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又让人骗了

久久凝望眼前景色,吴春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片花田中还残留着葛青云的气息,“你还没爱过人,你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他转眼打量刘贵枝,目光聚神,好似能穿透一切,“他不算。”

刘贵枝冷冷看着他。

吴春雨于是又笑着道,“骗骗别人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了。那瞎子日日夜夜眼中只有你,七情六欲都凑不满,活得根本就不像一个真人,若是你对他的感情也能算爱,那这天底下的有情人当真都成了笑话。”

刘贵枝眼中一暗,许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吴春雨又转过身去,幽幽望着脚下的山坡,“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选这地方吗?”

背对绿水青山,刘贵枝看吴春雨好像又清瘦了不少,想他并非真想听到回答,继续维持沉默。

吴春雨不禁苦笑,“看来你是真不想关心她。”

知道他在说母亲葛青云,刘贵枝冷笑一声,爽快点头承认,这才姗姗开口,“的确是不怎么想。”

吴春雨长叹一口气,对刘贵枝的态度不屑一顾,这么多年他早已看清,刘贵枝其人,不过是拧巴,嘴上说着不在乎葛青云,行动上却比谁都担心葛青云真的跟着自己跑了。

“怎么说也是你母亲,从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有个人嘴上说爱你,却天天打你骂你,你能接受?”

吴春雨思索,“如果是她的话,我能接受。”

刘贵枝:“所以说你脑子不好使呢。”

……

时间接近傍晚,吴春雨终是放弃了和刘贵枝多说一句闲话的念头,拄着灯杆一瘸一拐站到了悬崖边,随着一桩往事,提起了他盘下这片土地的原因,“大概就是送你们娘俩离开后的第一个月里,我跟丢了你们娘俩的消息,四下向一切可能知道你们娘俩情况的人打听消息的时候,意外知道了一件事。”

刘贵枝多少有了些兴趣,下意识追问,“什么事儿?”

“是从她从前的一个老部下处知道的,那段时间此人正在被清算,我托了关系把人从刑部大牢救了出来。他虽不知道你们可能去哪了,但却给了我一个地址,告诉我她出事前似乎和这地方的某个人时常来往,你猜,这地方是哪?”

说完,他手扶栏杆转身,面冲悬崖,目光的尽头,正是这片山谷——莲花教旧址。

刘贵枝顿时头顶一麻,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某个人是什么人?”

吴春雨缓慢垂眼,“齐云。”

刘贵枝又是一惊,脑海中划过无数念头,葛青云和莲花教?葛青云和齐云?那齐云那所谓在上面的靠山……

“齐云早在莲花教出事时就被抓了,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齐云人早就死在了大牢里,已是死无对证。不过我倒是找到了几个曾经在莲花教帮齐云做事的教徒,他们虽不知葛青云的名号,但对我提供的画像却都十分熟悉,几十份不同人的画像混在一起,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是哪个人曾经来找过齐云。另外——”吴春雨突然停顿,转而看刘贵枝,颇有深意,“我也就是从这伙人口中得知,师父当年很可能早就知道你要惹祸。”

刘贵枝眼中颤抖,整理思绪,怎么看都是在强装镇定,“什么意思?”

吴春雨打量了她片刻,随后又莫名道:“齐云有靠山的传言,你应该多少都听过一些吧?”

心事被戳中,刘贵枝目光闪躲,心虚全写在脸上,不想吴春雨却是坦然得出乎意料,根本没打算和她多拉锯,气定神闲道,“多半就是师父没错。”

刘贵枝目瞪口呆。

“莲花教原本也不是什么恶教,鼓励教众四处行走,对身体还好呢。”吴春雨照旧云淡风轻,说完这一句却是话锋一转,“只不过师父是什么人,看看你刘贵枝就知道了。那些年朝中那几只老不死的猪盯你安家盯得像看犯人,她又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牵挂什么无关的路人?她肯暗中帮莲花教,多半是因为齐云对她来说也有利用价值。”

前面的还好说,听到这,刘贵枝却有些将信将疑,“莲花教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吴春雨冷不丁笑了,“你说呢?莲花教,说好听了是为信仰,说难听了,那不就是一伙沉迷走路的傻子?若不是有去无回,这伙人干的事儿几乎和镖局一样,每天就是往远处溜达。”

镖局?

闻此字眼,刘贵枝颇受启发,稍微开窍,大胆猜测,“你不会是想说……葛青云当年支持齐云,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教众给自己当镖师送东西吧?”

吴春雨缓缓垂眼,说话间好像还能听到后槽牙摩擦的声音,“普通的东西当然送到镖局就好了,可她这不是倒霉,生了你这么个闯祸精吗?当年她只怕是早有预感你要把事情做绝,才会早早想办法把手里的证据都转移。不然你以为,那会儿出事的时候,刑部是为何把你安家都翻了个却还只是空手而归的?”

