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连刷着的短视频都显示高温预警,超长秒数的红灯和超短秒数的绿灯交错,少年背着书包,左手捧着束家人送的向日葵,右手无聊盯着今天的天气预报,盘算着枯燥夏日该去哪里玩一场游戏。
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人行天桥,那里的学生还没到放假,所以天桥上还有放学回家的学生,他的目光被一对双胞胎吸引,两兄弟前后脚走着,有说有笑。
少年咛喃他们的名字:“闻一鸣,闻一帆?”
嘀嗒嘀嗒红绿灯交错,少年收回目光,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提了提书包准备往马路对面走去,好和他们汇合。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年哪一个会先来,在念头升起的片刻,太阳散射刺伤人的瞳孔,飞驰凹陷的轿车冲向马路擦过前行的出租车。
两辆车溅起火星,都来不及反应调转方向盘,一辆砸在桥墩上,一辆猛地向少年驶来,人被撞飞两米远,崩塌的石块从头顶坠落,砸在行驶的轿车,砸在无知无觉行走的人群。
少年才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珠子颤抖失焦,手指挣扎抬起却无力垂下。
行驶的货车突然失控,连接的天桥猛然坍塌,坠落,撞击,满地猩红的血液,混乱的交通,倒地的路人,不断赶来的救护车互相交错。
医护人员将奄奄一息的伤患抬上的担架,少年在救护车里昏迷了一次,进医院的时候又清醒了几秒,眼前的世界恍惚,他注意到红十字架下的结爱医院大名,进去直接醒目的医院毕标语:连结社会爱心服务,拥护您全身完整健康。
身上疼痛得厉害,他眨了眨眼,紧皱眉头看向周围,与之一道的还有驾驶的司机和无辜的路人,他眯着眼看到几位很是年轻的小朋友,一个满手全是血无力垂下陷入昏迷,还有一对双胞胎全身失血,姿态扭曲。
担架进了不同的手术室,红灯亮起,刺耳的尖叫声将要捅破他的耳膜。
“我的耳朵!我的手!”
“去哪了,都去哪了!”
声音从隔壁的墙面传来,少年费劲挪动头颅,不解往那面墙看去,手术灯昏暗不明,仪器上跳动着各项数据,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黝黑的瞳孔盯着少年的位置。
少年与其中一个男人对视上,那个人的眼神怪奇怪的,明明没见过面,怎么感觉那人看他的眼神带点心疼和犹豫……莫名其妙。
他迷茫的眼神想要透过口罩猜测男人的皮囊,但他刚看去没多久,穿着无菌服的医生挡住了他的视线,手背一刺凉,估计是麻醉进了体内。
手术室的灯一直没有落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机逐渐衰败,思绪也开始逐渐混乱沉迷。
“患者段浦生,男,18岁,因‘车祸伤致意识障碍’入院。目前诊断……还挺多,生生啊,快醒过来,再不醒,爸爸妈妈都要哭成一条黄河啦。”
过分熟悉的声音念着住院患者的病情证明书,絮絮叨叨的话传进耳朵里,光是念病情还好,连带着证明书的要求也念实在聒噪。
“一、此证明书未经我院加盖公章无效。二、涂改后未经加盖我院校改章无效。三、此证明从开出之日三日内,若未加盖我院公章,不得补盖章。四、此证明仅限证明病人病情,不得开具陪护、劳动能力监督等证明内容。五、患者需同时携带证明页及存档页至医务部盖章,必须医生手写签字后方可盖章。”
“六、盖章地点:结爱医院:住院医技楼十二楼临时办公用房第三间办公室行政办公区。”
眼球贴着眼皮转了一圈,被迫听病情证明书的段浦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和对面升高床头半躺起来的小妹妹对视上,小妹妹的一只眼睛亮得很,支起身想要说什么,但她的哥哥从外面进来,小妹妹乖乖躺回去直愣愣听她哥哥的话。
脑袋一片针扎的疼痛,他撇过视线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蹦出,他费劲且短促地喊了一声:“哥,吵,别念了。”
