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吱呀一声衣柜的门打开,露出姬灵满脸不知所措的面孔。
她轻轻地走出衣柜,脚落在浸满水的地毯上,步伐却听不见,仿佛只是一片羽毛飘过。
姬灵浑身都湿了,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因为沾了水被浸湿,眉眼显得愈发浓墨重彩。
此时面对沈鉴,她下意识地低垂下眼眸,水珠从睫毛上一滑而落,如同落泪一般。
她实在太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鸟,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这副模样让沈鉴有些不忍开口,他许多的话在嘴边转过几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灯。”姬灵立刻回答,“灯。”
沈鉴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能够回答充满意外。
姬灵看了一晚上早教视频,虽然现在说话还不能说得完整,但好歹听起来像是普通话了。
她搜肠刮肚地寻找昨天晚上视频里教的内容,词语连着词语往外蹦:“灭了。”
沈鉴揉了揉眉心,努力猜测着事情的原貌:“所以你想重新开灯,但不知道怎么开?”
他望向天花板焦黑的痕迹,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了然于心:“这灯不是点燃的。”
姬灵懵懵懂懂地点头,虽然没听明白“点燃”是什么,但大概懂了沈鉴的意思。
她本来在房间里好好地看着沈鉴早上打开的电视,对这个能发出声音有小人活动的法器十分满意,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顶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房间暗下的瞬间姬灵浑身炸毛,已经本能地警惕起来。
但她在黑暗中蛰伏半天,做足了动手的准备,许久过后才茫然地反应过来。
没出现什么威胁,只是头顶发光的灯不亮了。
在黑暗中继续坐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姬灵刚从一场千年的大梦中醒来没多久,本能地对黑暗的环境十分厌恶。
她抬头盯着顶上的白色圆盘,思考了片刻,还是打算想办法让灯重新亮起来。
昨天进门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房间里似乎一下就亮起来了,各种不知名的法器发出低低的嗡鸣,好像整个房间瞬间活过来了似的。
姬灵昨晚刚见了现代的市面,满眼都是没见过的新鲜事物,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没在意沈鉴到底做了什么让这间房间瞬间“活”过来,只好自己开动脑筋思考。
以前见过的灯笼都是靠火苗点亮的。
一小簇火苗在夜色里跳动,纸灯笼往蜡烛上一照,书案上洒满温暖昏黄的光。
姬灵没多想,抬手就是一道火舌卷出,碰上头顶的灯。
火舌碰上房顶的刹那,房间依旧是一片黑暗,灯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旁边另一个法器立刻开始发出巨大的声响。
等到烟雾报警器开始嗡鸣巨响,头顶不知从哪下起暴雨,姬灵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事了。
有人闻声跑来查看情况,大呼小叫地和一个小盒子说话。
姬灵无比心虚,没多想就猫腰钻进了衣柜,一直等到沈鉴回来。
沈鉴自己琢磨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多说什么,也没对她做的蠢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掏出手机,平静地说:“换身衣服跟我走吧。”
他的冷静一半是在出过的大大小小的外勤任务中磨练出来的,另一半是在不动声色地暗自后悔。
打开外卖软件搜索衣服外卖时沈鉴还悄悄腹诽,让姬灵一个人待在酒店本来就是无奈之举。
他留在房门口的阵法能保证姬灵不到外面去惹是生非,但不能保证这么个没常识的傻瓜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至少能用赔偿解决的都不算大事。
他心平静气地站在水帘洞般的房间里等着外卖的衣服送到,觉得自己捡到的不是个什么为祸人间的定时炸弹,而是个大麻烦精。
让她一个人待在酒店里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虽然违反办案规定,但不如还是把她带在身边,方便时时刻刻关注着,大不了不让她接触案情就行。
沈鉴思索片刻,决定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沉思时下意识皱着眉,让他含情的眉目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嘴角的弧度天然向下,平时说话时不算明显,这时不说话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那一点冷冰冰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姬灵的直觉极其敏锐,她一看这表情,就觉得沈鉴舒缓的眉宇间笼着寒气,似乎是生气了。
“沈……”
姬灵本想要开口喊他,但他的名字还是难度系数太大,在嘴里含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换了个方式。
沈鉴思索时双手抱着臂,刚想出解决方案,本打算点开手机看下送达情况,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轻轻动了动,他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双犹豫的手。
刚拉上沈鉴的袖子姬灵就后悔了。
这举动似乎有点太没有距离感,更何况自己第一次被他拉袖子时的反应似乎相当不客气,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既然已经做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手牵着他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姬灵声音极轻地道了歉:
“对唔住。”
独自在房间里看了半天电视,来来回回姬灵就只学会了这么一句话。
那个热闹法器里哭哭笑笑跑来跑去的小人都是这么做的。
做错了事看到别人生气大喊的时候就说这么一句,然后另一个人就会无奈地叹口气,脸上换上微笑,摸一摸她的脑袋,说上一堆她还听不懂但应该是原谅的话。
虽然沈鉴没有像法器里的小人一样对她大喊大叫,但姬灵就是觉得,他应该就是生气了。
她说出这三个音节,像是怕自己的诚意不够似的,又轻轻牵着衣袖晃了晃,用亮晶晶的眼神紧盯着沈鉴。
谁知沈鉴只是沉默了一瞬,眉峰动了动,确实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的却是:
“下次看电视看普通话的。”
姬灵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沈鉴没在哄她,既没有说一堆原谅的话,也没有摸摸她的脑袋,立刻愤愤撒了手。
为什么不按法器里演的来!
