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醉酒

他本来就不擅饮酒,刚刚被强拉着喝了那么多头都大了,出来撞上冷风才好受些。他随便找了片树林逛游,感觉没了各种虚情假意和浓厚酒气的包围连空气都像刷了一层蜂蜜。

只是没逛游一会儿不远处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个身影披着寒霜站到了杨子规面前,挡住了那本来就微弱的月光。

“寻归?”

“嗯。”

花寻归低沉的声音混着一两声悠扬的蝉鸣,在杨子规视觉效果变弱的同时给他带来了更加强悍的冲击力。

杨子规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又借着黑暗的优势迅速稳住身体,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跟着你过来的。”

“这种场合不太好离席吧?”

花寻归没说话,指了一下他。

好吧。杨子规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很不自然的转移话题:“那个,这里光线这么暗,我听刘公公说你有眼疾,不会伤到眼睛吧?”

“不会的。我的眼疾有很长时间了,不重,这样的还是能适应的。”

杨子规皱眉想了想,下意识拉过花寻归近在咫尺的衣袖往外走,出了树林看着攥紧的手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失礼失礼,寻归莫要怪罪。”

他再一次感谢天这么黑,没让花寻归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和不受控制自作主张红了的脸。

时隔一天,两人再次并肩散起步来。这会儿风弱下来,没了冲击,酒劲就又一股脑儿涌上来了,搞得杨子规看什么都晕乎。

“寻归……你喜欢吗?”

花寻归闻言脚下一顿,声音也因为酒精作用变得沙哑:“什么?”

“我说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杨子规转向花寻归淡淡一笑,眸子里多了些雾气,像装着喝醉了的月亮:

“说真的,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料到在某一天会有人这样对一个皇帝说话。我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以前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难过。”花寻归淡淡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位置,只不过看不惯以前那个懦弱皇帝,想救百姓于水火。”

他突然转头看向杨子规,意有所指:“不过……现在能开心一点了。”

杨子规的脚转了半个圈,晃悠着对准花寻归:“现在?为什么现在就开心了?”

“因为你吧。”

杨子规的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花寻归的意思。

什么东西?他是把我当玩具了吗?

杨子规的酒立刻醒了大半。在看清面前不到一米远的脸后,他像受惊的猫一样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花寻归没什么表情,只不过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他,那个,人家都在那等着,我先走了。”杨子规说完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开了。

花寻归显然对这个很不高明的理由非常不满意,但终究沉着脸把人放走了。

杨子规脚下生风,脑子飞速运转复盘两人刚刚的谈话内容。他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就地找个缝钻进去。

他回去时酒席正好结束了,大家都在做着最后一轮告别。杨子规偷偷钻进去,贴着墙鬼鬼祟祟地走,怎奈还是被眼尖的逮着了。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小官贴了过来:“小将军,这一晚上怎么没怎么看见你啊,上哪啦?”

杨子规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那人却穷追不舍,紧跟着往上凑。那醉汉手上还端着酒杯,果酒随着他的动作甩出来,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尽数洒在了杨子规的衣服上,惹来杨子规的一声惊呼。

不少官员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当认出那是宋太傅宋肖求手下一名很得宠的小官时便一致选择在一旁看戏。

酒精顺着血管肆意地爬上杨子规每一寸皮肤,将他白玉般的手和脸颊烧得变成了血玉。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不知把这人打了麻烦会不会有麻烦?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那人越凑越近,差一点就能抓住杨子规的手腕了,杨子规抬起脚蓄势待发,不料被人抢了先。

剑影映着墙壁上的烛光一闪而过,杨子规只感觉眼前花了一下,就听见刀入鞘的声。一只手“咕噜咕噜”地从眼前滚远了,一路翻滚刚好停在宋肖求脚下,在地毯上画出了一条货真价实的“血路”。

杨子规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场表演的开头结尾在哪,还处于懵逼状态时隐约察觉到一个人凑过来,把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以后都给我自觉点。”

杨子规朦胧地眨眨眼,正要开口,大殿忽然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战场上气吞山河的小杨将军第一顿酒局就被灌晕了。

花寻归无奈地抬了口气,微蹲下身稳稳地环抱住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大殿里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于是京城里第二天就炸了:皇上不仅好男风,还好他哥。

……

“知了,知了?”

