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惊鸿照影(八)

“抢?”楚岚君道,“他本来就是我的。”

楚岚君这一句话说得冷淡至极,也偏执至极。

“要不是有人认出傀夜姬身边多了一具愧尸酷似湘神,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绿绮竟把他做成了自己脚底下的奴才。”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棺材旁边,像抚摸昔日爱人一样抚摸着棺木,道:“我早晚要杀了她,一定杀了她。”

直到此时此刻,谢玄度才明白,为什么楚岚君的婚礼会在这清都落照间举行了。

且不说楚家家主根本不会同意楚岚君跟一个死人冥婚,就算楚家同意,楚岚君从傀夜姬绿绮手中夺回李湘神,那绿绮又岂能忍气吞声?

这两人,一个是贵为中原五大仙府之一的楚家的大小姐,一个是狱界备受大统领器重的女护法,一着不慎,私人恩怨就能上升为中原与狱界的敌对。

楚家一向奉行明哲保身,这样的麻烦,他们绝对不敢招惹。

唯独楚岚君生性骄傲,加之对李湘神执念深重,绿绮高兴与否,她根本不会放在眼中。

可若……若此人真是李湘神也就罢了……

旁门左道,谢玄度不敢说精通,但傀夜姬点尸的手法,谢玄度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躺在棺材里的僵尸,真的还算是李湘神吗?

这尸体没有生前的记忆,更没有为人的意识,受傀夜姬点化,就会成为她的奴仆,一举一动,全凭傀夜姬的命令行事。

可以说,除了皮囊还是李湘神的皮囊,这僵尸已经跟李湘神本人没有半分关系了。

谢玄度不得不道:“你用这镇邪符和锁链封住棺材,想必也明白,一旦他破棺而出,定会大开杀戒,就连你,他也杀得。快雪,他没有神智了,这样的东西,根本不是李湘神。”

楚岚君道:“我当然明白,所以才请你来帮忙。”

“你都把棺材运到这里来了,我还能帮什么忙?”

“我要跟李湘神结下同心婚契,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摆脱傀夜姬的控制,永远留在我身边。”

谢玄度眉毛一挑,道:“你作死?那可是禁术。”

与其说禁术,还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这同心婚契原是狱界的香罗夫人所创。

香罗夫人本是由一副仕女图所化成的精怪,从前受仙人点化,一生修道向善,曾收服过不少在中原作乱百姓的邪祟妖魔,在民间颇有声望。

当今再去中原偏僻的村落里寻找,或许还能找到凡人供奉的香罗夫人的神像,由此可见,她一生的无量功德。

直到后来,她在除祟时与一名中原修士结缘,两人互生情意,私定终身。香罗夫人想要与他恩爱长久,可中原修士的寿命终不及精怪,为保情郎长生不死,香罗夫人便与他缔结下这同心婚契。

契约要成,双方都要付出代价,一辈子不可变心,倘若有一方心生两意,必要应验同心婚契的诅咒,经真火焚烧心脏而死。

传说香罗夫人和她的情郎结下婚契以后,便隐世不出,成了一对神仙眷侣;当然,传说也有另一个版本,是说那中原修士受不住世俗的压力,无法接纳自己的娘子不是人,而是一个精怪,最终抛弃了香罗夫人,另娶他人,由于背叛婚契,诅咒应验,那男人的心脏被烧成飞灰,最终心枯而死。

真正的结局如何,已不可考证。不过这香罗夫人的同心婚契却流传了下来。

一开始,中原修士结成道侣时,多半会定下同心婚契,当作彼此忠心的见证,可这世上沧海都可变桑田,何况最易变的人心?

更多有“误将一日情意,结成百年之心”的荒唐。双方一开始你侬我侬,缠绵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开,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熟悉了,没了起初的新鲜感,才发现情意也会淡去,但有同心婚契束缚着,再想反悔也不能,到最后又不免磋磨成一对怨侣……

为此,也牵扯出许多桩命案。

久而久之,五大仙府就将婚契归入禁术一列,不准任何修士使用。

谢玄度反对,不仅仅是因为楚岚君与一个僵尸共享寿命,会绝了自己以后再遇姻缘的后路;更因为此事一旦被其他仙府知晓,他们借题发挥,追究起楚岚君的罪过,那么,楚家会如何对待楚岚君?

