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巧合多凑缘

自从阴无凭听力恢复后,承和殿就热闹了起来,除了无事便来坐上一会儿的顾及,还有江随州。

那日事后,江随州派了人去渠州打探,只是往来两程少说得有个七日,等待之下总是不自主的想起阴无凭的喃语,在弄清楚陈王何时去往承和殿后,便故意挑着时间来说些可大可小的事,故作不懂眼色的赖在那里。

顾及并非看不懂江随州的那点心思,但这点事不至于叫他放心上。

江随州明面上是他一手提拔的,不论是做于旧党的人看,还是为刚推行的科举打招牌,都不乏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唯一不太快活的地方,便是江随州抢了他的活儿。

江随州从江东来,那儿是阴无凭被带走前待的地方,尽管那时不过六岁,但听着江随州口中的烟柳画桥,于他这般飘零者而言也不乏为一种归属,所以许多时候都是江随州讲,他听。

直到第五日晚,江随州收到了回复——江潭出事了。

这比预计的时间早了的两天,是跑死了两匹快马换来的,按信上的意思,他们刚到渠州就正好碰上了回去报信的人,那人是护卫军的新人,在上山的时候因为闹肚子和边上兄弟说了声就方便了去,后来听着打斗声起,怕打草惊蛇绕到了背面的山头上就看见江潭等人遭了伏击,裤子都没拴好跑便回去报信,王曲生听到消息时差点没当场咽气了去,好歹还是撑着口气派人支援了才晕的,而那些打探的人水都来不及喝上口就换了快马往回跑。

江随州不欲拖到明天,看着时间离宫闭还有两个时辰,便叫人套了马入宫。

江随州入宫时,顾及正在承和殿中,折福正要叫人去通报,就听江随州正色道:“此事还需见公子一面,烦请公公通报,此事我会亲自与陛下解释。”

这公子叫的便是阴无凭,折福略斟酌了下还是将人带到了承和殿外,自己先入殿通传道:“陛下,江大人求见。”

“这时刻了,何事?”

“不知,瞧着像是要紧事儿……江大人还说需见公子一面。”说着,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阴无凭,阴无凭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道:“找我?”

“是。”

半盏茶的功夫,折福从殿门出来将人领进房中,顾及直接道:“江卿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臣方收到消息,渠州太守遇了刺。”

殿中除阴无凭外,余下人俱知晓于南界销烟的江潭,听此心下发颤,顾及稳着神问:“眼下情况如何?

“不知……”江随州躬身道:“此事听来或许荒唐,臣是公子那日梦呓后受启派人去的渠州,到后正好碰上回来报信的人,前后相距不到一刻。臣收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入了宫,一路上臣想了许多,但始终难以相信这全然是个巧合……”江随州不信神鬼,否则也不会弑父背祖后如此坦荡的逍遥人间,但府邸到宫门这一路他都控制不住的在想此事,那些个话反复在耳边萦绕,“九死一生”像是魔咒一般压断了理智,让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阴无凭。

“可派了人去。”这是阴无凭的声音。

“派去探消息的人除了回信的都留在了渠州,眼下城中还未派人。”

“我一同前去。”阴无凭道。

此话一出,就连折福都觉不妥,不说眼下这人的身份特殊,光是这幅身子骨都得叫人琢磨上半天,顾及直接道:“不妥,由兵部那边派人便好,此行颠簸,你不宜前去。”

“我不与大队一同便是,此事非我玩闹,陛下。‘九死一生犹未归’,这话并非我任意捏造的狂语。”此话说得平淡,但所携的重量却叫屋中几人起了一背的冷汗,顾及知道阴无凭不是荒唐之人,所行之事若无把握,决计不会这般笃定,更不必说他这耳朵恢复的时候这般赶巧——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推着他从幕后走出去一般。

送走江随州后,顾及没急着开口,他在等阴无凭的解释,但阴无凭却是一幅安然自若的模样,显然不欲解释,顾及无法只得开口问道:“为何打算亲自前去?”

“感觉。”

阴无凭没有说谎,他已经长达十余年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了,最后一次是在汴国宫殿,但为何是对这素未谋面的江潭产生此感,他说不清楚缘由,只得像是学习走路的孩童一般,拼命拾起晃于眼前的一切不寻常处,为了加深顾及的信任他补充道:“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汴王的府邸中。”

闻言,顾及准备好的万般说辞都显的无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阴无凭的手中的确有理可依,而且相处数日,阴无凭对汴国那十余年闭口不谈,二人对其中的重量心照不宣,最终只得这样敲定了下来。

这事情虽是定下了,但还有一系列麻烦在后头。

阴无凭如今的身份麻烦,不能就这么把人大剌剌的送出去了,将人悄无声息的弄出去虽是不难,但有这殿中藏着的“眼睛”在,一日两日或许还能敷衍过去,若是时日长了谁也不好说,顾及权衡后准备给阴无凭挂了个虚职,也不消他做什么,只是“尊古旧制,奉其上座”,为表重视,由户部安排处理大典一事。

