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许云舟在云中城横着走惯了,拿鼻孔对着林棘。
林棘呸地一声吐点口中草茎,往小巷中间一站,抱着剑斜睨斜许云舟,“就是你每天跟个赖皮狗一样缠着我家夫人?”
二人皆是嚣张少年,林棘是铁了心想教训教训他,而许云舟从未被人这样侮辱过,招呼身后两个家丁上来,决心给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一顿胖揍。
没有想到的是,这少年身手了得,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的两个护卫,把自己胖揍了一顿。
这等奇耻大辱,许云舟记了许久。
堂上许云舟的父亲许晋站起身来,目光遥遥落到孟起琛的身上:青年面容俊逸,气质斐然,绝非池中之物。
他上前几步,把许云舟推到一边,自己迈出门槛,站在堂前拱手一笑,“不知阁下亲临本府,有何指教?今日是小儿大喜之日,阁下若是来祝酒,请到那边宾客席上就坐。”
“来人。”许晋招呼下人过来,“引各位客人到席间就坐。”
“不必。”孟其琛目光越过院中众人,落到堂上一身嫁衣的女子身上,他上前几步,许晋伸手将他拦住,“请这位客人懂得分寸。”
“我来带走我的夫人。”孟其琛转头看向他,深沉的眼眸泛着寒意。
“这里是云中许府,没有阁下所谓的夫人,请阁下速速离开。”许晋脸色一黑,许云舟疾走而出,出声喊道,“爹,这人存心来搅和的,同他讲什么道理。来人,将他给我绑了,关到牢里去。”
院中带刀的州府侍卫纷纷拔刀相对,林棘从衣襟中掏出一块令牌,“我乃孟家军副将林棘,我家侯爷在此,谁敢动?!”
那令牌图腾环绕,上书孟字,许晋皱眉,目光惊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孟其琛。
倘若这青年当真是孟家军副将,那么他口中的侯爷是......?
手握重兵的博望侯,孟其琛?
他心里一抖,不自觉放下手臂,后退一步,叩首道,“下官云中州府府尹许晋,叩见侯爷。”
院中侍卫见此,面面相觑。
许云舟云里雾里,他回过头去,只见虞嬉掀起盖头怒视着院中之人。
孟其琛上前,一步一步,走至堂前。许云舟闪身挡在他的身前,许晋喝道,“云舟,让开。”
“爹。”许云舟身形不动,头也不回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盯着孟其琛,咬牙切齿地说,“这儿没有侯爷所说的夫人,身后是小人已过门的家眷,请侯爷自重。”
“你来做什么?”虞嬉也被这情形弄得一头雾水,她后退一步,一脚戒备地瞅着被许云舟挡在门外的孟其琛,“你的大氅,我已经给了别人。”
说起这个,虞嬉有些心虚,毕竟这事当时做的时候也是在气头上。
“你......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该不会这么小气,连一件大氅都要同我计较吧?”
“阿嬉。”孟其琛冷峻的脸庞有了些许暖意,他也没有再急着上前,而是立在门前,越过面前怒气冲冲的许云舟,直直地看向虞嬉。
男人叫出这个名字,虞嬉竟心里一抖。他叫地是那样自然,仿佛这个名字早已经在唇齿间辗转过千百次。
“侯爷自重。”片刻地愣神,虞嬉皱眉斥道,“您若真是博望侯,便不应该这样轻浮。”
“我......轻浮。”孟其琛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问,“我,哪里轻浮?”
虞嬉柳眉一蹙,“当初殿前拒婚成为一时佳话,天下女子谁人不赞侯爷您一句?做人,特别是身处于您这样的位置上的大人物,还应爱惜羽毛。今日您强闯进来,传扬出去岂不是平白多了污名?”
“况且......”虞嬉咬了咬唇,继续道,“您心中的那位姑娘,若知晓此事,不知有多伤心?”
少女时期虞嬉也常常想,自己会不会遇到一个像博望侯这样痴情的男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博望侯代表着她对未来夫君美好的期望。
她不想看到自己的这个希望破灭。
“你怎么知道,我心中的那个女子不是你?”众目睽睽之下,他立在门外,痴痴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原来不过几年光景,当初青涩懵懂的小团子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原本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院脸已经长成了完美无缺的鹅蛋脸,大而媚的眼睛,即便是这样瞪视着自己,都流转着无尽的风情。
“博望侯!”许云舟怒不可遏,赤红的眼睛几乎没有喷出火来,“我敬您是一品侯爷,才没把你们从堂上哄下去。您御前抗婚的时候,我表妹不过十来岁的幼童,您那时会对一介幼童情根深种?”
