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胜负已然分晓,独孤拓败给了他精明多疑的性格,只见他颤抖的手缓缓的探向那侍卫的脉搏,莫淮雨却在此刻冷冷道。
“这毒名叫花溪草,若无伤口,不仅无毒,还可以用来做成香料。可一旦遇到明显的伤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中毒之人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所以它又叫……化血草。”
独孤拓猛的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莫淮雨。
莫淮雨却冷哼一声,“你若不自作聪明先发制人,又何来这一出?若非冯……有人料事如神,我们岂不是着了你的道?”
载辰将莫淮雨护在身后,虽未看他却温柔道,“脖子可有不舒服?”
莫淮雨捏捏他拉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独孤拓听着两人动静,冷笑道,“方才还说他不过是个戏子,将他贬的一文不值,如今这般模样,阁下怕是虚情假意惯了,装的连自己都分不清!”
载辰淡淡的瞥他一眼,“左贤王的传说在下也有耳闻,虽然立场不同,但某自认为左贤王也称得上是位枭雄,最该不屑挑拨离间这种下作之法。我与他同生共死过不知几次,我是不是虚情假意,他自是明白。左贤王当下最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您怀中这位护卫的安危吗?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带着解药回你的漠北吧,如今本就是灾年,百姓生活不易,若你因为一己之私大动干戈,天下又将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左贤王到时候怕是会成了千古罪人!”
独孤拓无视胸前的剑,扶着忠栩站起来了,冷笑道,“一己之私?阁下就算是没到过漠北,难道没听过那首诗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匈奴向来大雨雪,‘白灾’一到,别说牲畜,就连人都得饿死!”
“一个月前从西北来的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漠北草原,一家牧民丢了几只羊,他为了寻找义无反顾的冒雪出了门,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难道不知道危险吗?他的家里还有未盈月的婴儿和没出月子的妻子,为了几只羊丢了命,我们匈奴儿郎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独孤拓仰天一叹,脸上不甘和悲痛稍纵即逝,待到低头看来,眸中又恢复了那一片冷厉。
“汉人最看中家,可我们连家都没有,只能逐水草而居。可凭什么我们就要忍受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和贫瘠的大地!为何我们就要任他风吹雨雪,人人食不果腹等着饿死!若是阁下认为这还算一己之私,那我便不怕遗臭万年!况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待我问鼎中原之时,自有我的功绩传!”
载辰摇头长叹道,“左贤王,君子生非异,求诸己,小人生非同,常求诸人。若是人人都因私欲无法满足就要发动战争侵犯邻邦,那我们大齐是不是也可以因为北境粮食欠收向漠北进攻呢?左贤王虽不只为你,即便你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怀玉一事却也不是大义之举。左贤王不妨想想,您为匈奴的子民因大雪丧命而感到不值,那他们与妻儿因为战乱生离死别,无数孤儿寡母就会称颂你的能征善战、骁勇无敌吗?”
独孤拓微怔,却仍倔强道,“我匈奴的男子自当马革裹尸还,而不是那么窝囊的死!”
载辰摇头长叹道,“承认吧左贤王,你骨子里就流着好战的血液,在草原生活的部落从来不止匈奴一个,为何胡羯却能和大齐缔结盟约、互通有无,造福两国百姓?而从古自今纵马南下的永远是匈奴?”
独孤拓听罢神情微怔,而后眸子不由向载辰身后的车轿看去,眼神也由最初的疑惑慢慢变的清明起来。
独孤拓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方才我还在想你是谁,原来是你!也只有你,才有理由替苻载辰做他该做的事情!”
“噌!”只见轿中飞出一把飞刀直冲独孤拓怀中那侍卫而去,独孤拓匆忙闪身躲过。
载辰从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冯燊和自己有什么?他们两人怎么会扯到一起?是不是他听错了?直到独孤拓的身影微动,载辰的剑才本能的跟了上去。
“别动!刀剑无眼!”
独孤拓像是没听到般,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怀里的人,见他伤势没再加重才松了口气。
独孤拓冷哼一声,“怎么,光听到这个名字就如此激动?”
回答独孤拓的是两把更快更准的飞刀,独孤拓没料到冯燊会如此,大惊之下匆忙护着怀中人躲过一刀,而另一把像是算准了他会这么做,竟生生贴着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瞬间淌满了脸颊,独孤拓捂着脸,得意的神色终于消失不见。
“若你再多说一个字,下一把刀绝对会插进石忠栩的心口。哦,不,也许对他来说,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
“你……”独孤拓恶狠狠的盯着车轿,眸中的狠戾越发浓烈,可载辰却发现他抱着那人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不过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我至少能将他留在我身边,而你们……我倒是很好奇……你和我们的太子殿下能有什么好结局!”
