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微微发黄,是柔顺的直发,很显然不是死者的。
发尾微焦,摸上去十分干燥。
对剧情推动什么用都没有。
舒雅收好头发,看了眼墙上的钟——差三分钟十二点。
“十二点是午餐时间,我得去吃饭了。”
错开了。
温敛的作息表上,十二点是午休时间。是午觉还是自由活动呢?
不知什么声音滴滴的响,温敛顺着声音摸向口袋,鼓起了一片。
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个方块状的通讯工具。
方块的屏幕亮着,上面的备注是简单的三个字:“谢云霜”。
一红一绿两个按键显眼,舒雅戏谑地瞥他一下,然后抓紧时间溜了。
温敛的手指摁在了绿色的键盘上,谢云霜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声,设备还挺落后。
“温老师,待会点完名喝咖啡吗?”
温敛早把昨天情急之下的邀约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被人提起,愣了一下没说话,片顷反应过来,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柔声应:“当然可以啊。
“我的荣幸。”
他身边鲜少出现女孩子,也很少和女孩子交往,但莫名地,很多女孩子都对他有或多或少的好感。
这好感不一定是喜欢,反倒是一种亲近,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对了。”他记起自己还不知道点名的值日表,顺口问,“今天的点名轮到谁了呀,我忘了。”
谢云霜:“你是不是被昨天那个女娃娃吓傻了,我们排表是一人一天啊,今早不就是你啊温老师。”
当时开会的时候不算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在座一共有七个宿管,一人一天的话……
找个挂历看看今儿是周几吧。
副本里面时间变化得太快,空凭记忆是记不来的。
他应完谢云霜的通讯,抱着上午从谢云霜那借来的点名册,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食堂。
食堂里少了很多人。
出乎意料的。
比上个副本第一拨淘汰的人还要多。
温敛上午注意的那一小半死活不愿意吃东西的姑娘此刻只剩下了三个人。
而勉强愿意吃一点的和主动吃的,竟是毫无折损。
姑娘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如纸,舒雅坐在位置上,翘着悠闲的二郎腿,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那三个上午怎么劝都不愿吃的,现在狼吞虎咽,像后面有人追着她们一样。
上个副本大佬太多,舒雅嘚瑟不起来。
这个副本不知为何,到现在她还没遇过排名比她高的。
这些姑娘算不上蠢,也不能说白痴,副本最近几年拉的玩家质量越来越差,能慢慢克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厌恶,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温敛低眸,看着点名册,慢吞吞地开始点名。
几乎点三声就会有一片空白,细算下来,竟是缺了足足有四分之一的姑娘。
昨天才死了一个,今天却死了这么多。
教学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否如舒雅所说,姑娘们没找到正确的课表,上错了课,所以才惨遭毒手。
那为什么,早上进过餐食的,都没有问题呢?
一切的一切,凌乱纷杂,仿佛有关联,又仿佛毫不相干。
下午作息表不知道会不会刷新新的事项,如果不刷新的话,他找个机会去教学楼看一看。
舒雅表情了然,冷酷又无端孤寂。
她下午没请假,但也没找到自己的课表。
桌上仍旧是一堆冷饭馊食,一点热气也没有。
像祭品,倒不像是活人吃的。
温敛不知道怎么回事,无厘头地想。
谢云霜一直在旁边站着,见他点完名,接过点名册,柔柔地笑。她的眼镜太厚太大,遮住了半边脸。
平心而论,她长得真不算好看,但周身的气质,像一杯低度数的酒,分明默默,可是摆在眼前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其和水极大的差别。
她不鲜活,不漂亮,不出彩。
却悄悄地喜欢着一个人。
副本的npc不会知道心上人的变化,她只是开心,开心自己的热脸终于迎来了一遭回应。
温敛回她一笑,笑里带着淡淡的疏离。无论故事是真是假,总归他不是真正的“温老师”。和谢云霜这个副本npc的所有交流,都是带着目的与试探。
谢云霜没察觉到他细微复杂的感情,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咖啡馆不近,两人一起走了五六分钟,还没走到。
没人说话,气氛逐渐尴尬。
终于,在温敛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看到了拐角的咖啡馆。
他快步走上前,替谢云霜拉开咖啡馆的门,绅士地请她进去。
谢云霜低低道了声“谢”。
她仿佛很社恐,又仿若忐忑,犹豫地问温敛要喝什么。
咖啡馆内窗明几净,温敛笑:“冰美式。”
“你以前都喝拿铁的,你说美式太苦,你喝不来。”谢云霜说。
温敛第一次喝咖啡喝的就是美式,实在太苦太苦了。
他喝不来。
可后来,他整宿整宿地赶方案,没日没夜地想办法养活自己,陪伴他的,也只有一杯发苦的美式。
生活的苦已经吃了那么多,咖啡的苦还算的了什么呢?
