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四所的员工待遇不错，出差定的连锁酒店交通方便，双人间干净宽敞，设施一应俱全，窗明几净被单雪白。

沈鉴刷开房门，示意姬灵先进去。

方才她在饭桌前的无动于衷现在看来更像是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在农庄里沈鉴三人一起身作势准备要走，姬灵就自动挨挨蹭蹭地跟了上来。虽然她始终一言不发，但毫无疑问是打算跟定他们了。

本来所里只订了一间房间，预备着沈鉴和谷琅来入住。

但变故不等人，按现在的情形他们只好在旁边另开一间，还好这时算是淡季，酒店人不算多，谷琅在前台登记信息入住，沈鉴带着姬灵率先进了房间。

钟骊是百越市本地人，晚上回家不住酒店。自己亲自看守、谷琅独住另一间是沈鉴深思熟虑后的方案。

虽说现在她吃饱喝足，初见时浑身尖锐的刺暂时收了起来，毫无异议地跟着他走，甚至走起路来步伐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任谁看都是一副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转瞬即逝的对峙只是他的幻觉。

但沈鉴还是不放心。

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亲自看好姬灵。

至少万一到了最坏的地步，真要翻脸动起手来他也能有自保之力。

但沈鉴自己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考虑说出去只能骗过别人，没法骗过自己。

不得不承认，在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产生了难言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她这么上心，明明不必自己事事亲历亲为，但就是莫名有种要照顾她的责任感，催促着他做出许多种种根本不像他的举动。

沈鉴插上房卡，抵着门示意姬灵先进，拿满脑子的仁义道德保护社会人人有责哄骗自己半天，做足了心理建设，正准备开口，就无奈地停在原地。

姬灵一走进房间，刚才一路上戴着帽子口罩低头走路的乖巧烟消云散，又换上那一副天真清澈的模样，睁大眼睛视线到处乱看，虽然已经收敛了许多，但沈鉴还是能从她只露出眉眼的脸上看出好奇。

沈鉴无奈的脚步停在门口，进门前视线从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上掠过，在心底又确认了一遍应急逃生通道位置和紧急事件撤离方案。

他满脑子考量，确认无误后轻轻关上了门。

但姬灵对此没有半点知觉，一进门立刻摘掉了钟骊给的让她难受的帽子口罩，立刻扑进了雪白的床上。

陷在松软的被单床垫里，姬灵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她之前从没体验过这样柔软舒服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滚，差点滚出不算宽敞的单人床。

白吃白喝了一顿晚饭后，姬灵满意地蹭了蹭抱枕，收起了警惕不善的神情，连带着这个面上冷冰冰的男人都看顺眼了许多，对沈鉴的态度也好了太多，和初见时几乎是天壤之别，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是自己先警惕地施压，对方还手也是情理之中。

姬灵宽宏大量地揭过了刚才的交锋，把枕头抱在怀里。

更何况他还请了顿饭！

给饭吃的就是好人！

她保持着这样朴素的价值观，在床上又滚了一圈，起身时就对上沈鉴幽深的目光。

姬灵不明所以，再迟钝也意识得到此刻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一头雾水地坐正，就听见沈鉴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疑问句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姬灵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吭声。

这超出了她使用语言的水平。

醒来之后遇到的人似乎都在使用同一种通用的语言交流，和她曾经学过的语言相比，语音语调有些差异，似乎时光给语言模糊变形不少，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同。

姬灵只知道这大概是个疑问句，但摸不清到底问了什么，只好谨慎地用沉默来应对。

沈鉴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这是没听懂，叹了口气，手指指向自己，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叫沈鉴。”

他的手指对上姬灵茫然的眼神：“名字、称呼、怎么叫你？”

这下姬灵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谨慎地开口，说出了和沈鉴见面以来交流的第一句话：“姬灵。”

她的发音有些奇怪，既不是普通话，也不像是哪地的方言，乍一听起来像是两个没有意义的音节被组合起来，随机地说出了口。

但更奇怪的是，沈鉴在听到的瞬间，立刻就反应出来到底是哪两个字。

在她身上发生的奇事实在太多，沈鉴都数不过来，但好在她终于肯开**流，干脆先按下这个疑问，接着问下去：“关于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句显然也超出了姬灵的语言水平。

