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禁足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衣服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以前每当兵力部署和攻城策略出现问题的时候,杨子规就会绕着王府或者军营的墙来回走,走着走着说不定就在一片绿荫下或者一簇花旁就灵光一现。而现在出了这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自然还是要去墙根旁走一走。

在走到第十个来回的时候,依旧是那片竹林,依旧是一个人影出现在墙头。

竹子欢快地摇摆起来,满天飞舞的竹叶伴随着唰啦唰啦的声音给了杨子规在视觉上极大的震撼效果。

他嘴角抽了抽:“寻归,这墙也不矮啊。”

等着看清花寻归手上捧的东西,他的整张脸都狠狠地抽了一下:“我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你这?”

花寻归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也可能他从落地的那一刹那嘴角就带上了弧度。此刻他稍稍弯着腰,拉近了同杨子规的距离,似要将杨子规最细微的神情镌刻在眼底。

“你说呢——”

杨子规立刻心虚地垂下眼脸去盯着那可恶的衣服,声音也不自觉弱下去:“我怎么知道。”

花寻归竟然被气笑了,无可奈何地抖开衣服,披到杨子规身上,然后给他戴上了一个黄金面具:“行,你不知道,那我就帮你知道。快去把衣服穿好,我们出门。”

就算没有任何证据,杨子规依然百分之一万地肯定身前这位心里埋着一股火,说不定那句话就能给他引爆了。于是杨子规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只能进屋三下五除二将衣服穿好,然后快速出门,埋头跟着花寻归走,也不敢看他带自己去了哪里。

他低着头跟着花寻归一路穿梭,看着脚下越来越脏的堆满烂菜叶子和瓜果皮的路,右眼皮开始突突地跳。

堂堂一介皇帝,拽着自己来菜市场干什么,展示他的砍价本领么?

花寻归拉着他在人群中七拐八拐,避开惹人怒火的叫卖声和飞舞在半空中的菜叶子,停在了一面掉了一半墙皮的墙前。

杨子规心惊胆颤地抬头一看,自己被领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菜摊子后面。前方一个身材圆润的大娘正一手抡刀哐哐哐地砍着菜板,一边跟隔壁摊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女摊主分享八卦:

“唉,你听没听说啊,昨晚那个什么小杨将军在宫里喝多了,被陛下亲自抱回了将军府。”

杨子规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花寻归,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那个大娘甩刀砍了几下。

那尖嘴猴腮一听就来了兴致,也不管摊前正趁机摘菜叶子的人了,搬着个小马扎就凑了过来:“那可不。其实我早就听说陛下好男风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把注意打到了自己表兄身上。”

胖大婶又啧了两声:“是啊是啊,这陛下的心思谁敢乱猜呢。”

杨子规听得脸都黑了,脑子直接死机,心想你们都猜完了还有什么不敢乱猜。

正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戏剧性的事情,刚刚一直静默不动的花寻归悠悠开了口:“她们有一点说的不大清楚,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误会。我把你抱出宫之后就上了马车,是你自己靠过来非要趴我肩膀上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要不是对自己的生活还残存着渺茫的希望,杨子规现在已经扑上去捂住花寻归的嘴了。

他努力将手指扩到最大,拼命捂住自己的脸,又想到现在带着面具,就转换方向捂住了自己发红的脖根。

“不是……你的百姓这样议论你你还不管管?!”

花寻归瞥见从杨子规指缝间泄出的一两抹红,极力憋住笑:“我们民风开放,民谏民议都很随意,我不能干涉。”

“哎呀你还在这站着干啥,快走快走。”杨子规一甩袖子,两条长腿一迈,风也似的窜出了几米远。

“你走慢些,这么急做什么?”

