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爱丽丝？”

她听见长老缥缈的呼唤，对着头顶的光应了一句：“我在。”

那一束光凝聚成一双手，轻轻握着爱丽丝的左手。

“拉上缪斯，跟我走吧。”

“可是，她还在睡觉。”

“你也在睡觉呀，你能梦游，她也能。”

爱丽丝将信将疑地走到水中的高地，伸出右手，拉起缪斯的手。

只见蝴蝶从缪斯身上扑棱棱地飞走，化作金色的粉尘，

缪斯竟真的自己站了起来，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拉上了吗？”

“嗯！”

爱丽丝左手被那双手往前拽着，走向深潭，她的右手拉着缪斯，一点点沉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牙齿打颤，脚步逐渐沉重。

她拖着身后一道长长的彩霞，牵着长老这双发光的大手，迈向未知的深水区。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离伙伴们越来越远了。

“去找你们的妈妈。”长老回应着，“找她留给你们的爱。”

爱丽丝心头一颤，紧握着长老的手，咬着牙关，在水中艰难前行。

水逐渐没过她的胸口，她感觉快喘不上气了。

“就快了。”长老慢悠悠地腾出一只手，指向前方，“看看，前面有什么？”

此时，远处出现一片微光。

她站在水中眯着眼，瞧见前方一盏盏花灯正朝她们飘来，有的花灯很小，一只手就能托起来，有的花灯很大，大到能装下一个人。

爱丽丝回着：“嗯……花灯。好多好多的花灯。”

“上面有你们的妈妈吗？”

爱丽丝仔细寻找着，在最大的那朵花灯上，瞥见了一个人影。

她拉着缪斯走近看去，果然，妈妈正平躺在上面。

“有！”

她正紧闭双眼，额头渗出汗珠，喃喃低语。

爱丽丝吃力地拦住花灯，带缪斯一起爬了上去。

“妈妈，你怎么了？”她晃着妈妈的身体，又附耳听着妈妈的心跳，“我把缪斯带来了，我们都在……”

“缪斯……缪斯！”妈妈呼吸变得急促，胡乱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别过来！要着了！快出去！别回头！”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醒醒啊，是我们！”爱丽丝抓着她的一只手，呼唤着她。

缪斯正躺在妈妈身旁沉睡，被妈妈一把推下了水。

“缪斯！”爱丽丝立刻扎进了刺骨的水里，却发现这水竟深不见底。

缪斯依然睡着，缓缓下沉。

她鼓着腮帮憋着气，奋力朝着缪斯游去。

抓住她的手后，她又努力向上划着，可缪斯太重，单凭她一人怎么使劲，也拉不起来。

就在她快筋疲力尽的时候，长老那发光的双手浮现在她身前。

她立刻握住，期待着长老拉起她们，可长老却说：“别怕，往下沉吧。”

“呜呜（不行）！”她对着那双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快憋不住了，会淹死的。

谁知长老的双手竟轻轻往下拽了拽，化作一缕金光围绕着她们。

“下面有妈妈的爱哦。”

听见这句话，爱丽丝望向深深的水底，隐约看见，水下有一个发光的东西。

她又看着旁边的缪斯——她也鼓着腮帮子，四肢无力地在水中晃荡。

犹豫了一会儿，她闭上眼，抱着缪斯，一头栽向了水底。

“缪斯，让我们一起下潜吧！”

爱丽丝使劲地憋着气，一点点地向下沉去。

“会一无所获吗？”

“能让我们和妈妈在一起吗？”

“好想上岸啊……我们这样会死的吧？”

担忧、焦虑、恐惧在她心中蔓延，就像……妈妈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后背触到了水底，睁开眼，那一缕金光引导着她往身侧看去——水底有一颗发光的种子。

她一手拉着缪斯，另一只手捡起种子，凑近看着。

突然，种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晃动了一下，白色的根须冒出来，扎进爱丽丝的指尖。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想甩掉种子，但种子附在了她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抓紧，别让它逃了。”

爱丽丝瞪大了眼，想都没想，用力地握紧拳头，把种子攥在手心。

一根细细的藤蔓从她指间探出，伸向水面。

灼热的痛感从掌心窜到手背，又窜到手臂。

“嘶——”爱丽丝忍不住叫了一声，空气从她口中溜走，她呛了口水后又憋住了，胸口因憋气而剧烈地疼着。

“快不行了……”她望着生长的藤蔓，视线逐渐模糊，“快长啊！快长！长得高高壮壮的，把我们拉到妈妈身边！”

藤蔓仿佛听到了她的祈求，把根须深入她整个手臂，蔓延到她肩膀，蠕动生长着。

可它还是长得太慢，她快要窒息了。

爱丽丝失去了所有力气，口中溜出最后一个气泡。

此时，她感觉自己的嘴突然被吻住，一口空气灌了进来。

爱丽丝张开眼，惊觉竟是缪斯在睡梦中，给她续了口气。

缪斯闭着眼，抱着爱丽丝，一只手搭在藤蔓上，藤蔓像是感应到了她，对她的手刺入了根。

又一根藤蔓伸了出来，缠住她们后，扎在水底作支撑，把她们快速拉向水面。

她们离水面越来越近，爱丽丝抬头看见，藤蔓尽头，连接着妈妈那盏花灯。

“哗啦”一声，她们跃出了水面，跌在妈妈的花灯上。

爱丽丝侧躺在妈妈右边，浑身湿透，剧烈咳嗽着。

缪斯垂着头站起，半睁着眼，无神地望着妈妈，而后直直地倒下，睡在她的左侧。

这回，妈妈没有把她们推开，她无声地流泪，双手环抱着两个女儿。

爱丽丝渐渐稳住了自己的呼吸，腿跨在妈妈身上，手紧紧抱着她。

“不要再分开了……”她用额头蹭了蹭妈妈的脸，闭上了眼。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长老的声音如同和煦的春风，唤醒了爱丽丝，吹开了她心中的花。

她伸了伸懒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圆圆的大床上，盖着温暖的小被子，和妈妈睡在一起。

妈妈也醒来了，眼角挂着泪花，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回想着刚才的一切，真不敢相信那竟是梦，她真的以为自己刚才要淹死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藤蔓的刺痛是那么真切，又摸了摸嘴唇，感觉真的被缪斯救了一命。

长老拄着风铃拐杖，坐在床边，问她：“怎么样？感受到了吗？”

一股暖意从她的肚子涌到胸膛，又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她扑在妈妈怀里，哭着对她说：“妈妈！我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刚才经历的恐惧和疼痛，便是妈妈爱她的方式——妈妈用这样的方式爱她，她也用这样的方式找回了妈妈。

只听妈妈对她哭着：“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我还……”

她还想着解释些什么，但一直卡着说不出口。

爱丽丝噘着嘴，含着泪，埋怨地看着她。

“妈妈，你的爱，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