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季浔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脑中闪过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早自习教室里发生的冲突骤然被响起，他揉眼睛的手顿住。

他住的是双人病房，但病房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另一张床干干净净不像有人住，右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包，是程芸上班最常用的包。

回想起昏过去前的事，季浔心底叹了口气，这次估计不止是三千字检讨就能掀过去的事了。

其他都还好，但他不想让程芸知道。

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了。

如果是过敏，症状也太不正常了，而且他这两天分明吃了过敏药的。

躺在病床上发了会呆，病房门被人推开，程芸看他醒了神情惊喜。

“小浔你醒了，现在还疼吗？”程芸语气紧张，担忧地看着季浔。

季浔不知道自己进医院后折腾了半天，先是被送去了普通科室，那边医生检查后又让他赶紧转到ao检测科室，然后又转来alpha科室。

季浔刚醒，喉咙干，摇了摇头没说话。

医生上前检查，看了看他左侧脖子那里红红的一片。

刚送来时那地方烫得发红，现在减轻很多。

医生点了点头，看了看床上的少年，“是这样的，你的检测报告都出来了，现在可以确认你二次分化了。”

二次分化？

季浔有点愣。

程芸刚才知道结果后，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和季浔一样无措。

“第二性别在十二岁到十四岁就会分化完成，而你也是在十三岁分化成beta的。”

“一般来说，一个人只能分化一次，但是这世上也有极其少数的人会分化第二次，你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不过在二次分化的少数人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就目前统计看，二次分化也多数在十四岁完成，而且和第一次分化一样，一般没什么反应就分化好了。”

“但你十六岁才开始分化，而且分化过程特殊，伴随的临床症状多，通过检测发现，你现在还处于分化期，腺体还没有完全长好，就现在的情况看，你的腺体在三个月到半年后会彻底成熟，彻底分化成alpha。”

季浔愣怔地听着，缓慢眨着眼。

他？

分化成了alpha？

怎么可能？

季浔声音很哑：“医生，我妈是omega，我父亲是beta，我……”

医生笑了笑，“我知道，按目前遗传学来说，你不可能分化成alpha，但检测结果确实是这么显示的，你身体里的a信息素明显超标。”

医生顿了顿，接着说：“你的情况很罕见，但我也曾见过一个这样的病例，你父母的性别结合，一般来说，孩子只能是beta或者omega，你第一次分化也是beta，但现在分化成a，医学上目前解释为基因突变。”

基因突变？

季浔低喃。

程芸不懂医学，面色担忧问：“医生，这会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不好？”

季浔也抬头看向医生。

“是会有影响的，”医生拿着笔在手上的检测单上划了一笔，笑了笑说：“就目前统计的情况看，像这类基因突变的人是十分罕见的，全球总人口中也只有50多万人。”

全球总人口20亿左右，50多万…确实很罕见，季浔失神。

医生看了看还在愣神的季浔，又看向面色担忧的程芸。

“您不用担心，这个基因突变目前在医学上认定是好事，这类人中的绝大多数已经被证明他们发生突变的结果是正向的，也可以说他们是基因进化，这些人通常会比绝大多数人更聪明健康，基因更优秀，从各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基因优化后更有优势的人。”

医生下了结论。

程芸没听明白前面的，但最后两句她听懂了，她松了口气，后怕道：“那就好那就好。”

季浔不同寻常的晕倒吓到她了，在季浔昏睡这段时间，她坐立不安，心脏砰砰砰的跳，生怕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季浔回神，问：“医生，我这段时间经常觉得不舒服，头痛，脖子也难受，是因为还在分化的原因吗？”

医生拿出一张检查单递给他，然后说：“这就是我主要想和你们说的事。”

程芸不知道季浔这些日子都会难受，她这个当妈没注意到，季浔也不和她说，此时听到后忙担忧地望着医生。

“是这样的，我们做检查后发现，你对其他alpha信息素极为排斥，已经到了无法共存忍受的程度，也是因为受其他alpha信息素刺激，你才会这样，目前基因突变的人太少，你这样的情况就更复杂了。”

季浔当了这么久的beta，但也了解一些ao生理知识。

他知道a之间的信息素是互斥的，两个a信息素同时存在的情况下，彼此间的信息素会相互压制，会让a烦躁不适产生破坏欲、竞争欲等等，发展到后面就会演变为打架斗殴，但也没有他这么夸张。

季浔面露疑惑。

医生说：“你现在腺体没长好，也就是二次分化不完整，所以身体无法抵御其他a信息素，才会被其他alpha信息素刺激。”

程芸问：“那怎么办？”

医生解释：“其实市面上的阻隔剂已经很先进，通常不会有信息素外溢的情况，正常的运动后alpha信息素外溢也很微量，几乎可以忽略，但对你来说可能不同，你现在对其他a信息素可能会比较敏感，今天晕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季浔一愣，所以他这段时间的难受，包括两次晕倒是因为受了其他a信息素的刺激？

“那怎么办？小浔还要读书，他这个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好？”程芸很担心，她不是怕影响学习，而是怕季浔这种特殊情况会影响季浔生活。

季浔也想到了这点。

如果其他alpha的信息素对他刺激后果这么严重，就像这段时间他头疼脖颈疼，还有两次晕倒一样，那他怎么办？

总不能几个月都不出门吧。

“也不会很久，看现在腺体情况应该半年就可以彻底分化完整，到时候他体内的信息素稳定下来，腺体也长好了，就会和普通alpha一样不会受太大影响，但现在确实是个问题。”

