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注视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白色的灯光好像穿透了林易的脸庞，他眼中的悲伤像藤蔓一般，缠绕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搅紧，然后将它揉碎。

徐矗一直认为，那两年的游历和与林易的交往，早已将他变得坚不可摧，他很难再因为什么感到痛苦和难过。

哪怕是作为Μουσαι一直被林易拒绝，他也是从容的。

可是现在被林易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他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恐慌，仿佛有什么还未握紧的东西，马上就要飘然远去。

而他，再也抓不住了。

势在必得的从容被意外无情的打碎，徐矗定定地看着林易，张了张嘴：“……对不起。”

他甚至不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从遇见林易开始，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呢？唯一的巧合是他遇见林易。

林易的眼珠转动，扫视一圈，看到那些露骨的画，又被烫伤似的收回。

他抿着唇，低下头，开始逃避徐矗的视线。

徐矗伸手将灯熄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那些让人难堪的画也再也看不见了。

他摸索到颤抖的双肩，坚定地握了上去：“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啪”，客厅的灯光打开，徐矗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坐到林易身旁。

林易仍旧抱着花盆，默默挪了两步，显得有些抗拒。

徐矗抑制住自己想要抱上去的**，开口道：“如你所见，我喜欢你。”

林易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一时有些怔愣。

徐矗向他挪了一步：“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伤害，但这绝非我的本意。”

“如果是情侣的关系，我想这些画无伤大雅，只是情趣。”

“但现实是，我只是一个卑劣的暗恋者，借此进行下流的臆想与亵渎，对不知情的你实在是一种冒犯。在未表白之前，未被接受之前，我并不准备让它们出现在你面前。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我只能向你剖白我的不堪，承认我对你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和低俗的渴望。”

“暗恋者？”林易喃喃道，“可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不像那种轻易陷入爱情的人。”

徐矗轻声说：“在没有陷入爱情之前，谁也不知道爱情会怎样驯服我们。林易，我知道太过随意的告白并不郑重，显得轻浮又虚幻，在这样的情境下，它甚至更像一个掩饰我过错的借口。”

“林易，我想让你理解我的感情。它或许确实来自一个低俗的臆想，但绝不仅止于生理上的**。我想看见你，靠近你，触碰你。更想被你看见，被你靠近，被你触碰。这和我的那些酒肉朋友都不一样，在我热闹又孤独的人生中，是唯一让我感到放松、满足和幸福的事情。”

坠落的心仿佛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开始有些居无定所。林易无意识地抱紧花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吗？”

第一次见面的徐矗就对他表现出了友好，林易本以为徐矗性格如此，但在后面的相处中其实不难看出他是个比较冷淡的人。

哪怕是对那些五颜六色的酒肉朋友，徐矗的态度也是漠然的，高高在上、毫不在乎。

在这之前，林易从未深思过背后的原因，他习惯接受别人的善意，无论真假。

毕竟相比真实的恶意，虚伪的善意也要好出许多。

徐矗沉默，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林易狼狈地移开目光，听见徐矗说：“我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

“久到你还没见过我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林易嘴唇动了动，思绪早就混乱得无法思考，呐呐问：“很久……是多久？”

徐矗向他再挪一步，大腿碰上大腿，林易无处可逃，像被什么强硬的包裹住。

他低下头去，看到徐矗修长的手搭上来，落到自己灰尘扑扑的手背上，很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完全握住。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我承诺了向你解释一切，所以哪怕你毫无准备，我也会告诉你，我是谁，又为什么会喜欢你。”

林易心上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徐矗一字一顿，很缓慢地说：“林易，我是Μουσαι。”

林易猛地抬头，嘴唇颤抖，不可置信。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几年在网上和他**说骚话的人是徐矗。

也无法接受，自己发骚的话和擦边照片、视频全都发给了徐矗，这让他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十分难堪。

白皙的脸庞染上绯红，既像生气又像羞涩。

林易眼里又憋出泪来，身体往角落里挤去，抗拒地蜷成一团。

徐矗强硬地将花盆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半蹲到林易身前，拂去他眼角的泪，慢慢讲述过去的故事。

