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忽然传来了小孩子惊慌的叫喊声:“俞思远,要死吗?赶紧给我下来,不,不要装神弄鬼啊我警告你!”
那“人”停下动作,转过头来幽怨地对他说:“还不止你一个?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无聊吗?!”
说完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真的白眼,已经占据了整个眼眶。
俞思远看到抖了一下,直起身体坐在了床上,牵扯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发出“嘶”的声音,血濡湿了布,他也不管,抱起膝盖就窝在床脚不吱声。
沉默寡言,了无生机的样子完全没有孩子的活力。
喔,当然也可能是被她吓的。但这孩子也好像不怎么怕她的样子,安安静静地,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点心疼。
喔,忘了她的心早不跳了。
方静姝烦恼的用尖利的指尖挠了挠脸皮,得了,被挠下来了一块。她不在意地随手一扔,反正马上就长出来了。
她飘在原地纠结了一会,还是打算给他看看伤口,免得房间里又是一股血腥味,今天又没有月亮,她不得饿死?
喔,又忘了她早就死了。
她刚要动身,就听到下面又传来了咒骂和吵闹声。
“俞思远,再不下来回去就打死你,你给我等着!”方静殊看到那小孩哆嗦了一下,她停下了。
“再上面躲着干嘛,想吓唬我们吗?”
“管他干嘛,咋们自己玩儿自己的,说不定他早就被女鬼搞死了!这种人才不配活在这世上呢。”
“就是就是……”然后就是凌乱的往楼上走的脚步声。
方静姝困惑了,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一百多年了,她出不去,整个宅子被施了法,她被阻隔在这里,连阴差都看不到她。她没有办□□回,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过着单调无趣的日子。
所以根本上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她已经不记得往事了,但是她还是知道孩子天真可爱的本性的。
难道世道变了,连孩子们都变得这么恶毒了吗?说话这么难听。
她瞥了一眼那个叫俞思远的小孩,他把自己抱得更紧,手上的血都快要浸透布条了,隐隐能看到他在发抖。
看来比起怕她,他更怕那群孩子。
她开口问他:“俞,俞思远,你的伤是那群孩子弄的吗?”
俞思远一震,慢慢抬起了头,看到那“人”姣好的脸上带着愠怒,把手指掰地咔咔响,要打架一般地架势。
然后……她的手指折了。
气氛陷入了尴尬……她咳了一声,缓解气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人老了,骨质疏松。”
俞思远低下了头,抑制住笑意,可是方静姝没有看到,她苦恼极了,果然老了吗?怎么那么不重用。
她看着俞思远又问了一遍,俞思远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她皱着眉头,有些吃惊。
这时,那些脚步和说话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在梳妆台前捯饬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传闻中的可怕模样。
俞思远不敢看,伏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动不动,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他的心里涌进一股暖流,流向四肢,渗入骸骨。
她以极快的速度飘出卧室,靠近了那群孩子。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跌跌撞撞的奔跑声,都齐声喊着:“鬼啊!!!啊!!!!”
方静姝看到一个小胖子跌倒在地,滚了两圈,很滑稽,她笑出了声,把他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她嫌弃地捏住鼻子挥了挥手。
几分钟后,整个宅子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群孩子四散而逃,没有人记得他还在这里,他们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可是,可是他没想到,还有关心他的,即使她不是人。
他看着卧室门,那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慢吞吞地飘了进来,用手指掏掏耳朵,粗糙的抹了一把脸,恐怖的脸上带着疲惫和厌烦,不耐烦地说:
“没礼貌,吵死了。”
虽然吓唬小孩子不好,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无法无天了还。
她一瞟,那孩子还在直愣愣地看着她,要哭出来的样子,眼睛红通通的。
她一挑眉,心想:不会是被她吓哭了吧?那一开始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啊。
收拾了一下,把自己变回来原来的样子,回头一看,那眼泪哗哗的,小脸都湿了,哭的一抽一抽的。方静姝嫌弃的,带着一点点安慰的语气说:“别哭了,你要把我床哭湿了,我上哪睡去啊?”
“再说了,他们不是走了吗,你,你不用害怕。”然而,他哭得更起劲儿了。
方静姝直接凑到他面前,裂开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不算友善地笑容,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瑟缩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她阴森森地说:“再哭,我就吃了你。”说完还露出白森森的牙。
可是这孩子还是在哭,直接躺下,抱住自己,一颤一颤的。她直接拿他没办法,又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飘到梳妆台前捣鼓她的头发去了。
嘴里还嘟嘟嚷嚷的说:“现在小孩子真难伺候。”
她兴致勃勃地把头发弄成各种样式 ,奇怪的是那头发依旧顺滑如初。没办法,她实在没事儿可做,宅子里是有书的,可她看不下去,她不识字。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一开始还可以逛逛这宅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慢慢地,一年又一年,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让她觉得无聊透顶。
月亮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她有饱腹感,很舒适。
她尝试出去,可是一靠近大门,窗户,就会被反弹回来,倒是没有伤害。
黑白无常路过的时候,她兴奋地摆手喊他们,可是他们也听不到,她失望
又难过,但是又挤不出泪水。
她孤独太久太久了。
当有人来的时候,她开心到了极点,她想和他们打打招呼,可是又不敢,她怕吓着他们。
可是他们却在这里把另外一个人残忍地杀害了,她现了身,那些人吓得不轻,但还算镇定,赶忙走了。
她凑近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可是一瞬间却让她有了想喝一喝的冲动,那念头十分强烈,但她还算意志坚定,这种事她可不想干,不然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况且那血粘哒哒的,腥臭腥臭的,她很不喜欢。
她是鬼,可也是一个好鬼。
不久之后,那尸体**发臭,臭味弥漫,差点没把她熏晕,她发现那“人”的魂体躲在一边不出来,她命令恐吓它自己搞定,然后她就在不远处看见它被鬼差抓走了。
似乎这屏障只对她一个人有效。
那她可真羡慕死它了。
之后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来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工具齐全,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后来隔了不久就有人来翻找值钱的东西,偏偏在她梳头的时候来,吓得屁滚尿流,尖叫声让她烦不胜烦。
她也在他们嘴里听说过关于她的谣言,说她害死了多少人,有多恐怖云云,这是污蔑,污蔑!
再后来,就渐渐没有人来了,大概被她吓怕了。
几十年来,她都是角色扮演,一个人唱着小曲,镜子里的她充当观众;或者是跳跳舞,轮流换着柜子里的裙子,在硕大的房子里瞎转悠,即使她早就了如指掌;再或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养神,吸收吸收月光精华什么的,虽然很无聊,但是让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安慰。
她看到这小孩,一开始以为他会很吵,没想到静悄悄的,也没有恶意。很奇怪的是她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熟悉感,促使她帮了他。
她又一次看向哭累了躺在床上睡着的小孩,给他盖上了一层薄毯。然后百无聊赖的开始观察他,嗯,长得很不错,长大了应该比较英俊。
完了她就开始无聊,一会儿飘的很高,一会儿有跑到外面开始唱歌跳舞,还把门带上了。
俞思远在梦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旗袍,盘着头发,很是温婉。他跑上去追她,想看一看是谁,可是他永远和她隔着距离。
他的心里忽然有种被撕裂的痛苦,他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她到底是谁呢?
喔嚯嚯嚯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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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困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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