将她逐出家门,逐出中原?

正因谢玄度就是一个被驱逐的人物,才知其中滋味,更不愿楚岚君步了自己的后尘。

楚岚君是个聪明人,谢玄度担心什么,她都明白。

可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一生经历过最恐惧的时刻,就是看着李湘神跌下青冥巅,而她没能抓住他。

楚岚君道:“若非禁术,我也不会找你。只有半邪,才不会在乎中原仙府定下的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规矩。什么禁术不禁术的,在你眼里,不过是用与不用的区别。”

谢玄度一笑,道:“我怀疑你是在夸赞我。”

“不必怀疑,精通旁门左道的人很少,中原只有你是此道好手。”楚岚君道,“况且,你从前不是也跟湘神提过此术么?”

谢玄度确实提过,李湘神天生短命,他说,结下婚契或许能延长他的寿命,但李湘神不愿意。

“我甚至跟他说,倘若他需要,哪怕是禁术,我也能使得,但湘神还是拒绝了。大小姐,他不想连累你,假如湘神现在还活着,也一定会拒绝。”

楚岚君冷声道:“少说无用的话,我只问你一句,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谢玄度想也不想,“一句话,不帮。”

前面楚岚君有意吹捧谢玄度,就是想说服他帮忙,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

不过楚岚君也没有慌张,状似接受一样,理了理嫁衣,道:“好。那请你现在就带着梅开云走罢,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谢玄度吃了个瘪,无奈道:“……大小姐,我亦将你当朋友才说这句话,此行得不偿失,你日后若因此遇上不如意,恐怕反悔都来不及。”

楚岚君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阻止我。我只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不好,没有李湘神,我,很不好。”

谢玄度听后愣了愣,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句,“说我是蠢货,你又何尝不是?”

楚岚君这个性子,非他一言两语就能阻止得了的,而且棺材已经摆在眼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也不愿意看李湘神死后还要在傀夜姬手下当牛做马,要想解除李湘神和傀夜姬之间的主仆关系,只能再缔结一次同心婚契。

不如圆了李湘神生前的夙愿,让他一辈子能与楚岚君在一起,永不分开。

沉吟片刻,谢玄度道:“好罢,如你所愿。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

楚岚君道:“什么?”

谢玄度道:“你需得明白一件事,倘若绿绮拿住你夺尸一事,借口丹丘仙府欺人太甚,鼓动其他妖魔一同对中原发难,你怕是要成为楚家的罪人。”

楚岚君蔑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了她?我们楚家虽以‘既明且哲’为家训,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绿绮敢来,我就敢杀!”

“你当然不用怕,可丹丘仙府那些不通仙术的百姓怎么办?他们都是无辜的。”谢玄度道,“不如听我一言,来日绿绮真要发难,你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指使,与楚家无关,届时绿绮也拿你们没办法。我嘛,半邪一个,既不牵扯到狱界,也不牵扯到五大仙府,绿绮来寻仇,只管找我一个人寻仇就是了,到时候我往天涯海角一跑,她也追不上我。”

他说得好生轻松,仿佛被女人追着寻仇也是一件快活事。

楚岚君将谢玄度上下打量,问:“这就是你的条件?”

“唔,不好么?这条件对大小姐来说,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楚岚君似在感叹,也似在讥讽,道:“你为着中原和狱界的安定,真是煞费苦心,很像你爹谢清风的做派。”

谢玄度听到别人一提谢清风,心中很不是滋味。楚岚君见他脸色有异,知道谢清风是他的忌讳,她对谢家当年发生了什么,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索性不再提。

楚岚君转而道:“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的话,那你担心晚了。”

谢玄度问:“晚了?此话怎讲?”

“前些时日,我收到密信,号钟已经决定和绿绮联手,打算借口李湘神一事,讨伐楚家。我怕有一场恶战要打,便提前递了书信给谢家少主,请他来襄助。”

谢家少主,那不就是谢玄鸿么?

之前在真君庙一别后,谢玄鸿就带谢归去了折梅宗医治断臂,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谢玄鸿率人匆匆离开了折梅宗,独留下谢归一人在半峰雪上养伤。

原来竟是因为这件事?

