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大着胆子摸到了门把手，把手滑腻，她手腕用力朝下一压，却打不开门。

木质的门看不清颜色，触感很平滑，门下不知道卡了什么，推不开。

舒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摁开开关，登时门下一片亮堂。

头发吊着半截手指，从门把手一直连到了地上，刚巧卡住了门。

手指因为舒雅方才的推搡已经有了些许磨损，上面挂着不算新鲜的血渍，黑沉沉的，在手电筒的光下微微散发着银光。

舒雅蹲下身，捡起手指，拿手电筒仔细地照着。

手指已经僵硬了，冰凉，鼓胀的直接和发黑的切口，和舒雅白皙娇嫩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到是不长，能看出是个姑娘的。

会是死在教学楼里的姑娘吗？

这场景比起舒雅之前见过的，其实不算吓人，她淡定地解下手指上缠着的头发，淡定地推开门。

门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舒雅没贸然开灯，手电筒往前一照，照亮了眼前的一片空间。

也照亮了办公桌正中间，眉眼阴鸷的男人。

他的身上趴着一个近乎透明的魂魄，有着一头淡黄色的长发。

披在身后，妖娆夺目。

舒雅低声骂了一句，转身拔腿就跑，身后的空气凉飕飕的，似有人如影随形。

耳边传来猎猎的风声，虽然现在是白天，整个四楼却漆黑一片，看不清楚前路。

她一直在跑，往前跑。

可总也跑不到尽头。

来时的路不过四五分钟，回去的路却如经百年。她能感受到脖颈处若有似无的发丝，贴着她的颈，像是威胁一般。

她在逗弄猎物。

不对。

舒雅凝住眸眼，她吃过东西了，她不会死。

所以哪怕长发女鬼能追上她，也不会动她。

女孩突然刹住车，停下了脚步，回了头。

女鬼十分意外地站在三米开外，被手电筒照了个满怀。

她兜头接了一术刺眼的光，薄如蚕丝的长发直接收了回来，密密麻麻地包住她的脸。

惨叫声从女鬼的不知道哪个位置发出，她异常痛苦地包裹住自己，然后抽搐起来。

幅度很小，很小。几不可查。

舒雅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周围的画作此刻却纷纷发了光，清晰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星空，沙滩，海洋，紫色的郁金香开满半边天空。

女鬼尖声叫，然后朝一幅画扑过去，霎时被吸了进去。

舒雅松了一口气。

却看到了办公室的那个男人。

遥遥地站在她面前，手里举着一把染血的刀。

其他姑娘多半是没有这位的胆子，不敢涉猎四楼的未知区域的。

在四楼会不会死，这都得闯完之后再做商榷。

舒雅认怂，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她从另一边跑不掉，这回学聪明了，与男人擦肩而过，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一抻腿，将男人拌了个趔趄。

对方的刀被她劈手夺过，呆愣了一下。

姑娘早已跑远。

身边的画如火如荼地向后跑去，狭长的走道不断收缩。

舒雅晕晕乎乎的，脑袋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开始发胀。

手里紧握的刀松了劲，哐啷掉在了地上。她带着绝望，一转身，打算和对面鱼死网破。

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拽离了走道。

舒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挣开对方。

青年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起伏。

温敛压低的声音清冽温和，带着微微的着急与不解。

“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又在这？”姑娘脱离了危险，又恢复了尿性，悠悠地盯着他，神色不善。

“来救你啊。”温敛扬眉一笑，食指抵在嘴唇，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回到食堂没看见舒雅，不放心，又跑去了宿舍，又没看到。

用脚猜这姑娘都在教学楼。

一到教学楼楼底，他就看到了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浅褐色的眼，浓密的胡子。

男人表情温吞，和开会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主动迎上来，问温敛年级主任办公室是不是在411。

这给温敛问傻了。

男人自顾自地说：“刚有个姑娘问我，我记不清楚了。”

能提前好几小时不按作息表来的姑娘，除了舒雅，还能有谁？

411。

这破地方能去吗？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两个411没有任何关联，不按作息表行事，不是自己找死？

温敛走到楼梯口，面前的路阴森无光，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并不打算和舒雅一起去四楼送死。

他不可能犯这个傻的——这楼梯间这么阴森，出事了都没人知道。

舒雅看他发呆，好整以暇地问：“你怎么上来的。”

温敛的拇指碰触了一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坐电梯啊。”

舒雅拍一下他的肩膀，乐了：“感谢兄弟为我赴汤蹈火。”

不如不救。

这人冰雪聪明，对温敛不说了解，对这人的怕死装怂到是十分清楚。

此时生死攸关之际，终于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纯善重义，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温敛救她这一次，她以后拿命都会还。