“那时我漫无目的地在外游历了两年，有一天下午，他们终于发现我离家出走的事情，给我打来电话，勒令我回家上学。”

“因为这个电话，本来为找到一处好风景而高兴的我，心情瞬间有些烦闷。”

“画稿变得潦草，我只好打开手机，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于是偶然点进你的直播间。你那时候还很青涩，妆容也很低级，像是故意在脸上打翻了调色盘，根本看不出来具体长什么样子。”

“你磕磕巴巴说着台词，哀求观众买你家的桃。你看着直播间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停留，简直都快哭出来。”

“我多停了一会，分辨你脸上的色彩。你小心翼翼地叫了我几声，发音都发不标准，问我对桃感不感兴趣。”

“其实并不感兴趣，但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生出几分不忍，随手发了句话，让你给我看看。”

徐矗顿了顿，语气平静：“你转身俯身时的曲线尤其好看，使我产生一些低俗的**，但那并不足以让我在你身上花费几年的时光。只是我发现，我很喜欢被你璀璨的双眸注视，很喜欢被你热情满满的问候，很喜欢你对我有求必应。”

“你开始变得具体，对我而言，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别，不再与对方说话，那将是一种酷刑。”

“于是我意识到，这或许是爱。”

林易偏头，几乎要把脸埋进沙发里，他想起自己那些出格的话和擦边的照片，实在没有勇气看徐矗。

比伤心和愤怒更多的，好像只是难为情。

徐矗忽然起身，高大的身体克制地圈在上方。他掰过林易的脸，目光直视着他。

“现在，我对你已经毫无隐瞒。你是否还很生气，要与我分道扬镳？”

林易嘴唇嗫嚅两下：“如果有人这样欺骗你……你不生气吗？”

“更何况，”他轻声说，“我不是男同。”

“那你喜欢女人？你和女人谈过恋爱吗？”

林易轻咬嘴唇，垂下眼皮：“……谈过。”

“我不相信，”徐矗沉声说，“你不是一边谈女朋友，一边还能和网友**的那种人。更何况，我认识你时你才十七，刚上高中，生活除了学习、直播，就是和我聊天，偶尔也会提到你为了考大学有多刻苦，向我埋怨物理好难，你不可能再有精力去谈恋爱。”

林易脆弱的眼睫轻颤：“那又如何？证明不了我不喜欢女人。”

徐矗：“也证明不了你不喜欢男人。”

“你要是真的排斥男同，无法接受和男人在一起，又为什么能自若地和我**？”

“这对我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如果你不和我**，我或许还能把你当直男看。”

林易有些苍白的狡辩：“……那明明是你要求的，是你让我喊老公，拍照片拍视频。”

徐矗淡淡道：“你可以拒绝。但你没有。”

林易脸色更难堪了，那时他是因为Μουσαι是唯一的铁粉，为他花了很多钱，才有求必应的，毕竟他觉得网上叫叫老公真的没什么，谁知道对方真的爱上了，还见到了真人。

悔恨、愧疚、懊恼，还有伤心、愤怒……各种情绪在脑中交织，林易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混乱了，他好像失去了责怪徐矗的立场，他们都在彼此欺瞒，人格卑劣，没有谁高人一等。

最后，林易只能嘴硬的重复：“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哪样？”徐矗轻声问，“你要和我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吗？”

林易不敢看他：“……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我们应该学习任平平和鹿祺的美德，和彼此保持一些距离。”

“不可能，”徐矗说，“我无法忍受。”

他直白的指出林易的打算：“不是保持一些距离，你会慢慢疏离我，直到彻底摆脱我。”

“我没有那么差劲，”徐矗抬起他的下巴，忽然凑得很近，是快接吻的距离，“林易，算上Μουσαι的身份，其实我们已经培养了快三年的感情，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对我有所心动？”

卡文了呜呜呜，这章写了好久[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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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