姬灵怀里抱着抱枕，下意识地用力收紧，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多谢上一个问题的提示，正常的问话中“你是谁”之后往往会跟着“你从哪里来”。姬灵知道，这第二个问题大概是在问自己的情况。

但多说多错，更何况自己不会说现在的语言，还是沉默比较安全。

姬灵歪头思索片刻，没有继续张口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想必这个人应该看得懂自己的意思。

“……”沈鉴沉默了一瞬，“哦，你脑子不好。”

虽然面前这个人似乎从她的动作中得到了答案，但姬灵下意识觉得，刚才那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她把手里的抱枕一抛，刚想抗议，就见沈鉴转身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扁平的薄板，塞到她手里。

薄板入手冰凉，摸起来光滑无比，还泛着奇异的光泽，居然如同镜面，能倒映出人脸。

她的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这个神奇的薄板上。姬灵好奇地摸了又摸，不知道这是什么，正疑惑着，就见沈鉴伸手过来在薄板边缘一碰，指尖从姬灵手边擦过，在不算冷的秋天里凉得像冰。

姬灵还没看清他具体的动作，薄板就瞬间亮起，浮现出彩色的图案。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手。

薄板落在软和的被单上，发出一声闷响。

松了手姬灵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过大，显得有些可疑，又迅速做贼似的把薄板拿回手里。

沈鉴没理她的八百个小动作，打开视频网站，但无奈平板被姬灵抱得太紧，他没法打字，只好点开语音输入，开口搜索“幼儿识字启蒙早教”。

……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本来对这人浮起的一点好感被迅速掐灭，姬灵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决定暂时不理这人，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开始播放的视频吸引。

这薄板内有玄机，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画面开始变化，里面的小人一边说话，旁边一边有歪歪扭扭的鬼画符跟着闪动。

姬灵来了兴趣。

薄板里的小人又唱又跳，憨态可掬十分可爱，姬灵抱着平板爱不释手起来，干脆舒舒服服地用枕头和被子垒了个松软的小窝，缩在里面安安心心地看起视频来。

沈鉴本想试探下姬灵，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也已经做好晚上和她游走追踪的打算，谁知那平板和识字早教视频对她的诱惑竟然如此之大，让她生生看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沈鉴一夜无眠，挂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表情地从姬灵手里抽走平板放回自己包里，在姬灵不满的抗议声中打开电视随手找了个电视剧，砰地关上门走了。

别说什么对人类的威胁性，她就是个缺心眼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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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前两天一场暴雨下过，就正式进入了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百越市仿佛有神灵保佑，总是风调雨顺。

沈鉴到分所的时间分秒不差，在门口遇到了早到的钟骊谷琅两人。在这等候的接待人小刘小跑上前，一路引着他们登记进门，路上钟骊迅速地介绍案情。

“这次要处理的是失踪案，失踪人名叫钟恒。前天也就是周日晚上家属前来报案，说失踪人早上出门以后一直没有回家，本以为是周六晚上吵过架以后失踪人气不过自己到哪个公园遛弯去了，但是天黑还没有回家之后家属就赶紧来报案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档案室，钟骊刷工牌进门，调出案件相关文件。

沈鉴和谷琅对上失踪人锃光瓦亮的脑门，一时失语，谷琅发问：“最后行踪在哪？”

钟骊调出最后拍到钟恒的监控：“这是失踪人上午出门时家附近街道的画面，拐进小路后监控没有跟踪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谷琅第一次出外勤，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案子，处处都新奇，听了案情之后本来跃跃欲试，想大展一番拳脚，但无奈实在没能从简单的叙述中听出什么端倪来，有些沮丧。

“那为什么要我们来啊？听起来和九零四所没多大关系……”

“时间不对。”

他的提问和另一道男声重合，众人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去，是沈鉴突然开了口。

他双手抱臂，侧对着众人，垂眼看着反复播放的那一小段监控，从几人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他线条英朗的侧脸，眉头微蹙，显得侧脸更加锋利冷硬。

一直以来他都无言地站在一旁安静的倾听，不开口时让人几乎忘了这里还有个人，但一开口以后，他的存在感就不由分说地显露出来。

沈鉴沉声道：“不应该这么快。”

他的疑问来得没头没尾，谷琅一头雾水，但站在一旁的小刘却听懂了。

男主是神秘部门办案，大家不要学他带人混进酒店，要按照前台要求登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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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