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深渊】
顾栖的右腿,短了一截。
从小腿中段往下,脚踝、脚掌,全都不知所踪。
“……吓到了吧?”
他用尽全身气力,艰难地吐字。
“真的是这样……”
小马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在巍巍颤抖着。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你的耳朵,怎么瞒得了……”
顾栖的腿不是今天才断。
早两年,这家伙已不是个囫囵的人。
这半条小腿,也丢在任务失败的那天。
刺客首领倾注毕生内力,冲顾栖砍下了避无可避的一刀。
顾栖却从血泊中跃起,在最终一刻用狼牙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后来回到青城山,正是姜奂给顾栖制作了义肢,功能和结构,都无限趋近于人体。
这家伙天赋异禀,断腿伤好后,和义肢磨合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行动自如。
裤裳靴履一遮挡,单从外表看,没有任何人能察觉,顾栖这条腿与常人有异。
但死物毕竟是死物,他走在路上,左右两脚声响细微的差异,一早就被小马捕捉到。
跌落地底时,顾栖受到巨力冲击,整条义肢甩飞出去,半拉嗑叽的腿,便暴露出来。
残肢断面和周围一圈,皮肉破损严重,正往外涔涔地渗血。
“一定……很疼吧……”
小马嗓子哑哑的。
“很久以前的事,早就不疼了。”
顾栖云淡风轻。
姜奂技艺超绝,假肢上每一个零件,都经过缜密地设计。
再加上顾栖天资清奇,腿上换了新部件,轻功依然能够发挥个八成。
不过,这家伙终究血肉之躯,邦邦硬的假腿,残肢接触时间久了,红肿破皮、磨起血泡,都成了常态。
然而,这些还只是小事。
断骨伤处明明早已经康复,却动不动教他钻心疼。
有时像钝刀子割肉,有时又像火坑上灼烧……疼起来,要人命。
顾栖总想装作不在意,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摘下假腿来,随便揉两把残肢。
但额头涔涔的冷汗,每每打他回原形。
多少个长夜,他僵缩在被下,一万遍祈求老天爷开恩,收了这无尽的苦痛。
“……九哥……我可以问……是怎么搞的吗……”
小马轻触顾栖的断腿,指尖仓皇地一抖。
残肢截面上那条蜈蚣似的长疤,狠狠地蛰到了他。
顾栖落拓地笑,音色锈渍斑斑:
“年少轻狂,自以为是。为达目的,不计得失……”
当年任务功败垂成,这家伙只能自己承受后果。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
总之,没地方后悔。
“……小马,你知道我们当下在哪儿吗?”
“在……哪儿?”
“咱俩掉进了山体的内部……这里没有光,现在我也看不见。”
小孩一瞬又石化:
“九哥——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顾栖唇角不断涌出鲜血,每一次吐息,心肺都像被撕裂。
但他依旧挥霍谈笑:“呸呸呸,咱们当然得出去。你跟我,都会活。”
最后几个字,声量很轻,却是稳稳地笃定。
留侯遗境的铸造图,顾栖了然于胸。
他让杨缮等人踏入这座山岭,即是因为遗境真正的入口就在这附近。
图卷中显示,周围几座山体的内部,其实都贯通相连。
所以即便被深渊吞没,顾栖也没有绝望。
地底必定有出路,只是具体怎么走,尚有待斟酌。
“九哥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小马点点头,匍匐着探往了四周。
顾栖假腿掉得并不远,埋在一堆乱石下。
摸到金属的一角,小马便不管不顾地开刨。
“九哥,我找到你的腿——了……”
说到“腿”字,小家伙颤音藏着痛,多少还是难启齿。
“要我给你穿起来吗?”
“小马,我想你先帮我另外一个忙……”
“什么忙?”
“手,放到我背上……”
“啊?这里——?”
“对,就是那块鼓包……摁下去……”
顾栖断折的肋骨,形如一根刺,斜斜向上支棱着,就快戳破了皮肉。
只有借小马的手,才能将骨头复位。
“嘿,你抖那么厉害干嘛?别慌啊,只要用下力就好……”
“九哥,我——”
“快!”
“……好!”
咔啦。
劈裂骨骼的两端,将就着对齐。
“呃……”顾栖近乎呻/吟。
痛楚仍然肝胆俱裂在持续,但他终于可以小范围地活动躯体。
“小马,你做得特别棒,我没事了……”
“你胡说,你流了好多好多血!”
