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就吃点东西吧。”

洛阳放下了外卖盒子，“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在打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顾希言苍白的小脸上不挂一丝表情，电脑屏幕的亮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映出她两个黑黑的眼圈。

顾希言一夜没合眼了。

自从昨天在苏复素的家里出来，一直到现在，顾希言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有哭，没有咒骂，清冷的眸子藏下悲欢，试图割裂一切情感。

最后一个字敲击完成，顾希言呆坐在靠椅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是她为苏复素写下的最后一个剧本，也是唯一一个女主死掉的剧本。

“写完了。”

顾希言终于开口，嗓子哑的说起话来都十分模糊。

窗帘被紧紧拉上，屋内没有一丝光束照进来，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个散着微弱光晕的屏幕。

“写……写完了吗？太好了老大，我们吃点东西吧。”

顾希言抬眼，红肿的双眼看上去楚楚可怜。她牵起泛白的唇角，“好。”

闻言，洛阳赶紧爬起来，为顾希言打开外卖盒子。瞬间，整个房间里飘满了各种肉的香味。

顾希言却缓缓起身，拉开窗帘，又拉开窗户。

她不喜欢自己的房间里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这顿饭吃得洛阳胆战心惊，她不怕顾希言骂她一顿，她就是怕顾希言一句话不说。

“老大，交警队刚才给我们打电话了，让咱去警局补笔录。”洛阳扒拉两口红烧肉。

“什么笔录？”

顾希言盘腿坐在地上，微卷的长发一直耷拉下来，远远看去像是锦簇的紫荆。

“昨天下午，咱俩不是在红星大桥上发现了一个女孩儿吗，警方有新的问题要问我们。”

洛阳擦干嘴角，试探地问：“如果老大不想去，明天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去。”顾希言抿唇道。

她的喉咙微动，终于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来。

大桥女孩儿的惨状让她联想到苏复素的死，如果能够帮助警方找到杀害女孩儿的凶手，她的心里也会舒坦些。

人对于突发事件的到来总会有一段延迟感受。

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似乎第一时间人们感受到的不是莫大的哀伤，而是依然相信他们并未离开，甚至编造各种理由蒙骗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接受现实，慢慢地，堕入无边的泥淖。

“洛阳，给苏复素发信息，告诉她我剧本写好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顾希言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因为迷糊显得过分可爱的小脸。

“洛阳……”顾希言拖着干涸的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戛然而止，顾希言的嘴唇半开着，后面的句子被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怎么了老大？”洛阳从厕所跑出来。

“没什么。”顾希言顿了一秒，“厕所冲了。”

——

“技术部那边出结果了，经过DNA比对，死者体内残留的精.液是犯罪嫌疑人刘得水的。”王亚目把尸检报告递给鹿所易。

薄薄的一摞报告压在手上，鹿所易不语。

她翻开封面，仔仔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要不你去睡一觉吧，人我提。”王亚目担心鹿所易的身体。

鹿所易摇头拒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鹿，目击证人来补笔录了。”和鹿所易一起审讯的男警官跑过来。

“成。这报告我先看着，等提完刘得水我再去找你。”鹿所易冲王亚目道。

证人已经等候多时。

鹿所易走在男警官后面，修长的身子远远看去极具风韵。

顾希言不曾想又在这里遇见了鹿所易，她下意识的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诶，这不是我们的大编剧嘛？幸会幸会。”鹿所易笑得十分迷人。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拍掉了鹿所易谄媚的小手，顾希言咬了咬后牙槽坐下来。

鹿所易撇撇嘴，依旧嬉皮笑脸，“都说警民一家亲，顾编剧你看看，就咱俩这关系，下本小说能不能给我写个女主角啊？”

“鹿警官平时也这么多话吗？”顾希言皱眉。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鹿所易热脸贴冷屁股，她尴尬地咳了咳，正色道：“那我们开始了。”

“就请顾编剧详细描述一下您当时目睹死者的整个过程吧。”

“昨天下午，时间大概是三点钟。我和我的助理开车去苏复素家里。原因，你们知道。”顾希言薄唇微抿。

“一路上，我感觉车上有些异常，但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和苏复素有心灵感应吧，我总觉得不踏实。”