杨子规揉揉通红的眼睛,推门触到阳光的片刻竟还有些不适应。

转了一圈没找到知了,杨子规半闭着眼扶着墙往回走,想回去再眯一会儿。他抬起胳膊挡着阳光,慢悠悠地往前蹭,蹭着蹭着突然蹭不动了。低头一看,一只猫不知何时爬过来,半个身子压在了他脚背上。

他已经睡了挺久的了,但是估计脑子还泡在酒里。杨子规蹲下抱着膝盖,歪着头跟猫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对视了半晌,他才迷迷瞪瞪地想起来这猫应该是昨天跑到王府里的,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他昨天心事重重就没去管它。

杨子规试探着伸出手,悬在小家伙的头顶上,看它没什么动静,就伸手轻轻扒拉了一下它的毛。

这野猫儿昨天的脏兮兮的灰毛变成了白毛,干净了不少,想来是知了闲来无事给它来了个大扫除。

猫见他抓自己毛的手停下了,不满地用柔软的爪子拍拍他的脚。此举让杨子规看向它的眼神添了几分惊讶。

“将军!你酒醒了没呀?穿件薄衫就跑出来了?”

知了端着两只碗出现在紫藤花廊后,看起来挺兴奋的。

杨子规顺势将猫揽到怀里,走近一看,知了手里端的是两碗清粥。

“哎哎哎将军,你离饭远点,我怕它掉毛。”

猫懒洋洋地从杨子规地臂弯里抬起头,朝知了呲了呲牙。

杨子规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抱猫的动作有些别扭生涩,但无处不透露着他的新奇和爱惜。

“知了,你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

知了一边撸猫一边沉思了一会儿,表示放弃。

橙黄的阳光斜射下来,钻进猫雪白的绒毛里,看起来暖融融的,让杨子规的好心情膨胀了好几倍。

“就叫糖画吧。”

糖画老老实实地供两人欣赏了一番,伸了个懒腰然后蹿了下去。杨子规去净完手,做到了桌前。

两人在野外浑惯了,习惯了每天在沙漠上住帐篷看着星星烤羊肉的生活,现在每顿饭都是在树下的石桌上吃,屋里那餐桌就是用来堆杂物的。

“这粥是你做的?”杨子规兴致勃勃地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又咂咂嘴,“还不错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项技能。”

“嘿呦,别小看了我好吗?!我是谁,我可是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知了!”知了骄傲地拍拍胸脯。

杨子规欣慰地点点头:“行,那以后早中晚饭你都包了吧。”

知了把筷子狠狠一撂:“为什么不是分工合作?”

“我也可以做,如果你不想一直饿着肚子或者被毒死的话。”

知了瞬间就焉了,趴在桌子上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塞馒头。

很快,杨子规就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擦嘴。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一会儿我洗碗。”

知了塞馒头的手一顿,眼里突然迸射出生的希望,胳膊往桌子上一架就开始狼吞虎咽地扒饭。

杨子规忍住没笑,回了房间。今天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他打算在家里看看兵书。这房子里的东西还挺齐全,书架上的书五花八门的,够他看一阵子了。

在书桌前坐下,他突然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知了,我衣服呢?!”

杨子规这一声惊天动地气盖山河的吼把刚准备把碗放下的知了吓得三连颤,他手一哆嗦,瓷碗“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然后噼里啪啦地在光滑的石桌上滚了几圈,滚下了桌子,碎了。

知了:“……将军这碗很贵的。”

“别给我转移话题,我衣服呢?谁把本将军的衣服扒了!”

“什么衣服?”知了继续装傻。

杨子规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身上白色的里衣:“我说我昨天去宫里穿的那身!”

知了非常无奈:“将军,我希望您可以回想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杨子规敛眉,表情有些凝重。昨天自己一个人去了宫里,后来喝酒多了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然后进了一片树林……

记忆在这里猝不及防地停下了。

杨子规抬头,真诚地望向知了:“记不起来了。”

知了的眼神瞬间变得忧郁,却好像暗藏了一种叫狂喜的情绪:“将军,昨天您喝多了,倒在了大殿上,是皇上把您送回来的。”

杨子规并没有往远了想,只是觉得这花寻归还能找辆车把自己送回来挺仗义的。

“但是这跟我的衣服有什么关系?”他又问道。

知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合上眼睛,声音尽显苍凉:“唉,你这话就留着问皇上吧。”

“你这什么调调,怎么跟被抛弃的小寡妇一样。”

“被抛弃的可不是我呦……”知了捧着剩下的一只完好无损的碗哼着小调溜达着走了。

杨子规嫌弃地皱眉,觉得知了真的是越来越活出六十岁老大爷的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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