“有吗?我看你才是……”
的确,小屁孩小手捅进乱石堆,替顾栖拾回了义肢,自己也不免挂彩。
掌心掌背好多处伤痕,尤属右手指节内侧的口子,又长又深,血流鲜甜。
“九哥,我、我很好——”
“别躲,唉,我果然没说错……”
顾栖强顶着身旁石块坐起来,拉过小马藏到身后的手指,放进嘴里使劲嘬上几口。
自己都如此不堪了,他还有心思用这种方式帮小孩止血。
“九哥,可、可以了。”
小马涩涩地抽手。
“嗯……我腿呢?”
“在这儿。”
顾栖这条假腿的上端,是放置残肢的接受腔,内部起到保护作用的布套,隐遁着斑驳的血迹。
假腿的外侧,绑带和卡扣可以调节松紧,还有个圆形的小孔,用于排净腔体内气体。
顾栖并非要佩戴假腿,而是摸索做着拆卸动作,自上面取出几根木条、解下几条绑带:
“小马,骨骼复位后,还需要固定……你得再给我搭把手……”
“好,我要怎么做?”
“来,前胸和后背,木条绑好……”
顾栖褪下外衫只留亵衣,随身那个小瓶子也顺势滚落。
小马小心贴合木条到顾栖胸前,指腹不经意碰到金针锁帽。
“九哥……这些又是?”
“别走神,绑歪了可不行……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
小马黯然垂眸,唯独小手还按顾栖指示操作,一丝不苟。
全部木条都系好后,顾栖赖兮兮地哼了声,聊表满意。
小马则像意识到什么,惶乱摸回小瓶子,“啪”一下拔开瓶塞,倒出粒异香沁人的小药丸。
“这个——我还记得那一晚,九哥你让我和小瞿哥哥去沛县城里面等你,我不依,你就押了这东西给我。之后小瞿哥哥告诉我,这是极其珍贵的灵药,能救命!”
“那个混球,什么话都往外吐噜……”
顾栖勉强抬个手,挡掉小马送到嘴边的药。
“九哥——”
“小马,你也说这玩意是拿来救命的。咳咳……我伤又不致死,吃它岂非暴殄天物……”
“可是——”
“好啦,听话……”
顾栖边咳边笑,从小马手中收缴小瓶子。
虽然没吃药,但扣回瓶塞前,他仍旧贪婪吮吸了药香。
单这一抹香气,已缓解他些许的痛苦。
老师尊研制的这味奇药,名为“九华缓生丹”,世间原本有三,今却只剩其二。
消耗掉的那一粒,即是顾栖上回任务里、阻挠他赴死的功勋。
想当初,姜奂率领援军提早抵达了现场,身上就带着这东西。
见到顾栖已在弥留,姜奂立即塞了一粒进他嘴里,继而抢出送他返回师门的时间。
“小马,咱们该想想怎么出去了……”
顾栖话虽这么说,眼皮却沉重,尾音低靡地散落。
小马惴惴不安:
“九哥,要不你还是再休息下?”
顾栖呼吸淤滞,彻底没了回音。
“九哥你应我一声,九——”
小马也戛然收声。
“张老九,你还不出来,等着给同伴收尸吗?”
“十万八千里”之上,司马骜暴戾的叫嚷,无形渗透了地底。
希望这样写矛盾冲突能强烈一些、剧情能更精彩跌宕[可怜]
超级优秀的大佬咕指点我说,要写受怕疼,那我就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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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今天吐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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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嚣张本质纯良受X阴鸷狠辣轮椅病美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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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萧杭死于校车失事后,穿成了心智不全的废物小皇子。
原主除了一张惹尽怜爱、让人舍不得下杀手的脸,几乎找不出优点。
刚穿过来的萧杭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意外地令靖远侯谢偃(yǎn)在太后寿宴上坠湖。
谢偃身负顽疾、不良于行,被救起时呕出一片阴冷的血雾,水珠一瞬在发梢凝结成冰凌。
他瞵视萧杭,寒眸里仿佛无间地狱,淬炼出成千上万的利剑,随便飞出去一把,都是见血封喉。
萧杭正以为自己即将嗝屁着凉,天音突降:
干得漂亮!
