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沈鉴的疑问,小刘立刻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
他飞快地和钟骊对视一眼,见钟骊有些犹豫,自己率先开了口,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不愧是总部的领导,一听就是老江湖了。”
他说完殷勤地看着沈鉴,见他对奉承没任何反应,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通常情况下,如果成年人走失超过24小时,且自行寻找没有结果,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公安接到报案后,会根据侦察情况决定是否立案。”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沈鉴面前谁都会紧张,小刘说话快得像机枪:“如果公安的同志觉得有需要,会打协作函给九零四所申请协助办案,这么一来二去少不了两三天时间。”
谷琅这时也反应过来不对,恍然大悟道:“前天家属报的失踪,我们其实昨天晚上就到了,要不是因为暴雨飞机延误了半天晚上才落地,实际上昨天白天就该到了,这也太快了吧?”
小刘重重地嗐了一声,又搓了搓手,像是有些心虚:“跟您说实话吧领导,这速度确实快得很反常。一方面是总部确实高度重视,反应相当迅速,另一方面……”
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钟骊,咬牙纠结半天,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案子根本就没经公安同志的手,是报案人直接找上的九零四所。”
沈鉴抬眸,没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无声地将视线从案情文件移到神色紧张的钟骊和小刘二人脸上。
两人看起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小刘的嘴张了又闭,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呃”的音节,给钟骊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迅速地低下头,不敢面对沈鉴的颜色。
“真的很抱歉领导!”钟骊慌慌张张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个不符合规定!”
沈鉴平静地注视着她,一个字都没说。但钟骊在他的目光下莫名有种矮了半截的感觉,索性给沈鉴鞠了一躬:“这是有点滥用职权的意思,我们也实在没想到总部居然这么重视,把您派来了,这真是……”
沈鉴没理会她的长篇大论,问话依旧简短:“为什么?”
他颜色极浅的眼珠倒映着屏幕的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是习惯性皱眉太久,眉心有一道轻浅的刻痕,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钟骊自己本就心虚,一时失语,下意识地回话:“其实……咳!”
她被男色所惑,呛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虽然沈鉴的语气非常平静,平心而论没有任何责问的意思,但不知为何钟骊就是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她心虚地紧接着把话说完:
“其实,报案人是我大伯。”
钟家世世代代都是百越市的玄学大户,每一代都人才辈出。
往前数二十年钟恒也曾是九零四所里的风云人物,除了他继承的家学渊源之外,更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古道热肠,人称“外勤部小雷锋”,小到抓猫逗狗大到扶危拯溺,遇到什么路见不平都要上去管一管。
但是十来年前他因事伤退,已经多年不曾去过一线,留在所里的只剩当年威名。
钟恒会伤退还是因为他的热心肠。
他本来资历和年纪渐长,早已经不必事事冲在最前面,却在下班回家短短三公里的路上出了事。
伤了他的是个普通人,和怪力乱神毫不沾边,是个报复社会的变态。
钟恒下班走的是他走了十几年的老路,基本来往都是熟人,那天却看见个衣着严实背着大包的陌生面孔,鬼鬼祟祟地盯着路上的行人。
钟家家学传承悠久,修炼的是观灵气的眼力,到钟恒这一代时几乎已经能做到透视,妖魔鬼怪都逃不出他眼下。
钟恒留了心,看人时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就不动声色地去看他护在怀里的大包,却发现里面全是瓶瓶罐罐。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对着路边报摊亭扔了个玻璃瓶。
玻璃碎裂液体飞溅的瞬间纸上冒出白烟迅速变黑,摊主的惨叫声霎时划破了街上的平静。
一见是强腐蚀性物质,钟恒没多想立刻扑向那人,分秒间他只来得及起一个符咒——
基础的加强咒语包裹住了袋子里的玻璃瓶,直到落到地上都完好无损。
他却被行凶人手上泼出的最后一瓶强酸毁了双眼。
“所以我大伯母从此落下了心病,好几年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总是寸步不离。”钟骊叹了口气,“虽然她是出于好心,也是因为担惊受怕惯了,但他们两个因此也口角不断,断断续续吵了很多次。”