“车子行进到了红星大桥，洛阳说听到车里有什么声音，我和她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人。你们称之为死者。下了车，发现她没了气息，我就报警了。”

顾希言说完，湛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鹿所易，示意自己结束了。

“当时的人多吗？”鹿所易停下了记录，抬头问。

“不多，路上没有什么人。”顾希言的声音就像蓝色的薄荷糖。

鹿所易把衬衫扣子解到第三个，露出性感的美人骨。

“屋里太热了。”

怕顾希言误会警察作风不端，鹿所易讪讪地笑一下。

“我刚刚说的，鹿警官有认真地在听吗？”顾希言蹙眉，在她的印象里，眼前的女警察有些业余。

说不定是靠关系进来的。

仔细打量着鹿所易精致的脸蛋儿，顾希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有在听”这几个字让鹿所易一阵不爽，她厚着脸皮哄这位大小姐半天了，到头来自己的专业性还要被质疑？

鹿所易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和这种被大众粉丝吹上天，没有本事只有钱的娱乐人物一般见识。

“当然。”鹿所易勾起唇角，露出职业假笑，“顾编剧惜字如金，您说的每句话我都当宝贝听呢。”

“我可以走了吗？”顾希言拍拍袖子，和鹿所易的对话于她而言就是一种心灵污染。

“感谢您的配合。”鹿所易的白牙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

顾希言起身，完美的身线轻易地撑起粉色长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俏皮可爱。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和水嫩的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鹿所易咬着下唇，女人天生的嫉妒心一览无余。

“看够了吗？”顾希言比鹿所易略高，她低下头，眉梢上扬。

身高的压迫让鹿所易心中涌出悲愤，她本以为自己的身高已经可以傲视群雄，没想到被眼前趾高气昂的家伙压了下去。

鹿所易把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绕开顾希言走到门口，“顾编剧，你出门小心，今天气温低，别感冒了。”

“不如我把大衣借给你。”鹿所易寒暄道。

此刻的她已经被自己高风亮节的情操和认真负责的态度给自我感动到了。

“不。”顾希言果然皱眉拒绝。

意识到自己说话方式不太客气后，她又补充：“必。”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抓住凶手？”临走，顾希言突然转身，和鹿所易打了个照面。

鹿所易一下子和她撞了个满怀，她触电式地弹开，一只手扶向门框装作无事发生。

“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多亏你们报案及时。”鹿所易的手指交叉搭在身前，显得十分乖巧。

眸中明亮的光暗下来，顾希言摇头，“我说杀苏复素的凶手。”

“这个案子不是我来负责，但我向你保证，警方会尽全力侦破案件，给你们一个交代。”

“还好不是你。”顾希言抬起眼皮，又拍拍胸前和鹿所易接触过的地方。

她迈开长腿，外貌优势让一路经过的警察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鹿所易和和气气地跟在身边，就像顾希言的小助理。

“鹿警官别送了。”走了不出二十步，顾希言憋不住了。

“送是得送的，我就给您送到大门口。”要不是警局规定，就是顾希言求她，她也得考虑考虑。

顾希言甩甩头发，加快了脚步。

“我帮你叫个车吧。”鹿所易费好大劲儿才跟上她。

“我开车来的。”顾希言扫了鹿所易一眼，“鹿警官平时追星吗？”

“我我不追星。我们警察平时……”

“哦。”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希言打断，她勾起嘴角，“看鹿警官这么热情，我还以为你是我粉丝呢。”

一片好心又被人怼，鹿所易气道：“我是看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儿，天快黑了，你穿的又这么少，怕你不安全。”

“这我车。”也不知道顾希言有没有听进去，就消失在了鹿所易的视线里。

兰博基尼发动引擎，冰冷的金属外壳从鹿所易身边呼啸而过，刮得鹿警官的头发胡乱舞动，彻底失去了形象。

车镜反射着小警花的窘态，顾希言心情一片大好。

鹿所易的身影渐渐变小，很快分辨不见。顾希言收起目光，表情骤然一变。

在车的副驾驶上，俨然立着一束玫瑰花，整整十三朵玫瑰花。

不过这次，确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