谢云霜应该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是扶了扶眼镜,温声和服务员说:“两杯冰美式,谢谢。”
两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
诡谲神秘的副本里,这是鲜少的安逸时间。
温敛搅了搅眼前的咖啡,灰色的眸透过玻璃窗望向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昨天我被吓到了,以前学校里也死过人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太没水准,一来“温老师”以前就是学校的宿管,怎么可能不知道。
二来一个儒雅年轻的宿管,真的会敢关心半夜宿舍,连报警都不被允许的杀人事件吗?
所幸谢云霜没起疑心,当做闲聊一样和他聊天。
“当然没有啊,除了那个传言,学校里连恶**件都没有。”
“你指的哪个传言?”温敛捕捉到信息,也不看远方了,头转回来,追问道。
问完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斟酌着词句,想要挽回点什么。
奈何谢云霜真傻,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她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厚重安分的眼镜居然都遮不住那份贼眉鼠眼的窃感。
像个好八卦的姑娘,又像是憋了很久。
“那姑娘……现在学校里不给提了。你来的晚几年,你不知道。
“当时那姑娘在411上吊了——现在4楼也没住人啊。
“很多人都说是校长搞的,校长把姑娘搞怀孕了,那寒冬腊月的呀,姑娘的父母就跪在校门口,穿着一件单衫,想讨个说法。
“小姑娘成绩好又乖,家里指着她以后挣饭吃呢,好了,校长不做人,给人姑娘弄了,真是畜生啊。”
温敛抬头看谢云霜的眼睛。
她的眼睛无波无澜,只有语气起伏,十分机械,单单只是在复述着什么。
“你别跟校长讲,不然我就完了。”
“嗯嗯好。”
温敛应,这个姑娘的死,会和上吊的姑娘有关吗?
只有死法一致,其他的呢?
会是寻仇吗?
谢云霜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继续道:“那姑娘的家里人都死光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全死了。”
这么巧,他刚想着,对方就给了解释。
副本没必要扯这么大一串,然后给他一个没用的信息。
温敛暂时将这事搁置,他主要还是担心教学楼的事。
这么说可能有些冷漠,但是上吊的姑娘一次只会死一个,但上错课的姑娘一次是死一批。
他不能为了个人去牺牲大部分玩家。
两人喝完冰美式,温敛在想事情,谢云霜在发呆,一个咖啡竟然硬生生喝了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咖啡馆的钟差十分两点,他们双双站起身来,并排往回走。
万幸工作人员的餐食和学生的大不一样,三菜一汤,品相不说精致好看,好歹看上去不脏不臭,还慢腾腾冒着热气。
温敛入座,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谢云霜坐在他身边,摘下眼镜,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眉眼很薄。
她吃了一口包菜,微微打了个哈欠。
……
舒雅戳了戳自己面前的包菜,嫌厌地吃了一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精致的小蛋糕,拿着勺在大庭广众之下仔细地吃。
张扬又高调。
她不该这么张扬。
吃完甜品,舒雅收了二郎腿,溜达去了教学楼。
教学楼出乎意料地高,和宿舍一样,都是七层。
上午吃过东西的姑娘都没出事,无论多少,她也吃了一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舒雅这人行事谨慎又敢赌,心态无比之好,只要保证自己死不掉,基本就是随便浪了。
她提早来教学楼了几个小时,胆大地没按作息表上的“午休时间”来。
教学楼里零星有几个老师,舒雅走上前去,笑容礼貌又乖巧:“那个,不好意思老师,年级主任找我,我想问一下他的办公室在哪。”
宿舍楼有宿管,宿管手上有点名册。
可以推知,教学楼有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手上自然会有学生名单。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摸一份课表出来。
被舒雅拦下的老师胡子许久不刮,脸黢黑,摊着啤酒肚,眼睛是浅褐色的,非常有个人特色。
如果温敛在这里,一定能看出他就是给众宿管开会的中年男人。
他笑得温和敦厚:“四楼最右边的办公室。”
舒雅点了点头,朝他礼貌地道谢,速度极快地绕到了楼梯口,快步向上走去。
四楼没有亮灯,周围贴着一幅幅画,舒雅看不分明。
她大着胆子往前挪动,一直挪到了最右边。
办公室的门上贴着醒目的名牌。
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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