说来也有理,谢家贵为五大仙府之首,谢断江又是抱风山盟会上共同推选出的盟主,狱界邪魔进犯丹丘,谢玄鸿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奇怪的是,谢玄鸿那么大的威望与排场,一进丹丘仙府,肯定人尽皆知,可自从谢玄度来到丹丘以后,竟没听说有谢家的人在此。

他正满腹疑团,很快,楚岚君就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号钟率领手下刚过西岭,就在路上遭遇伏击,连着他自己都身受重伤,所以还不等我们出手,号钟就偃旗息鼓,滚回了狱界。”

说着,她将视线转移到谢玄度身后,看向张人凤。

她似乎闲谈一样地道:“张大境主,你猜,是谁伏击了号钟?”

张人凤面无波澜,道:“不知。”

楚岚君笑道:“我的人去清理尸首时,发现那些妖物的颈子上都有整整齐齐的剑伤,几乎是一剑封喉。他们都是号钟手下的得力干将,个个修为高强,就算是剑圣谢断江,也不一定能杀得这么干脆利落。我想有这样本事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是么?”

张人凤始终没什么反应,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谢玄度心里却起了一点疑心。

张人凤不答,楚岚君也就不问了,对谢玄度续道:“号钟刚进中原就吃了一记败仗,人心尽失,暂时成不了气候。我将成婚礼定在这里,不给任何人知晓,也是不想因一己之私连累他人。谢玄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替我证婚,我帮你救梅开云,这很公平,至于其他后果,全凭我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谢玄度见她早有准备,自己白担心一场,只能道:“好。”

谢玄度答应为李湘神和楚岚君结同心婚契,即刻招了一名楚家弟子过来,吩咐他去准备结婚契的法器。

所需法器不多,一根红绳,两杯合卺酒,还有符纸和朱笔。

等待时,谢玄度回头看向张人凤,立刻踱步过去,隔着衣袖,一把握住了张人凤的手腕,将他拉到一侧。

张人凤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谢玄度握着他的手,干净,白皙,指节分明,指腹粗糙,是属于剑客的手。

这等亲密之举,谢玄度并不觉有什么不妥。他或许是习惯了如此,从前张人凤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是见过一面的人,只要谢玄度喜欢,就能拉着对方亲近,回头不喜欢了,便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张人凤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

谢玄度见他仿佛不喜欢别人碰,识相地收回手,直接问道:“张大境主,那日我们在龙岗城分手以后,你做什么去了?”

张人凤道:“你既问,就猜得到。”

谢玄度见他也不解释,心里更加认定了七八分,急道:“真是你杀了号钟的那些人?你,你为什么……?”

张人凤道:“号钟想夺了邪无极的大统领之位,再率领狱界上下,进犯中原。他打算先灭丹丘楚氏,在狱界扬名立威,再杀了邪无极指定的继位者,也就是你,然后在众人的拥戴中,光明正大地当上狱界统领。”

号钟打了一个好响的算盘。

可是谢玄度怎么听,也是狱界跟中原的恩怨,便问道:“这跟你苦行境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张人凤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看不惯,顺手杀了。”

谢玄度:“……”

好一个顺手。

不过仔细想一想,号钟此人好战,如果他当上狱界的大统领,今日敢对中原不利,明日肯定也敢对苦行境不利,张人凤身为苦行境境主,自然也不会希望号钟这种人上位。

江湖总是多恩怨,一桩接着一桩,真是没完没了。

谢玄度越想越乱,不耐烦地绕起自己腰间的墨玉坠子,绕荡过去,又绕荡回来,这是他经常无意识做出的习惯性动作。

他道:“……唉,真是麻烦,麻烦透了!”

很快,楚家弟子就将结同心婚契的法器准备好了。

谢玄度请来朱笔,在符纸上画了一道同心咒,画完以后,觉得自己画错了一处,又问来一张符纸重新画。

楚岚君不免怀疑:“你能靠点谱么?”

