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金龙59层的电梯间。
一左一右,两名魁梧的酒店安保不动如山。在他们视线的交叠处,沈盈之局促不安地站在电梯前面,注视着楼层显示器上快速跃动的数字。
……、22、23、24、25、……
她刚看过腕子上的手表。七点三十七分,这意味着此刻搭乘专属电梯上楼的是她昨晚为宋辰曜精挑细选的早餐,来自三楼的观潮阁,一家主打潮汕菜的餐厅。出差前吃些粤式餐点应该比较清爽。
她紧紧地抿住双唇,试图控制开始提速的心跳——那件事还没明确呢。
随着一声清脆悠长,却令人紧张的“叮……”,电梯门开启。一名长着端庄鹅蛋脸的漂亮女服务生推着黄铜小餐车走了出来,眯着弯月般的笑眼先与她相□□头致意,然后步态婀娜地朝宋辰曜的寓所走去。
她摇摇脑袋,内心十分鄙视自己的胆怯。
女服务生已经推车走到了套房门前,掏出手机看过时间,正在整理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制服,下一步就是按门铃了。
沈盈之耸肩,吐气,急忙把人叫住:“等等!”
女服务生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她。
她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面带歉意地具体说明:“请在门外稍等。”
女服务生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随即恢复了礼貌的平静,把小餐车往旁边推开些许,让出位置给她。
她按响了门铃,同时有点心虚地小声对人家咕哝:“我先进去问问。”
“进来。”
宋辰曜的喊声立即隔着厚重的木门传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那声音是愉悦的,透着期待。
她转动门把手,门当然没有上锁。只不过这是因为宋辰曜在等待早餐送达,还是在等待她的到来呢,她心里没底。
宋辰曜倚靠在中岛台边,身上穿的是应该是一套亮深蓝色的三件套平领西服,只不过外套还搭在餐椅靠背上。量身裁剪的马甲搭配深海蓝的点纹领带和中蓝衬衫,愈发突显出他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线与修长的双腿,整个人像是刚从时装杂志里走出来。
望见她与送餐的服务生一道出现在门口,他放下手上的iPAD,对她莞尔一笑,打断了她目不转睛的凝视。
“叫她送进来吧,我们在这边吃。”他总能分毫不差地猜中她的想法,一句话就解答了她疑虑。
她昨天下午答应了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每顿饭都同他一起吃,但是晚上订餐的时候却对这个约定产生了犹疑。他所指的,真的是从第二天的早餐就开始的每一顿饭?还有,当真一起吃的话,地方选在哪儿?
太多的不确定导致她预订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观潮阁是两人就餐,并且在衣着上也再三犹豫,身上这件半正式的薰衣草灰薄呢连衣裙就体现出她内心的模棱两可。万一他忘了——没关系,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小餐车被推到了中岛台前。
“以后都放那边。”宋辰曜用手掌指引女服务生推着它继续往里走。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沈盈之看见落地窗前的晨晖中多了一张大约四英尺宽的圆餐桌。乳白色的玻璃桌面,作支撑的同色玻璃柱被设计成卷曲的缎带造型,配上桌子中央的花枝水晶烛台,以及透明水晶花瓶里一捧有白有黄有紫的郁金香,浪漫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把派黎思蓝的餐椅,两张同色系的格子餐垫,两套纯白的骨瓷餐具,两只高脚的雕花水晶杯,数目都是刚刚好。
他昨晚回来得那么迟,哪有时间准备这些?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地从卧室跑去玄关,趴在猫眼上往电梯间窥视,直到快十二点钟,看到安保由一人变成了两人,才肯丢下书本去睡觉,沈盈之只觉得脸庞忽地一红。
“愣着做什么?”宋辰曜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牵到餐桌前。
女服务生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将诧异和好奇尽数收在眼底,推小餐车过去停在玻璃桌边,用请示的眼神看向宋辰曜。
“放这儿吧。我们自己来。”
宋辰曜一旦用和蔼的语气说话,就很容易将他身上的魅惑力翻倍。沈盈之看到女服务生的双眼明显地张大了,愣了两秒才笑得像朵花似的向他鞠了个躬,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房间。
“很丰盛啊。”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女服务生造成的影响,冲着沈盈之赞赏地笑了笑,动手去端最靠近身体的那盘焗雪山餐包。