“嘚,刚醒来就这么跟哥哥说话。”段浦生的哥哥见人醒来,他腾得起身,想要伸手摸摸段浦生的脸,无从下手,他只道,“生生啊,哥哥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段浦生眨了眨眼睛,恼道:“嗯?咒我呢,段浦言。”
“好啦,你醒来哥哥很开心,让医生看看你的情况。”段浦言摁了呼叫铃,顺带给爸妈通了电话,人看着平静,但原地不间断的小碎步还是暴露了他的欢喜。
等待通话的期间,他与段浦生对面的小妹妹对视上,不明所以小妹妹眼里的好奇与惊喜,他一顿,颔首浅笑点头回应。
电话被接通,熟悉沧桑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段浦生长睫颤了颤,呼吸一滞。
“喂,言言,吃饭了没,别光顾着看你弟弟就忘了照顾自己。”
段浦言看出段浦生的难过,他勾了勾段浦生的小指又安抚地拍了拍,温声回父母:“哎哎知道了,遵命祝女士。”
“听进去了没,没听进去我就跟小蕊告状了。”话筒那边止不住的絮絮叨叨,掩饰不住的关切,“生生不乖,妈妈在家里煲了汤,等会爸爸跟你交班,你回来喝些。”
段浦言握住段浦生的手,逗祝女士道:“哎,妈妈,认真的,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祝女士认真思考了一下,依稀能听到那边关掉煤气灶的声音,她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问道:“第一个好消息吧。”
“吱个声,生生。”段浦言笑了笑,将手机递到段浦生的耳边,他点头笑道,“妈妈想你呢。”
段浦生听见话筒那边呼吸一沉,在漫长的沉默中,他张了张唇,艰难苦涩地喊了一声:“妈妈。”
“哎,哎,是生生啊。”祝女士的泣声抑制不住的泄露出来,揉的人心脏发酸发皱,她轻声带着不确定的语气,“生生,妈妈来见见你,见见生生现在怎么样了,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咳,妈妈,医生过来了,待会再聊。”段浦言中断了这次简短的对话,他侧身给医生让出位置,在一旁听段浦生的情况。
医生只是简单的检查了段浦生的口鼻眼耳,就看有无缺少就判断人的身体恢复情况,对段浦言道:“能醒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可以开启第二段治疗,您要代诉患者需求同意第二段治疗吗?”
段浦言沉默了一会儿,淡道:“尽快开启吧。”
医生点了点头,只道:“记得第一段治疗的缴费。”
段浦生不太懂学医的人观察患者情况就是这么草率,还是他的受伤程度其实没那么严重,他感受到腰间的硬物,正想和他哥说一声,却见人说出去缴费,他只好咽下想说的话,试着摆弄自己的身体。
对床的哥哥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跟着一起出去缴费,病房里只剩下段浦生和对面的小妹妹。
段浦生艰难起身,狼狈抽出压在身下的东西,他疑惑看着手里的卡牌,一张标注着金额的标点示意图,暂时还不清楚点与点之间的联系,但所有金额相加总价一万四千七百五十五
他正好奇这卡片是什么东西,对面的小妹妹突然朝他喊了一句:哥哥?
段浦生靠在床头平静和坐在对面的小妹妹对视,那个小妹妹身体微微前倾,垂落的头发遮盖住了额头的一角白纱布,年纪很小,面色苍白垂怜,他想了下礼貌道:“你找哥哥吗?他和我哥去楼下缴费了,估计要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那个小妹妹愣住,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指了指段浦生手中的卡牌,告诉他:“这里是假的,你进了一个叫做塔罗的世界,那是你的身份牌。”
“塔罗?”段浦生收起所谓的身份牌,费劲从床上下来走到小妹妹旁边他看了一眼床位的信息,一字一句将上面的信息念出来,“严以茉,这是假的?”
小妹妹抿了抿唇,回道:“名字是真的。”
“嗯。”段浦生垂眸,对严以茉说的话没什么反应,他蹲下看床位的患者信息,随后看了一眼小姑娘发颤的手,平静道,“那时候你在车里吧,撞向石墩的出租车,我看见你了,手怎么样,还能下棋吗?”