阴无凭对虚职一事不置可否,对大典一事却可谓不算赞同,相比于他的淡漠排斥,照禧显得热情许多,尽管说不得汉话却也听得些,凭着一通比划也能与人交流,因而许多旧制上的东西都有她的影子,诸如用什么料子、酒樽布置、符文绘制等都有她掺和,这日她红光满面的走回承和殿,就见阴无凭已经在阶上等候良久了。

照禧知他心有不虞上阶去扶他,阴无凭却挥手将人拂开径直走入院中,照禧无言的跟在他身后,进了院中阴无凭由侍奉的宫人扶着坐下道:“溃牙。”

他说得不是汉话,扶着他的宫人不解,抬头欲问就听见照禧跪下的动静,便默默站立到了一旁静候。

阴无凭继续说着难懂的话语,边上宫人听不懂却也从语气中听出了训斥的意味,照禧也不反应只是漠然跪着,神色不见触动。宫人心下发疑,就听杯栈碎裂的声音,是阴无凭将桌前的茶盏丢了出去。

“公子息怒。”院中宫人听此动静也不由一惊,霎时跪倒一片。

“无事,将这收拾了吧,将照禧送回房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下人依次行动,茶盏碎裂的地方在他脚边不到一尺处,飞溅的茶渍溅到了他的衣摆处,宫人温声询问可要更衣,他挥手作罢自去了房中,承和殿中的动静自然避不开被传去顾及那里,折福汇报完了见顾及未动问道:“陛下可要去瞧瞧?”

“不去,只是训斥个下人罢了,有何可瞧的。”

折福闻言便不再多话,明眼人都看得出阴无凭此火冲的不是照禧,而是陈王,毕竟若无他的默许,谁敢任由照禧掺和到大典诸事中去,陈王自然明白这番意思,见他不欲处理,折福也不再多言。

到了晚膳时候,顾及去了承和殿,殿内诸人正在收拾明日启程的东西,大典定在两月的秋收之后,在这之前他要先去渠州一趟。阴无凭没什么特别要带的,便全都交由下人处理了,听到下人的动静知道是顾及来了,颔首同他行礼。

“听折福说照禧犯了事,这番前去渠州便不打算带上她了?”

“是,平日里不曾管教,有些不知礼数了。”阴无凭知他是在试探自己此番离城的目的,有些好笑,自己如今的模样如何能另谋他路。

“你行路不便,何不先将她带上,回来处置也不迟,我看她办事不错,到时还需要同你借来置办大典一事。”见他不答,顾及也不恼,顺势换了个方向说着。

阴无凭见他对大典一事仍不欲罢手,有些无奈的叹气道:“陛下,大典一事如此大办,不妥。”

“退下,”顾及挥退了房中侍从,与阴无凭对视而坐道:“有何不妥?”

“陛下该明白,周续将我送来陈国的本意并非单纯示威,这其中缘由陛下可明白?”

“与‘药’有关?”

“不错,陛下倘若当日接下了那宦官给你的东西,便也无需费力处理南界诸事了。”

“江随州告诉你的?”

“是,也不是。”他面色不变的说:“我只是问了他些江太守的情况,两年前江太守的动作太大了,周续既已知晓自己放在南边的东西被动了,便不会善罢甘休,他运气不错,未被埋伏的人直接绞杀,若是此番他还活着,那西界的边疆放的,就不会是南边小打小闹的冷箭了。”

“此番销烟并非陈国一国之动,兖国亦是。”

闻言,阴无凭突然轻笑了声,抿了口茶不慌不忙的说:“陛下,不妨探探兖国如今是何动静。”

此话一出,顾及心中霎的一抖,不待他差人去兖国探查,就听折福匆匆跑来,神色慌忙道:“陛下,兖国兵变,送来信报欲求援助!”

顾及不可置信的看向阴无凭,这股视线过于直白,就连慌慌张张的折福都觉察出了不对劲,不时瞥去打量。

“不必看我……我也不知。”说罢,敛了神色又给自己续了杯茶,喝了两口想到对面这人自进门便没停过嘴,颇为好心的给他也倒了杯,故作平静道:“陛下用茶。”

“……”

顾及捧起茶杯小口喝了起来,这人方才眼中的震惊不像作伪,但若真要说有多少,估计还没他喝下去的茶多,想着便又给自己倒上了杯。

他二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反而叫折福不知所措,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问道:“陛下,那这信报……”

“先放着罢。”

这便是不打算出兵援助的意思了,细想之下,兖汴紧临,而陈远离中原,因而地势稍高也算一层保护,若此番贸然出兵,说不准就叫人钻到空子了,寻常兵变会送信到这千里之外的蜀阳吗?

这封信的内容或许是真,但目的却是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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