刘贵枝哑口无言,错觉中脸上竟有些久违的发烫的感觉,若说当年事她桩桩件件都是问心无愧,那这一件大概就是唯一一件没长在她心里的。

家中出事原是因为一起军/事/案/件,那时朝中势力众多,干净的屈指可数,谁和谁干起来都免不了一场毁天灭地。葛青云细作出身,难独善其身,干得多是搜刮敌人罪证的活儿,按理说清算起来应该最繁琐,可偏偏她走后,安家里里外外除了花草树木,什么都没剩,一想便知定是有证据早早被转移。

刘贵枝这些年被财神的烂摊子折磨得茶饭不思,哪怕有心,也实在无力探究这些东西究竟落到了什么地方,然而吴春雨——说句难听的——他一介小人,为国为民的心思全然没有,一路攀到这个位置,不过就是为了一个人。刘贵枝因此深谙,让他去找那些可能帮安家平反的东西,那就是让狗找骨头。

“不是总有那种说法吗?不想被找到的东西,该往哪藏最安全?办法就是把它绑在一头野猪身上,再一巴掌拍在野猪的屁/股上,此后保准这天上地下再没人能看见这东西。齐云和他莲花教的那群人天天东奔西走,不就跟野猪一样?况且……”吴春雨说着轻笑,“又是一群老幼病残,难惹人怀疑,把东西带在他们身上,不出两日,任他什么秘密,八百里内绝对踪影全无。”

刘贵枝皱眉,感受到吴春雨言语中对齐云和莲花教莫名的恶意,并不放心,“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吧?证据呢?”

吴春雨揣手艰难站直,像是等了这问题好久,一脸满意,“原本是没有的,直到几个月前跟着你在禹城镇经历了那一遭,认识了高震霆。”

刘贵枝:“什么意思?”

吴春雨目光一沉,道:“莲花教虽然看起来蠢,却也不是漫无目的地走,为了提高找到世界尽头的可能,他们某一段时间多会集中选择一个大方向,以经过不同的地点为小方向,放教众探索。可我看了教志却发现,那段时间齐云给教众选择的方向总是五花八门,里面甚至不乏有一些熟悉的地方。”

刘贵枝眯眼,多少猜到,“你在里面看到了禹城镇?”

吴春雨不置可否,“我猜齐云应该是受了师父的恩惠,这才有心安排,让莲花教那段时间的行进方向看不出目的,以此躲避朝廷的追查。”

而事实证明,这一招也的确有效,一度防住了“自己人”吴春雨。

“那些地方我后来多少都跑了个遍,不瞒你说,真是哪哪看起来都可疑,当真难找,直到后来出了张庭的乱子,我锁定了禹城镇,又在那儿遇到了你和高震霆——”他说起来还有些后怕,“我才幡然醒悟,说不定师父留下的并不只是能带在身上、写在纸上的证据,还有一个人。”

说罢,吴春雨又是紧盯刘贵枝,“我没记错的话,高震霆与你对峙的那一天,还曾提到过’你娘’的字眼吧?”

刘贵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闷响,又一次回忆起高震霆临走前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都在这儿”时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她发自内心觉得吴春雨可能没想错,莲花教那段时间看似混乱的行动方向或许并非真的漫无目的,在禹城镇碰到潜伏已久的高震霆,的确就是这猜测最好的印证。

一转眼,天都要黑了,吴春雨许久没说话,看来是已经将自己请刘贵枝来时想表达的都说完了,望着山下涓涓细流,他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万一她真在这地方留下了什么痕迹,被旁人翻出总比被自己人翻出好。你知道的,朝中那群猪容不下她,像张庭一样等着取她性命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恨不得把她到过的每一片土地都翻个底朝天,你们从前住的那宅子我是护不住了,但这片地我还是能做主的。你若不介意,以后可以常来,来前跟阳关道说一声就行,我绝对不出现。”

早在离开禹城镇的那一天他就明确表示过,在安家旧案的事情上,他希望刘贵枝能和自己站在同一边。

刘贵枝无言,听到这里眼中一暗,呆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确认天色已经变成了再不走瞎子会着急的颜色,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该回去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离意,吴春雨用灯杆戳了戳地。

两个眨眼过后,花轿晃晃悠悠出现在谷地的尽头。

看着它一点点接近的同时,吴春雨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好奇道,“说起来,范小舟那边怎么样了?寻到了他的魂儿,可有从他那儿听来高震霆的消息?”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贵枝闻言一脸颓样,迫不得已将范小舟记忆被偷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又见这鬼司建在沃土之上,发展得当真不错,忍不住又动了“化缘”的心思,“你要是有空,也帮我打听打听呗,你们鬼司抓过那么多妖魔鬼怪,总得有点鬼脉吧?”

吴春雨听得一愣,转脸却是笑了,“记忆被偷?这话谁说的?”

“地藏啊。”刘贵枝不明所以。

“依据呢?”

刘贵枝眨眨眼,没想起来。

吴春雨露出看透一切的神色,话中有话,“只是记忆不见的话,怎么就不可能是和范大成一般,选择自戕烧掉了自己的记忆呢?怎么就一定是被偷了呢?能导致记忆不见的行为可是有很多的……刘贵枝,你破案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到了这种事儿上,还老求我帮忙?地藏与你才更亲近,你怎么不去问问他?”

他说着竟有些懊恼,“他瞒了你那么多事儿,你都还肯轻易相信他的话,可见你就是个活该上当受骗的傻子。”

刘贵枝心下一惊,一时花轿也顾不得上,“你把话说清楚。”

吴春雨却又一声悠闲长叹,已转身朝着回去的路出发,刚好经过刘贵枝身后,他看了一眼那好像什么都没有的空地,道,“你那两个跟班呢?你不妨去问问他们,地府的那些阎罗平日里除了收死人魂之外,还会干些什么?他们如今有求于你,应该不会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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