特许你穿越任务——气死谢偃。
只要萧杭能气得谢偃累计吐血三升,穿越界主神就会送他回到校车失事之前阻止惨剧,挽救全车师生的性命。
看着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死对头学霸长得一毛一样的谢偃,萧杭如释重负地直面电车难题:
侯爷,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只能对不住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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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谢偃,十四岁挂帅、十五岁封疆、十六岁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文韬武略、惊才绝艳,还有个大邺第一美人的花名。
只可惜北疆一战遭奸人所害,战事虽告捷,自己却落得病骨支离、双腿尽废。
携一身残躯进京面圣,谢偃性情大变,迁任大理寺卿后,审案提刑的狠辣手段层出不穷。
时人总见那阴鸷的病影危坐轮椅之上,碾过尸山血海,累下白骨皑皑。
太后寿宴当天,和谢偃一同被人们从湖中打捞起来的,还有一具身份成谜的遗骸。
祥和筵席哗变犯罪现场。
谢偃奉旨彻查真相。
尸检萧杭不懂,装傻充愣搞破坏可太在行。
“侯爷,这个姐姐还蛮漂亮哒。我瞧你也活不久了,不如你俩配冥婚吧?”
他蹲到谢偃轮椅旁,笑容清澈又愚蠢。
“你哪只眼睛看出她漂亮……”
谢偃面对被剜去眼耳口鼻、已呈巨人观的尸体,怒火攻心,极力克制着想要手撕了萧杭的冲动,气音混着血流漏出了唇缘。
等等,婚配联姻?
他似乎找到了逝者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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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诡案频发。
金陵“妖魅吸髓”,一连数名官宦子弟一夜巫山后,非但肉身变干尸,还都丢了命根子。
萧杭往谢偃饭菜里狂倒胡椒面,无辜搓搓手:
“侯爷脾气如此暴躁,平常一定吃得很重口,来来来,不够还有。”
谢偃咳得周身血雨飘零,差点捏碎清癯的指节,猩红的目色足以凌迟萧杭一千八百遍。
等等,饮食习惯?
他似乎锚定了凶手的踪迹。
…
阴山“厉鬼勾魂”,亡者临死前都像被抽空三魂和七魄,只剩空荡的皮囊。
萧杭在山道上撞翻谢偃的轮椅,纯良眨眨眼:
“侯爷,爬山爬山,你不用爬的,难道还想像穿山甲一样打洞?”
谢偃跌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怒不可遏地以手抵唇,鲜血如绢丝,缠绕在指缝,心中筹谋给萧杭用上十大酷刑。
等等,穿山之力?
他似乎发现了忽视的盲点。
…
红白撞煞、蛇婴食人、枯骨阴兵……
萧杭库库使坏。
谢偃哗哗吐血。
迷局蹭蹭告破。
萧杭每每行为抽象,谢偃居然都能从中解锁关键的思路。
*
庙堂激流暗涌,江湖风云难定,大邺朝野动荡,多年前尘封的旧案,重回人们的视野。
有人与虎谋皮,有人阴暗布局,有人放手一弈,有人只争朝夕……
还有人焚尽傲骨峻节,拖着残弱之躯甘做佞臣,任由天下人唾骂,只为平反旧案,替边镇枉死的三十万军民沉冤昭雪……
又三番五次派人解救遭遇暗杀的某人,口吻要多狠戾有多凶残:
“本侯就是要赊给萧凌川他一口气,留待日后慢慢地折磨。”
也有人在受困冰窟时,用自己的体温给某人取暖;在迷失荒原时,不顾自己受伤,背负某人彻夜疾行;在陷落毒瘴时,冒着生命危险,给某人吮吸毒脓……
每一次,嘴里都一遍遍啐着:
“谢藏舟,你就算死也只能是被我气死,其他的死法都不作数!”
*
那天,谢偃翻了陈年冤案、还了世道清平。
那天,萧杭卸了失智伪装、接了太子册宝。
那天,二人踏出皇庭,各甩一道天雷地火的眼刀,都像能生吞活剥了对方。
满朝文武见状,心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大邺都迎来海晏河清了,靖远侯和太子爷怎么还是放不过彼此?
…
没人知道,萧杭和谢偃两人,当晚约见在京郊私苑
……的床上。
月入中天,烛影摇红。
萧杭盯着颅内光屏上统计的谢偃吐血量,把心一横,准备实施最终的计划。
“侯爷这副身子骨,怕是不行吧?”
他侧卧床榻,嚣张地挑衅。
和萧杭同搭一辆校车、穿越时点却比他早了三年的天才学霸谢偃,渊眸中的光华三分锋利、五分旖旎。
他轻拭唇角的血痕,反手就压倒萧杭在身下,拂一缕腥甜又凛冽的气息到萧杭耳侧:
“本侯行或不行,殿下试过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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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萧杭(萧凌川)
攻:谢偃(谢藏舟)偃yǎn;藏cáng
美攻&美受,一视同仁都很美
#死对头变情人#[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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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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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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