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露脚尖在地上戳,低着头道:“你说,他们男人怎么这样啊。”
谢宁瞪了金玉露一眼,眉毛竖起,指节捏得“咔嚓咔嚓”响,金玉露立即改口,道:“你们男人,你们男人!”
她又继续道:“你站在男人的角度给我分析一下,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赵清?”
谢宁歪头想了一下,金玉露是个处处留情,又处处不留情的人,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栽倒在她手底下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只有赵清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才有可能给金玉露不一样的感觉。
金玉露一下子睁大眼睛,道:“你也觉得他不对,是不是?!你说他明明问了我叫什么,我也告诉他了,我也说了我在哪里,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也许他在忙?”谢宁道。
金玉露手指勾回窗台上的长衫,笑道:“也有可能他嫌弃我是风尘女子啊。”
“这是给他做的?”
“做着玩儿罢了。他问我,说明他不是一个有眼无珠的人。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眼光的人太少了。他若是来找我,我便也随随便便回件礼。他若是不来,我虽流落风尘,却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谢宁看着金玉露,问道:“那你在烦恼什么呢?”
直到谢宁走,金玉露也没想明白她在烦恼什么,只是抱着那件衣服发呆。
*
对于考场外面的人来说,九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但是对于考生来说,这九天可谓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们一个个出来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状若游魂。有的是爷娘在门口守着,有的是夫人焦急盼望,也有大部分人踉踉跄跄独自一人离开。
谢宁站在马车边上,轻抚大马的鬃毛,一下一下,是在安慰马儿,也是在安抚自己。众人散尽后,萧北燃出来第一眼就看见谢宁老老实实站在门前等着他,可能是等的时间久了,唇色有些青白,但是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谢宁也看见萧北燃,眼睛一亮,迎上去。
虽然考官的生活条件不像考生那么艰苦,可是连续九天的监考,也足够让人脱一层皮。萧北燃笑着站定稳稳接住了熊抱过来的谢宁,他吊在萧北燃的脖子上晃啊晃,道:“你终于出来了。”
“等的时间长了吧。”萧北燃挂着谢宁,揽着他的腰往马车的方向走。
谢宁摇头:“不长,回家。”
“好,回家。”
*
“哎呦!这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啊,也不出个声儿,吓我这一跳。”一个红衫子姑娘站停在门口,团扇掩唇,大惊小怪。
门边上站着那人搓着衣角,好似浑身不自在,嘴唇喃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红衫子姑娘高耸的胸脯,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低着头。
红衫子姑娘咧开嘴笑,比起跟油腻的色中饿鬼虚与委蛇,还是调戏这种白面书生来得痛快。她伸出团扇在那人脸上轻轻扇着,口中道:“公子怎么一脑门子汗啊,这还不到三伏天呢?莫不是公子性急,才下考场,就急着上战场了?呵呵呵。”
这会子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红衫子姑娘声音不小,传进来来往往的人的耳中,大家路过都抛过一个眼神。那人身上的汗更多了,他苍白的脸上泛起坨红,嘟哝道:“劳烦……姑娘,在下……在下要找……金玉露金姑娘。”
“什么?公子能否大声些,我什么都没听见啊。”红衫子姑娘靠得更近了。
那人闻着团扇上浓郁的胭脂味道,几欲昏厥,他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句:“在下找……金姑娘,劳烦……通传。”
红衫子姑娘支在门框上,手臂上的薄纱滑落,露出光洁丰腴的手臂,她软语道:“金姑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公子,既然来到这,姑娘们都是个顶个儿的好,不如公子换个人,你看我怎么样?”说着,红衫子姑娘把手臂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正在神游,忽然意识到肩膀上多了一条裸露的手臂,吓得他一下子没站稳坐在地上。他这一坐,给姑娘们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这年头,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多,真正不沾染风尘的人——有些人不是不沾染,而是没有那个条件——少得如同凤毛麟角。
那人手脚并用爬起来,道:“不……不打扰姑娘们了,在下……在下去别处等着金姑娘。”
那人走到不远处的一处茶摊,要了一碗茶,递出去一文钱,小口喝着茶望着红尘阁的方向。
日头由东转到正上,又由头顶转到西边。那人就痴痴坐在茶摊上,一步也不离开。茶博士搭着巾子给他添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水,直到茶叶味都没有了。茶博士跟旁人小声嘀咕,又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书生,好好考取一个功名不行吗,非要跟妓|女搅在一起,实在是有辱门楣。
那人听见以后皱起眉头,正要起身找他理论。却听见“咣当”一声巨响,茶博士面前的那张桌子被人一脚踢飞,茶盏、茶壶碎了一地,还有一片飞到那人的手背上。
“去你妈的!妓女怎么着你了?都是混饭吃,谁又比谁高贵了!管好你的嘴,再让姑奶奶听见你说不该说的,小心姑奶奶砸了你家招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衫子姑娘猩红色的绣鞋踩在四脚朝天的凳子上,破口大骂。
掌柜的出来看见满地狼藉跺脚直骂茶博士,又压着茶博士给红衫子姑娘道歉。茶博士眼中全是厌弃之色,但是不得不低头。他低头并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是红衫子姑娘的常客中有一位高官,是他们开罪不起的。
骂痛快以后,红衫子姑娘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是赵清?”