谢玄度吹着符咒上半湿的笔迹,道:“放心放心,我就是很长时间不画了,有点手生。”

待画好同心咒,谢玄度食指与中指夹灭住符纸,引来明火,将符纸烧成灰烬,符灰落入合卺酒中,与酒水相溶。

而后,谢玄度拿起红绳,在中间绑了一个结,做完这一系列准备,时辰已经完全入夜。

夜风阵阵,哗啦啦地刮进来,镇压在棺木上的符纸在风中来回飘动。

棺材中传出声音,类似野兽一样“呜呜”的低吼。

众人听着有些不寒而栗,连处处结彩的喜堂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

谢玄度再对楚岚君道:“请尸……请湘神出棺罢。”

楚家弟子收到楚岚君的示意,上前去用钥匙打开铁链上的锁,揭掉镇邪符,合力推开沉重的棺盖。

谢玄度本想过去看个究竟,一侧那手执摄魂铃的弟子轻轻一摇铃,叮呤一声脆响,只见那棺材里的僵尸猛地直挺挺站起来。

饶是楚家弟子早有预测,也被这突然打挺的僵尸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两步。

谢玄度没有一丝惧怕,相反,他甚至有些期待见到李湘神现在的样子。

当年初闻李湘神身亡的噩耗,谢玄度竟意外地没有悲伤,他说不上自己那时是什么情绪,就算在丧礼上,他也没为李湘神流过一次眼泪。

直到有一次在小酒馆,他心中寂寞难解,想找一个人陪自己喝酒,顺理成章想到李湘神,醉醺醺地折了一只纸鸟要传信,折完以后,突然意识到李湘神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时他才真正明白到生死相隔的滋味,仅仅是再想见李湘神一面,也会那么无力,那么无望。

如今有机会能再见到昔日好友,谢玄度只有欣喜。

他抬头望去,僵尸没有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

李湘神还是从前模样,不知怎么养就的,尸身竟没有一点腐烂。他脸色苍白如纸,白里透着淡淡的青,颈部凸起黑色的血管,轻闭着双目,仿佛睡着一般。

他身上穿着黑色圆领武袍,袖口戴银色护腕,头束羽冠,脚蹬长靴,腰间还悬着一把长剑,一眼望过去,除了脸色不大寻常以外,形容竟似个少年将军。

这有点出乎谢玄度的意料。

傀夜姬绿绮点尸手法堪称一绝,但点尸成傀,并不能保持一具尸体不腐不烂,看来绿绮定用了什么其他法子,谢玄度不大知道。

摄魂铃再一摇,李湘神睁开双眼,没有黑色的眼瞳,只有浑浊的眼白,随着摄魂铃的指引,他纵身跳出棺材,一步一步挪到楚岚君身边。

谢玄度将红绳系到他们的无名指上,一端是李湘神,一端是楚岚君。

系好以后,楚岚君尝试握住李湘神的手,他的手寒冷如冰,坚硬如铁,可楚岚君既然握住他,就再也没有放开。

两人十指交扣。

谢玄度将合卺酒捧到他们面前,道:“饮下这碗咒水,红线连心,婚契结成。快雪,你要想好,这婚契一成,没人能解得开。”

楚岚君等这一刻等太久了,从喜欢上李湘神开始,她就在等。

她侧首看了一眼李湘神苍白的脸,笑了笑,抬手接过合卺酒,正要饮下,自喜堂外忽然飞进一记绣花针,嗖地一声,直直扎向楚岚君的脑后。

众人都不防这样的偷袭,唯有张人凤注意到那一点寒光,来仪剑鞘一转,缠绕住绣花针上的红线,那针尖停在楚岚君身后只有一寸之处。

张人凤将彩线绕了一绕,丝线越扯越紧,紧到极致,一下绷断!

喜堂外响起一阵女子娇俏的笑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境主。”

说着,一翩碧影从夜色中徐徐而来。

那女子看着年轻极了,像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身量不高,步伐轻快,走进喜堂中,那双黑色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似乎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

眼是狐狸眼,面是芙蓉面,天生一段娇媚在眉梢,正是傀夜姬绿绮。

“也好,你在这里,省得我费心去找了。待我划烂楚岚君的脸蛋,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再跟凤哥哥叙叙旧,你看好不好呀?”

谢玄度忙叫道:“不好不好!”