可惜没时间给他们寒暄了。

门外是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脸色泛白。

舒雅不知道411指代的什么，他可一清二楚。

在上到四楼，看到四楼一片漆黑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数。至于为什么要不怕死地过来救舒雅，可能是这陌生的副本里，作为一个运气还算不错的新人，他不想一个人面对吧。

脚步声愈发近了，两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地背倚门框。

那人仿佛在一扇门一扇门地探查，每路过一扇门，总要停留半天。

“咚咚。”

“咚咚。”

一个世纪悠然过去。

男人的脚步突然停了，停在了最近的地方。

不是吧。

早知道不过来救了。

他默默吐槽，偷看了姑娘一眼。舒雅年龄是真的小，还在上学的年纪，就被无德副本拉了进来，成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

要一起死了吗？

温敛大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片段。

赶ddl的，和黑白无常开玩笑的，帮助鬼怪实现愿望的……

以及，付呈归偷偷蹭他的手腕的。

付呈归此人，看起来高深莫测，对什么都不甚在意，被副本攻击的时候，居然半个车厢的人都在保护他。

他分明提醒过他。

不要太用心。

可他还是用心了。

正当他伤春悲秋时，舒雅扣开了手电筒。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幅画。

星空，沙滩，海洋，还有漫天的紫色郁金香。

“怎么这么多玫瑰花。”温敛皱眉，“之前的画上没有啊。只有——”只有那个上吊的姑娘，胳膊上纹过一朵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那是紫郁金香……”舒雅被他这么一打岔，也不紧张了，无语道。

这群男的审美和见识真不咋地，这长得和玫瑰有一点相像？

浅黄色的头发突然从相框里铺散开来，透明的女鬼扒着画框如水般溜出来，尖锐的獠牙长得很长，勾着画框的边，十分诡异。

凑近看，舒雅才能看到她脖子上的一道勒痕，鲜艳极了。

草啊。

那如瀑长发疯狂地在空间里四散开来，几乎挤占了每一个角落。

她拼命地想包缠住舒雅的周身，却怎么都无法近身。

没有男人在场，她的攻击性削减了大半。

青年醇如酒般的嗓音带着引诱，在半亮半黑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你想报仇吗，你想沉冤得雪吗？

“你想让别人知道，你并不是软弱的只知道用死来逃避的姑娘吗？”

女鬼愣了一下，头发收了收，一双空洞的眼呆滞地盯着温敛看。

眼里像是带上了泪。

她的睫毛好长啊，细看来五官很齐整，透着乖巧与温驯。

哪怕攻击人，都是用她那一头天然黄的柔软直发，也不下手，带着犹豫。

温敛偏头看了眼舒雅。

女鬼示意，长发包裹住了姑娘的眼睛的耳朵，隔开了一个小世界。

虚空中一笔一划地浮现出了一行字。

“是否签署《鬼怪饲养协议》？”

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行小子，陈述了协议的内容与要点。

“我帮你和你的家人报仇，你帮助我得到我想要的。”

女鬼甚至没仔细听，就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她的血液是奇异的蓝色，伸手在空中一画。

复杂的字符倏闪而过，温敛咬破手指，往蓝色血珠上一摁。

一红一蓝的鲜血成功融合，在空气中一分为二，蕴含着浓重的血气与怨念，像是羁绊，分别融入了一人一鬼的眉心。

姑娘的魂魄凝实了一点，终于想起来问：“你想要什么，亲爱的饲主。”

别介，真肉麻。

温敛摆摆手：“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杀的。”女鬼问他，

温敛刚刚看得一清二楚：“你脖子上只有一道勒痕，别跟我说你死意已决，一点都不想挣扎。”

“谁杀的你。”

女鬼凄凄惨惨地笑，笑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楚：“我忘了。”

那你笑这么凄惨。

事毕，男人到现在也没来开这间房间的门。

女鬼松开缠着舒雅的头发。

姑娘冷森森地盯着这俩人，疑心对方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伟大进程。

舒雅个不高，长相又显小，站在那生气的时候，反而很可爱。

但能签署《鬼怪饲养协议》这等歪门邪道的能耐，跟亲妈都没法解释。

女鬼艳羡地看着两人的眼神互动。

微微扯了扯唇角。

“你们是兄妹吗？我也有个姐姐，我们关系很好。”她自言自语一般，眸子里带上了回忆和茫然。

“姐姐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两位事主冷哼一声，几乎是异口同声。

“谁是他妹！”

“谁是她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冷峻，女鬼咬着唇，迅速地爬回了相框。

“是他。”她提醒道，声线颤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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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育才中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