端着盘子,他又回头打量了一番餐车上其余的菜肴,这才决定了餐包该搁在桌上哪个位置。他兴致勃勃的模样让沈盈之回想起和外公在武馆布置晚饭餐桌的画面,不由得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趁他去拿那碟榄仁炒桂花蚌,她也象征性地撸了撸袖子,端起一盘蜂巢带子玉饺放上餐桌,顺手把桌上两只盘子的亚克力保温盖都揭掉,摞起来放回小餐车。
合作的默契使得身边的人放好手中的碟子就停下来看她,笑意从唇角荡漾进眼睛,亮闪闪的,比朝阳更加耀眼。
她被看得难为情,猫下腰去端小餐车第二层的那罐北极虾艇仔粥。
“不行!”宋辰曜飞快地伸手抓住她一条胳膊,把她往身边拽。
稍微迟了0.1秒。她左手两根手指的指腹接触到了滚烫的紫砂陶罐,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辰曜拉着她大步流星地直奔料理台的水槽,另一只手将水龙头往冷水方向拨到最大,又捉起她惹祸的左手伸进水柱里。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严峻,完全没意识到根本没必要继续握着她另一条胳膊。
“其实,”她怯生生地张嘴,“我只是碰到了一下,不严重的。冲了这么久,可以了。”
宋辰曜怀疑地瞪了她一眼,还是温柔地抬起她的左手查看,似乎对物理降温的效果还算满意。
她涨红了一张脸,不知道该看自己被捉住的手,还是捉住自己的手。
终于他点点头,将水关掉。
她微笑着示意他去看仍然握着她右臂的大手。
他在放开她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赧然神色让她非常惊讶。宋辰曜也会紧张和害羞?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哧哧笑。
“你这手,差点就成烤猪蹄了。”他狡黠地转移了焦点,边抱怨边从餐巾盒里抽出一张纸,轻柔地把她的手从指尖到手腕擦拭干,再举起来迎着光线仔细检查每一根指头。
她的手在他温暖的掌中仿佛骨头全都熔化了。她害羞得想别开飞上红晕的脸,然而他俊美容颜上一星半点的表情变化,精致双手所做的一分一毫的动作,全像磁石般吸引着她的视线,导致她的眼睛并不因本人的意志而转移方向。
她的脊梁骨也抵御不了他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在往他那边倾斜。
片刻后他的神情松弛下来,轻声说道:“还好。”
“都说没事啦。”不知不觉间,她使用了撒娇的口吻。
“是差点出事!”他纠正她,音调带着责备,唇角却在上翘。
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宋辰曜没看见她鼓起的腮帮,只顾着把她的手指拢到一起,随后嘟起菱形的嘴唇往她指尖轻轻地吹气。
她大吃一惊,低下了头,感觉指腹也有了心跳,怦怦地在起伏着。当然,她脸变得更红了。
既然她像受到惊吓的鹌鹑似的呆立不动,宋辰曜就像哥哥牵着妹妹一样牵着她的手回到窗边,绅士地拉开餐椅,轻按她的肩膀让她落座。
小餐车的底层有双隔热手套,他用它们包着陶罐的两只把手,将艇仔粥端上了餐桌,还特意放在自己手边,一副生怕她再鲁莽地烫着她自己的样子。接着他把装着油条丝、鱿鱼丝、炸花生米、葱花、蛋丝、葱酥、金蒜和熟黑芝麻的八格波浪形调味盘放到了陶罐前面。
为她盛好一碗粥之后,他拿起调味盘上的铁木小勺问道:“想加点什么料?”
醒悟到他是把她当成受伤不能自理,她撅起嘴巴‘抢’过小木勺,“我又没真的受伤。自己能行。”
他半推半就地把小木勺让给她,笑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
为了拿回些微的主导权,她一面把除开鱿鱼丝、葱花和黑芝麻之外的五种调味料都舀了一些进粥碗,一面说:“我还没见过艇仔粥配葱酥和金蒜的呢。挺特别。加上它们应该味道不错。”
他扬起一边眉毛,问她:“你喜欢?”
“嗯……,等等。”她把调味料拌进粥里,冲着葱酥和金蒜集中的区域舀了小半勺。
“烫!”宋辰曜不放心地提前做出警告。
她耸一耸鼻子,慢悠悠地把瓷勺举到嘴边,十分夸张地往上面呼呼呼地连吹好几口气。
“现在行啦?”她佯装乖巧地征求宋辰曜的意见。
他不说话,只是宠溺地对她微笑。
吞下那半勺粥,她摇头晃脑地赞叹:“果然美味!没有生葱的辛辣,滋味更加厚实。”又怂恿地问对面:“你也试试?”
“试过了。”宋辰曜动作优雅地往他自己的粥碗里放调味料,“葱酥和金蒜就是我给观潮阁的建议。”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建议的?你其实很懂吃嘛。可是朱丽叶说你吃饭也像工作。”对一日三餐没激情的人竟然对艇仔粥有独到的见解?她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
“不在意不等于不懂。”他骄傲地冲她笑了笑,酒窝里像盛着迷人的美酒。
“那你懂做饭吗?”十二岁就开始掌勺的人相信这个问题肯定能让对方甘拜下风。
“略懂一二。”宋辰曜回答得很谦虚,脸上却是胜券在握的笑容,“等有空了做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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