“下棋?”严以茉又有些不确定了,她颤着手试探性地抓住段浦生的衣角,还没问出来,便见他起身观察了病房的布局。
“我猜,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段浦生坐在床尾与严以茉隔着一段距离,略带嘚瑟的推理,“经常下棋的人手指会有一些磨损的痕迹,尤其是中指和食指,更何况最近第三届梦茉莉杯世界公开赛定址在本市,你是去参加这个比赛的吧,真厉害。”
“是也不是,你说对了一半。”严以茉笑了下,她好奇看看段浦生现在的模样,意有所指道,“我更好奇,原来你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
段浦生笑意渐敛,他往门口走,后而止步扭头朝病床上疑惑的严以茉道,“不是说塔罗,还能出去看看吗?”
严以茉瞪大眼睛,随即着急忙慌从床上下来紧跟在段浦生身后,抿了抿唇,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哎,急什么小妹妹。”段浦生扶了一把行动不稳的严以茉,来往的病人和护士太多,他让严以茉走在里侧,一边观察擦肩而过的病人护士,一边往电梯口走去,“听出来你对塔罗很熟,简单和我讲讲吧。”
“每进入一个世界,就会拿到一张身份牌,拿着身份牌活着通关我们就会收到一张塔罗牌,塔罗牌有可能预示着下一个世界的规则,所以我们统称所有的世界为‘塔罗’的世界。”
“而我们要想通关,我们也称打牌或解牌,想要出去就必须杀死或者……”严以茉斟酌言语,看向段浦生笑道:“或者拯救主宰,整个世界的中心在主宰手里,所有的规则都由主宰制定,只有顺应主宰的心意才能成功的活下去。”
“就是要找到主宰才能解决塔罗嘛。”段浦生注意到病人身体的残缺和周围寸步不离的护士,他不由想起他哥替他接受的第二段治疗,也许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医院的话,医生、护士和病人,主宰肯定是其中一个。”
“我更倾向于病人。”严以茉随段浦生进入电梯,在对方按下一楼后,电梯的移动中她道出自己的想法,“车祸发生后,在手术室里我听了隔壁的惨叫。”
“嗯,英雄所见略同。”段浦生伸手作势和严以茉击掌,得到回应后,他扬眉笑道,“看来我们后面还得去趟手术室。”
严以茉盯着段浦生的手心看了几秒,抬手击了掌,而后与其看电梯墙上的住院医技楼楼层分布,简单记住。
他们所在的大楼总计十七层。
一层为出入院处,医保办和放射科。
三层是手术室(病员通道)和重症医学科也就是ICU。
四层是手术室(工作人员通道)、营养科、输血科和病理科。
五层是肾脏科病房和泌尿外科病房。
七层是胸心外科病房。
八层是神经外科病房和心血管科病房。
九层是神经内科病房。
十层是消化科病房和骨科病房。
十一层是全科医学科病房和口腔眼科病房。
十二层是耳鼻喉科病房和临时行政办公区。
十三层是呼吸科病房。
十四层是风湿免疫科病房和烧伤整形科病房。
十五层是普外科病房和新生儿外科病房。
十六层、十七层则是新生儿科一、二病房。
电梯铃响于一楼停止开门,两人出了电梯直往出入院处的缴费窗口走。
宽敞明亮的大厅,一入眼的不是各种名医的简介,而是一副人体解剖示意图,段浦生站在原地看了那副解剖图许久,突然问道:“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严以茉没注意到头顶的人体解剖示意图,而是全神贯注在缴费的哥哥身上,对于段浦生的询问,她疑惑道:“什么?”
段浦生双手抱胸,见严以茉没看出来,眉毛飞扬,他光明正大的将所谓的身份牌拿出来,并于那副人体解剖示意图对应起来。
“喏,看清了吗?”段浦生指了指人体解剖图的各种器官,又碰了碰身份牌上的各个小点,他道:“心脏最贵,四肢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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