医生一顿。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医生顿了顿，“在腺体完整前不要接触别的alpha，这样的话，没有别的信息素刺激，你的腺体发育会更快更好，也许三个月就长好了，毕竟经常受刺激情况下，对你二次分化没有好处，你自己也会很难受。”

季浔垂眸，也就是说，他最少三个月内要受信息素影响？

程芸张了张口，“那现在休学呢？是不是对他更好？”

医生看了看季浔，点头：“休学确实对他是个好办法，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程芸担忧地看着季浔：“小浔……”

季浔垂下头，“不能休学。”

他还有一个多月物理竞赛初赛就要开始了，他不能休学。

季浔抬头，“医生，还有别的办法让我不受a信息素影响吗？我还是学生，不能休学。”

程芸面色焦急。

医生有些犹豫，办法是有，但……

“还有一种办法。”

程芸眼神一亮：“什么？”

“我们医院有一种特殊抑制剂，这种抑制剂是为了应对alpha易感期改良来的，效果和alpha普通抑制剂不太一样，这种特殊抑制剂可以暂时让你感受不到其他a信息素刺激，但…”

季浔看过去。

医生顿了顿：“但这个抑制剂是给一些比较特殊的顶级alpha用的，药效比较烈。虽然对顶级alpha腺体不会有伤害，但你的腺体没长完整，用了这个抑制剂可能会刺激你的腺体，让你的分化过程变慢，腺体发育减慢，而且这种特殊抑制剂很少给普通alpha用，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闻言，程芸忍不住开口：“小浔，要不还是先休学吧，身体最重要，等你完全分化后再去学校吧。”

季浔垂眸，他知道程芸的担忧。

但是不行，他必须参加竞赛，准备这么久了，不能这时候放弃。

而且医生说三个月会长好也只是个可能性，万一三个月没长好呢，他难道就一直不出门也不上学了吗。

但他也不是冲动的人，思索片刻后说：“医生，我可以先试一下那个抑制剂吗？”

他想先试试，如果没什么太大影响的话，他想用抑制剂。

这是季浔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他人就在医院，在这里打特殊抑制剂，万一有不良反应也能最快接受救护，如果没问题最好，他不用休学也不用像这几天这么难受，分化时间长一点无所谓。

医生沉吟片刻后觉得可以试试。

让一个高中生休学那么久确实不现实，尤其是听说这个学生还非常优秀。

“那试试吧。”

季浔心绪微松，又想到另一件怪异的事。

“医生，是不是我还没完全分化的原因，我没闻到过a信息素。”季浔对此疑惑不解。

他刚才就在想，他分化成了a，那就应该能感知和嗅到其他a信息素的气味吧，可他没有感知到过，更没闻到过……但他明明是被a信息素刺激……

不对！也许他闻到过！

沈闻。

季浔恍然，所以他那几次在沈闻身上闻到的不是香水，而是他的信息素？

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季浔心想，说不定他这么难受就是因为沈闻的信息素，尤其沈闻还是顶级信息素。

可还是不对啊，他们班超过一半都是a,他怎么似乎只闻到过沈闻的？

别的人不说，陈泽昂他们经常跟在沈闻身边，每次打篮球、运动之类的都在一起，陈泽昂他们也从他身边经过那么多次，为什么他从来没闻到过他们的信息素？

医生闻言诧异，没想到季浔还有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季浔都受到刺激昏倒了，那说明其他a信息素溢出被季浔感知到了，他不可能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啊。

季浔猝然抬头，声音有点低：“我分化成a，那是不是也有信息素？我从来没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

就是因为从来没闻到过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他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二次分化，也分辨不出沈闻身上的冷香是a信息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对沈闻的香水过敏而已。

医生凝眉，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

“从检查看，你二次分化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这期间你一次也没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吗？”医生面色凝重。

季浔摇头，语气肯定：“没有。”

犹豫一会儿，季浔看看程芸，抿了抿唇说：“我只闻到过一个同学身上的味道，但我不确定，一开始我以为那是香水，但现在看那也可能是他的信息素。”

医生不由好奇地打量季浔，“你闻不到自己和别人的信息素，但能闻到那个同学的？”

“应该吧。”季浔也不是很确定。

病房里沉默下来，医生翻开各个检查单看了又看。

程芸紧张地看着医生。

季浔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张检测单，上面一排排数据和名词他看不懂，但检查单最末尾的结果写着“检测结果为alpha”的字眼。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分化成a。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想分化成alpha的，那时候他还不懂遗传学规律，不知道bo结合几乎是不可能生出alpha小孩的，后来初中开始学生理知识，他才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分化为a，为此他还低落伤心过好一阵，后来初二他分化成了beta,懊恼了很久，却没想到……

小时候想分化成alpha的期盼早就在这几年的现实中化成泡沫消失不见。

如今他高二竟然莫名其妙又分化了，当时的小心和期待都成了真。

季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情很复杂。

医生翻了好一会，又思考了半晌，想了想，慎重地看了看程芸和季浔，沉吟道：“这样吧，我先去找其他医生再讨论一下，一会可能还要你配合检查，特殊抑制剂等检查做完后再试。”

“好。”

程芸把医生送出去。

季浔坐在床上，失神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