的,和普通副本相差其实蛮大的。”
是吗?
温敛垂下眼,灰色的眸没带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不能保证作息表正误的话,找两张作息表不就行了。”他说。
舒雅笑他的天真:“你猜副本为什么不让你给别的玩家看作息表?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作息表应该是每人一张的——就算不是每人一张,以后也会不够用的。
“像我会找两张确保自己活着,姑娘们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也会找——并且她们会很快意识到这件事。”
温敛听出了她没说完的话。
作息表会不够用,错误的作息和没找到作息表的姑娘都会死。
“如果实在找不到作息表,”舒雅勾唇,脸上是天真的残忍,“我会考虑抢。
“而副本说,每个人最多可以拥有两张作息表。
“你猜,被我抢作息表的姑娘,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温敛沉默,不去看她的表情,这样的舒雅太陌生。她的语气语调,长相,甚至于表情,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知道踏足副本的都不是好人,他也知道每个人都要努力活下去。
可说他理想主义者也好,说他天真也罢。
他总想让所有人都活着。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愈加古怪,舒雅笑着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新人啊,漂亮的,可爱的,温柔的新人。
他们终将被残忍血腥的副本剥夺所有的纯情和良善。
“这姑娘叫江诗画,”温敛嘴唇扯了扯,偏开话题,“点名册上显示她住在309,我们去看看吧。”
这鬼地方让他感到压抑,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逃离。
温敛想,自己约是给副本整得太神经了。
舒雅踩了这个台阶,点点头。
女学生们还没回来,有的被褥整齐,有的凌乱,看不出里面住了几个人。
出于礼貌,温敛没进去。
隔着两个高低床,他能看到写字桌上方高悬的画布。
这幅画他倒没见过,但总体基调依旧是压抑的。
舒雅疑惑:“我的房间也没这玩意啊,不会又是凶手放的吧,搬着这么大一幅画上上下下,也不怕被人看到。”
温敛没应。
舒雅没管他,自己走了进去。她动作很麻利,并且没有温敛那么高的道德感,把被子从头到尾搜了个遍。
一无所获。
正当她懊丧地垂着酸痛的肩膀时,温敛终于开口,提醒她:“你翻一下画。”
上个副本相框后面有东西,给了他很大的提示。
舒雅照做,果然从相框后面,翻出了——
一小把缠得很紧的头发。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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