沈鉴带着姬灵再一次回到分所的时候,气氛却不像上午走时那样轻松。
他把姬灵安排在隔壁房间,一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就感受到里面的愁云惨淡。
从监控视频中钟恒出现的最后一面的周日上午算起,整整四十八小时过去,钟恒还是没有回家。
本来都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钟家终于回过味来,这不是什么夫妻吵架后出去散心,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失踪案。
钟骊急得嘴边起了个小泡,说起话来嘶嘶地抽着气:“我们已经向公安的同志申请去调失踪当天到现在全城的监控,虽然按照警方查案的流程,只会看相关地段的摄像头,避免浪费警力嘶……”
她疼得咧嘴,接着说:“但咱们所里另外设立着‘百目鬼’,里面同事们的眼力都有异能本事,要跑一遍全城所有的监控视频也不是难事,最多花个半天时间。”
“除了监控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入手。”沈鉴敲了敲桌子,“坐着等待太被动,我们去失踪人家里走一圈。”
他带着钟骊谷琅二人,顺便捎带上姬灵,一起来到钟恒家中。
失踪人钟恒家是带小院的一楼,坐北朝南位置不错,小院宽敞采光很好,非常适合老人居住。
但家里除了心急如焚的妻子,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钟骊被大伯母拉着哭诉了半天,从老两口平日里的日常起居到已经两天没能睡个好觉命怎么这么苦,三人听了满耳朵家长里短,对钟恒近一个月来的行踪倒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却没能从中发现任何端倪。
他就像每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头一样,早起遛弯买菜,吃完中饭在家打个盹,晚饭后在熟悉的街坊里散步,早早地回家睡觉,然后开始第二天这样规律的生活,除了偶尔出去钓个鱼,生活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侦察失踪案的讲求分秒必争,但又是半天过去,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等沈鉴几人下午再次回到分所,案件终于出现了转机。
唯一的进展到了,是百目鬼同事发来的一个视频。
三人齐聚在会议室,认真仔细地把监控视频来回看了十几遍。
摄像头装在钟恒家外半个城区拐角处的电线杆上,拍到了他经过的侧影。
他穿着格子衫趿拉着拖鞋,脸上带着一副墨镜,背着手从这个街角经过,只在视频里露出了锃亮的脑门。
若非百目鬼,没有人能发现这几秒的画面里还藏着这样一条行踪。
但查遍全城所有监控,这是仅剩的唯一线索了。
钟恒侧身转过这个街角,仿佛就此转身走进了异世空间,再也没有出现。
沈鉴从钟恒家里拿到了他贴身的衣物,根据他的气息放出的追踪符咒在百越市跑了一圈,此时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沈鉴凝神看去,追踪符在全城兜兜转转跑了一圈,钟骊大伯母嘴里提到过的钟恒的去处倒是都去了个遍,但最后还是飘飘悠悠地停在明明已经没了人的钟恒家中。
这样的情况从没发生过。
以往追踪符咒至少能给搜寻一点方向,但不知为何,这次玄学和非玄学手段都不好使,调查陷入了僵局。
三人对着唯一的视频,和安分伏在桌上的符咒,房间里的气氛沉重下来。
“我说,”谷琅把电脑上的那段监控视频拉到起点,重新开始轮播,“是不是时候考虑一下别的可能了?”
小鸟住酒店看电视偷偷放火还逃跑
坏鸟坏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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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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