她叹气一口接着一口,也十分无奈:“平时相安无事也就算了,这次大伯失踪,大伯母神经非常紧张,周日等到天黑还没见人回家就迅速向所里报案了,坚持要求搜救,谁劝都没用。”
“组织里也是高度重视退休员工,也包括员工家属情绪,咱们这太平惯了,没有能处理这种案件的,就递到总部去了。”小刘搓了搓手,接着话说,“这不,两位领导这就到了。”
他心里其实也在偷偷嘀咕。
总部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派出了沈鉴这位大神。
钟骊没注意到小刘的小心思,继续补充道:“实际上大家也都觉得,虽然大伯伤退,但身子骨还硬朗,眼睛是看不见东西了,但‘看’灵气的本事和以前出外勤的底子还在,平时日常生活没受多大影响,寻常事奈何不了他。”
她调出根据报案情况整理的失踪人员详情,也许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详情厚厚一沓,拿在手里极有份量。
大伯母说得极其详细,恨不得把最近一个月的行踪全说出来,连吃了什么饭见了什么人都如实相告。
“百越市人杰地灵,出不了大岔子。老头周六吃饭的时候和大伯母又拌了几句嘴,”钟骊又叹了口气,“他之前也和我爸他们说过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大家都觉得他可能就是生气出去钓鱼散心去了,但是因为照顾大伯母的情绪还是报了案。”
她自己说到这也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的暴雨影响了航班,二位晚上一到我就请你们去农庄吃饭,一半是接风洗尘,其实还有一半算是道歉吧,这次估计要麻烦二位白跑一趟了。”
沈鉴合上手中失踪人最近的行踪,没有回话。
谷琅一听,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昨天晚上他们飞机刚到,钟骊就立刻热心地张罗了一桌好菜,还相当客气周全地送他们回了酒店,却半点没提失踪案的事。
不着急寻找失踪人的失踪案,可能除了报案人之外,没人真的把这件事放心上。
怪不得让他这个第一次出外勤的菜鸟参与,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的沈鉴身上,但只停留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滑向别处。
为什么非得要沈鉴来呢?
总部还有空的外勤远不止他一个,这种现在还没完全定性的失踪案,是不是有些太浪费这位外勤年轻一辈第一的实力了?
还是说……
这个失踪案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铃铃铃——
谷琅上一秒还沉浸在思绪里,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他回头看去,沈鉴皱眉摸出手机,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座机号。
来电显示下还有一行小字——“安家酒店”。
钟骊的视线瞟过他的手机屏幕,疑惑地问:“这……不是你们昨晚住的酒店吗?”
沈鉴的眉头皱得更深,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端甜美的女声,语调中充满担忧:
“先生您好,这里是安家酒店,您昨晚入住了601房间是吗?刚刚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响了,可能是因为机器故障,自动喷水灭火系统也启动了,麻烦您回来清点一下财物损失。”
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钟骊一听到“酒店”二字,立刻意识到恐怕是昨天晚上农庄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孩出了事,就看见沈鉴沉重下去的脸色。
沈鉴短促地回答了一句“好”,挂断电话的时候神情相当凝重。
都不用他开口,钟骊一看他的脸色,立刻说道:“案件有任何进展我会马上通知您,您有事先去!”
沈鉴轻轻点头,也没和她客气,立刻驱车来到酒店,在前台歉意的笑容中上了电梯,准备进门前手已经悄悄摸上了口袋。
他安静站在房门外,不动神色地看去,早上出门时布下的阵法完好无损,专门针对玄学人士的法阵幽幽地亮着只有他看得见的光,还在安稳地运转着,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
门口只有酒店服务生进出房间的痕迹,除此以外相当干净,毫无疑问姬灵还在里面。
他一路上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做足了心理准备,刷卡进了门。
沈鉴本以为自己也算得到上见多识广,见到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却还是对着房间里的情形暗自吃了一惊。
房间里早已水漫金山,仿佛水帘洞再世般到处都滴着水,床和被单已经完全被淹,一踩上地毯脚底滋滋冒着水。
电视似乎本来开着,此时被水一淹,屏幕上噼噼啪啪闪着雪花。
房间里灯都暗着,沈鉴伸手想要拨动开关,却发现顶灯没有动静,他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有被火燎过发黑的痕迹,就在烟雾报警器和喷头旁边。
他一看就对发生的事情有了猜测,开口喊道:“出来。”
是谁闯祸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失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