“云舟,不得无礼。”许晋喝道。
众人也都心存疑惑。一个是云中员外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另一个是上京炙手可热权大遮天的一品侯爵,这两人明明毫无交集,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这个问题,屋顶上坐着的看了半天好戏的男人也想不通。
自孟其琛同自己里应外合重创月落,到如今过去了七八个年头,他从未见过孟其琛身边出现什么女人。就连御前赐婚那一段,自己也以为那是他为了拒绝公主编出来的一个美好的谎言。
后来,还是他发现这人同江南云中小城一直颇有牵连,经过查探,才晓得这人一直派人盯着云中虞府。
他还以为,这小小的员外郎家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不是,是藏着个还没长成的佳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他叹息了一声,掏出一壶酒来,坐在屋顶之上慢悠悠的喝了起来,一边又关注着下头的动静。
“阿嬉,我说过,待你及笄我来找你。”孟其琛仿佛全然不在意在场众人的揣测,也不管许云舟喷薄的怒意。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
阿嬉,等你及笄,我来找你。
几天前的深夜,少年言辞恳切,他说:阿嬉,等你及笄,我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呀。
“你......”虞嬉呼吸紊乱,怔怔地看着他。
“阿嬉,你要......等我呀。”孟其琛继续说道。
“小姐。”只听阿碧一声惊呼,虞嬉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已经朝着孟其琛走了过去,她停了下来,心中对孟其琛的戒备没有丝毫削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深凝着门前的某人,“你,你怎么知道他同我说的话?你把他怎么了?”
孟其琛哭笑不得。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阿嬉,你信我。”
林棘目瞪口呆,身后的下属们也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那个高高在上,睥睨群臣的侯爷有一天竟会用这样低三下四的语气恳求一个女子的信任?
偏偏这女子只是微微动摇,却又不肯深信,抿唇追问道,“你说的这话委实荒谬,小马奴他不过双十,侯爷您却将近而立之年,你要我如何信你?”
饶是孟其琛的手下们也没有一个人听懂这两个人的对话,更遑论在场围观的众人,俱是一副茫然之色。
“副将,什么小马奴,你知道吗?”一个手下忍不住拍了拍林棘的肩膀。
自己竟对侯爷心心念念的女子生出了想法,林棘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提刀找人狠狠干一架,偏偏这不长眼的家伙撞上来,林棘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一个字来,“滚。”
“你......”虞嬉简直不敢相信,“若你真是他,那......不。”
她心乱如麻,心中两个小人在据理力争。一个小人说,博望侯这样的人怎么会哄骗她一个小姑娘;另一个小人又说,若博望侯是小马奴,那......小马奴岂不是骗了她?
况且,他为别的女子御前抗婚,他和那个女子的故事传为佳话。
“不。”她连连摇头,“你不可能是他,你绝对不会是他。”
许云舟眼神微黯,却又勾了勾唇,面带笑意地看向孟其琛,“侯爷,吉时已到,若不嫌弃就在鄙府用杯水酒再走。”
说完,他唤来下人,引孟其琛入座宾客席位。孟其琛这才回过头来,第一次正眼看向许云舟。
这一眼,看的许云舟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孟其琛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带着森森的阴寒。确实,许云舟的感觉并没有错,孟其琛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十年前的边城一战,五万孟家军血溅沙场。七年前同月落的最后一战,他怒屠月落军队十万。他的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鲜血。
“这个亲,你结不了。”就在许云舟被惊骇住的时候,孟其琛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他抬步向前,许云舟竟不敢拦他,踉跄地跌到一边。
“博望侯,你堂堂一品侯爵,竟要强抢庶民的夫人么?你不怕天下之人口诛笔伐,不怕天下悠悠众口么?”许云舟背靠门扉冲着孟其琛的背影大喊。
孟其琛身子微顿,片刻的沉默后,凉薄的声音传遍大堂,“抢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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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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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佳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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