那人目瞪口呆地点头,道:“是我。”
“跟我来。”
赵清跟着红衫子姑娘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红尘阁,踏上柔软的地毯,赵清晕晕乎乎,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上午的对话已经让很多人注意到他,刚才的闹剧更是引人注目。他感觉自己的身上追随着无数视线。
“最里面的房间。”红衫子姑娘说完递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转身下楼。
“笃笃笃”赵清小心翼翼地敲门,片刻,房间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按住要跳出来的心跳,赵清进了房门。金玉露正盘腿坐在床上,粉白色的纱帘把她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赵清站定在床前一丈的位置,拱手一礼,道:“金姑娘。”
“都说春闱能叫人脱一层皮,但我瞧着赵公子还好,莫不是讹传?”金玉露语调婉转,在帘子后面问道。
赵清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眼睛看着地面,道:“传言不虚,果真能让人换一副筋骨。”
“既然如此辛苦,赵公子为何还要来我红尘阁,合该回去休息才是。”
赵清依旧垂首,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道:“想见你,便来了。”
*
国公府,西园。
书房里面,刚刚送走了礼部的同僚,又迎来了白翼,他一进来就开门见山道:“北燃,你可知道圣上在服用金丹?”
“金丹?”萧北燃震惊。
所谓金丹,乃是当世宗教研制出来的一种丹药,据他们所说,吃了以后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实际上就是骗人的把戏,且丹药含有毒素,吃了以后能够让人短时间内身体素质提高,但是长此以往,必定死状凄惨。
“圣上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为何早早就开始服用金丹了?”萧北燃知道前朝的几位皇帝都是在四五十岁的时候才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
白翼重叹一声,道:“你也知道,外有敌族虎视眈眈,内有群狼环绕,谁都盯着上面那把椅子。而咱们那位皇帝,可是至今都没有一子半女。外界传言不知道传得多难听,所以他急啊。”
萧北燃皱眉,这倒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子嗣之事别人帮不上忙,可若是皇帝无子,帝位必然不保,也不怪他病急乱投医了。
“可知进献金丹的是谁?”
“你知道的,就是春猎的时候跟着回宫的那个张天塞。”
“是他?”萧北燃并不感到奇怪,这人来路不明,目的不明,待在皇宫里面果然出了幺蛾子。“姨丈此番前来可是要我进宫去劝谏?”
“我正有此意,你素来与皇帝亲厚,想必你说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白翼又沉吟一下,道:“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查出张天塞的来历,若是他有二心,此人断断不能留。”
白翼漏夜离去,萧北燃则坐在后思考对策。
门“嘎吱”一声开了,又紧紧关上,萧北燃抬眼的工夫,一个人已经飘到他身边。萧北燃放下笔管,撑着额头看着来人露出微笑。谢宁猫一样地走过来,萧北燃目光下移,只见他长衫下面竟然不着寸缕,两条长腿在空荡的衣摆中间十分显眼。
萧北燃深吸一口气,惊讶之余感到手中一凉,低头一看,谢宁把自己一只瘦削的脚放在他的手心。这个动作下,衣岔大开,一览无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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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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