杨子规听了,用手死死捂住耳朵,开始小跑起来。

花寻归估摸着人应该听不见了,才扶着灰白的墙笑弯了腰,一不留神蹭了一手墙灰。

他随意地拍了两下手上沾的灰,对刚刚讨论的正欢的老板娘道:“给我来点韭菜和菜花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杨子规刹住车,一转头看见花寻归手里提着的两捆菜,又呆成雕塑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花寻归把刚买的菜提到在他面前晃晃:“很难理解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杨子规吞了口口水,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花寻归随意地点点头:“嗯,以前也做给别人吃过。”

杨子规并不打算深究他口中的这个“别人”是谁。斟酌良久,他再看向花寻归的眼神多少带了点严肃:“说真的,咱们两个的关系只是兄弟,也仅限于兄弟,你别再整这些幺蛾子了。”

花寻归的笑容一僵,心里腾地蹿起了火苗,眼睛一点一点眯起来,说话也带上了一股冰碴子味:“我让你这么跟我说话了么?”

杨子规从没见过他怒火中烧的样子,顿时慌了神,想穿越回去扇刚刚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两巴掌。

真是人家对自己稍微好点了就不把人家当皇帝了。

见形势不对,他立刻双膝跪地,拱手行礼:“微臣知错,恳请陛下责罚。”

花寻归冷眼瞧着他,嘴边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殆尽:“好啊,就罚你禁足三日吧。”

说罢,他提着那两捆还在滴水的菜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回到将军府,杨子规长舒一口气,将外衣脱下来,摆在屋内一张擦得很亮的木桌上细细打量。

衣服很干净,没有灰尘也没有酒水印子,想来是洗过了的。毕竟参加过晚宴还被酒鬼穿过的衣服绝对不可能这么干净。

按照花寻归的说法和知了的反应,再加上这身洁净如初的衣服,杨子规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衣服应该是花寻归给自己脱下来的,也是他拿回去命人洗的。

呵,倒是个殷勤的正人君子。

杨子规对目前这种情况感到无比的头疼。他就算这么多年没接近过什么女人,也知道花寻归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才着急想要撇开。

堂堂一个皇上,对自己一见钟情,说给谁听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再看看他今天喜怒无常的脸,恐怕哪天玩腻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杀掉。说白了就是看上了自己的脸,还能有什么。

他又翻箱倒柜找来一面小镜子,端详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韩姜雪的技艺也是真不错,易容后的这张脸跟自己原本的脸完全不同,但是怎奈都是一样的招蜂引蝶。

杨子规抬手摸摸这张像姑娘一样白嫩的脸颊,泛上阵阵恶心。尽管这并不是自己原本的样子,可是恶心之时他也捎带上了自己那张脸。

可真是祸国殃民。

一个将军,哪怕生得难看些也正常,要这幅无用的皮囊做什么。

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再跟他走得那么近了。自古帝王多薄情,自己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可以死在流言蜚语下。

正出神间,知了抱着糖画推门进来了。

杨子规开口的时候视线没有离开衣服:“知了,我问你个问题。”

知了一听,信心十足道:“问吧。小爷我这两天闲着没事可把这京城上下摸得透透的!”

“这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知了松开一只抱猫的手,将糖画放开了。糖画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又跳到了杨子规的腿上。

他看了一眼猫,随即挠挠头:“其实相比于之前,我倒是更喜欢如今的大吴国。以前我没怎么来过京城,所以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敢说肯定跟现在不一样。如今这里皇上开明,民风开放,百姓们也都随和亲切,大家在这里安居乐业,真真可以称得上国泰民安。”

杨子规一脸悲痛:“是,看出来了。”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大吴昌盛、百姓安康,他能感受得到每个人都充满快乐和希望,这肯定要归功于花寻归的善治。但是总有要因开放的民风而苦恼的人,比如他。

知了嘿嘿一笑:“所以我觉得这里很好,没有战乱没有勾心斗角的生活,自由自在的。”

杨子规看着知了天真无邪的笑脸暗暗心痛。他下定决心,要利用禁足的这三天带着知了干一件大事。

三天后。

“终于搞完了……”知了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四肢已经累到失去知觉了。

杨子规也掀起衣摆擦擦汗,迎着烈日看着自己这三天的伟大成就,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是我说将军,你非这么多年力气在墙上加这么一堆带尖的木桩子干什么啊?”

“废话,当然是防歹人了。”杨子规白了他一眼。

知了有气无力地问道:“我看这里的人都很友善啊,哪来的歹人?”

“那就防小人。”杨子规满意地拍拍手,扛起梯子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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