这傀夜姬可不像外表看上去这样天真无邪,说什么叙叙旧,多半是算算账。

张人凤伤了号钟,还杀了那么多妖物,跟狱界算是结下大仇了,绿绮找上张人凤,能有什么好?

谢玄度唯恐张人凤不识绿绮的禀性,被这小姑娘骗了去。

他道:“上次跟你叙旧的男人,被你做成人皮灯笼。绿绮,你今年高寿二百五十三岁,按理说都是能当祖奶奶的人了 ,还叫一个小辈作哥哥,也不害臊?”

绿绮最听不得有人说她年纪大,立时瞪眼望过去,一见到谢玄度那一张可恨的脸,如同倒了胃口一般,呸道:“晦气死了!在这里居然还能碰上你这座瘟神!好啊,满屋子都是我讨厌的人,真好,你们人多势众,我也不怕,这次我相公在这里,看他不替我教训你们!”

谢玄度四处张望:“你相公?在哪儿呢?”

绿绮指向李湘神,“喏,他就是了。”

楚岚君瞬间起身,手自腰间一掠,回身时,已将羲和擒在手中,长鞭上金光流泻。

她冷眼道:“绿绮,你找死?”

一声令下,楚家弟子纷纷拔剑,指向绿绮。

面对这种架势,绿绮也是不惊不慌,食指往脸颊上勾了勾,骂道:“臭婆娘,堂堂仙府大小姐,做起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要脸!”

她一笑,这笑容不如方才娇媚,反而有些阴恻侧的。绿绮右手戴着一副黑纱手套,一撤开,手指、手背乃至手掌中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便是她点尸成傀的手,也是能号令傀尸的手。

她食指点向李湘神,冷声道:“相公,他们这样欺侮我,你还不理睬?”

谢玄度大叫不好,要去护住楚岚君,却不及李湘神之快,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僵尸突然抬起右手,直接扼向楚岚君的喉咙!

楚岚君本来有机会能用羲和抽断他的手臂,只因看到李湘神的脸,惊了一惊,没来得及,瞬间,喉咙中窒息与剧痛并至。

谢玄度忙往李湘神肩膀上拍了一掌,击退他的手臂,揽住楚岚君的腰,扯着她大退数步。

楚岚君本能地躬身呛咳起来,手抚着喉咙,颈子上已被李湘神抓出三道血痕。

她一手鲜血淋漓,楚家弟子见了无不惊心眩目,“大小姐!”

满堂中唯有绿绮在拍掌叫好,她高兴道:“差点忘了,谢玄度,还有你呢,一张嘴就惹人嫌的东西,真让人讨厌得很。相公,割掉他的舌头,拿来送给我。”

说着,李湘神就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谢玄度的面门。

谢玄度横起折扇在前,防着李湘神,可面对昔日旧友,一时难以主动进攻。

他嘴上一贯不饶人,回敬道:“绿绮,你以老欺少,以大欺小,才是真讨厌。”

绿绮看他还敢讥讽她的年纪,怒道:“看我不撕了你嘴!”

绿绮是点化李湘神为僵尸的主人,她的心意,对于李湘神来说就如同一道道旨意,她对谢玄度起了杀心,李湘神便毫不犹豫,一剑捅向谢玄度。

谢玄度迅速擒起折扇一别,卸去他剑中力道,对着李湘神喝骂道:“你他娘的死一回真长进,连我都敢杀!”

张人凤心知楚岚君和谢玄度都对李湘神下不了狠手,早晚要输,立时回手一剑,朝绿绮心口刺去。

绿绮对眼前的张人凤早有防备,可纵然如此,那来仪剑之快,绿绮险些躲不及,胸襟教他挑烂一角。

绿绮感受到那剑刃如霜寒,如同一条毒蛇,从她心口上掠了过去,激得她顿时毛发倒竖,不寒而栗。

张人凤一招得手,不曾收剑,绿绮不得不抽出腰间短剑,拼尽全力挡住来仪的攻势。

终于,在来仪距离她的脖子只有半寸之时,张人凤精准地收住剑势。

僵持之际,绿绮听张人凤声音淡然,问道:“傀夜姬,难道号钟还没告诉你,见到我就要逃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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