等等,刚才自己真的没有听错,整个九州大陆,能称得上太子殿下的只有他苻载辰一人。可他和冯燊……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听独孤拓这话,倒像是两人不仅熟识,似乎还有点什么不合常理的情况?
“公孙!”
载辰被一声惊呼打断了思绪,匆忙扭头向莫淮雨看去,却见数不清的箭雨朝几人射来,载辰只得挥剑抵挡。
同一时间,几把飞刀直冲独孤拓而去,截断了他想要逃走的去路。
独孤拓恶狠狠的朝远方喝道,“秦枫,还不动手等死吗!”
语毕,便有十几只箭雨朝冯燊的车轿射去,马车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载辰大惊,正要前去查看,却见冯燊一席黑衣从车轿上跃下,而后空中一个轻柔的转身,藏在了一块大石之后。独孤拓见机带着那护卫返回岸边,一剑将缠着独孤信的一个驰骛客刺了个透心凉。
“将他给我护好了,否则我要你命!”独孤拓两人塞进独孤信怀里,神色复杂的看了那侍卫一眼。
“等我回来。”
独孤拓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手中长剑翻转,朝着莫淮雨冲了过去。
莫淮雨此刻正甩着软鞭,起落间将射向载辰的几只箭矢打落,而后一脸杀意的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秦枫?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莫淮雨一脚踏出,正欲大杀四方,却被载辰拉住了手。“淮雨,呆在我身边。”
莫淮雨微怔,可只一瞬间的功夫,又有一只暗箭朝着载辰后背射来。
莫淮雨匆忙将载辰护在身后,提步迎了上去,“无耻小人!””
载辰还未来得及抓住莫淮雨的手,却见独孤拓从对岸朝莫淮雨袭来。
“滚开!”见载辰挥剑迎了上来,独孤拓大喝一声,“我找的是他!”
“铮!”两人剑锋相碰,载辰嘴角弯弯,“你找他也没用,他从不把解药放身上的,左贤王,时辰还未到,带着他出关才是救命之法,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流血而亡?”
独孤拓眸中闪过一丝迟疑,载辰见状正要继续,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凉意。却见独孤拓薄唇微翘,眸中精光闪过,“那不若你先赔命罢!”
载辰还未来得及回头,只听得“叮叮叮”几声脆响从身后传来,而后是那股熟悉的清冷的味道。
“承锐!”
载辰心中不由呼喊起了承锐的名字,承锐永远出现的这么及时!
承锐纤细的后背似有似无的靠着载辰,夜风将他黑色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此时的承锐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声音冷的令人发寒。
“找死!”
承锐微微侧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低声对载辰道,“你自己小心!”
承锐留下淡淡的一句话,便如一只离弦之箭冲向了众人身后的矮草丛中,瞬间从中传出几声哀嚎。
承锐的到来让载辰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载辰将承锐递给他的东西悄无声息装入怀中,转头朝莫淮雨看去,却见他已被四五个黑衣人包围起来。
载辰正欲上前,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阁下在看哪里呢?”
载辰迅速转身应对独孤拓,一个黑色身影却先他一步挡下了独孤拓的剑。只是不知是不是方才用飞刀的缘故,冯燊那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
载辰心中莫名不忍,本就不该他的事,自己却将他诓了进来,如今他竟然还能不计前嫌来救他。
“冯掌柜,你先……”
“东西给我!”
冷冷的声音将载辰打回现实,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可他顾不上考虑这些,眼看莫淮雨那边有些力不从心,今夜突然出现的这些黑衣人,一招一式不像是江湖门派,反倒有些军营之人的作风。
“不好!”只见离莫淮雨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一个黑影偷偷摸摸的伸出手,露出一把极其隐蔽的袖剑。
“淮雨!”
载辰再顾不得其他,向莫淮雨跑去,可刚踏出一步衣袖却被人紧紧拽住了。
“先把东西给我!”冯燊一双通红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
“冯掌柜,先救人!”
可他太过心急如焚,转身就要去救莫淮雨,却忘记了冯燊对他这个宝贝有多偏执。
“可我现在偏偏就要!”谁也没有想到冯燊突然发难,腰间的剑顷刻间就到了载辰眼前。
载辰没想到他竟然会不顾独孤拓和自己动起手来,“冯掌柜的这是作何?如今大敌当前,淮雨若是被擒,你我之前所做一切均为泡影。你若不信我此时给你便可,何至于此。”
载辰说罢匆忙将怀中木偶取出,冯燊一见自己苦寻多日之物就在眼前,那琥珀色的眸子似是染了一层风霜,看的人心慌。
冯燊伸手来拿,独孤拓却瞅准时机发难,朝着冯燊后背刺来一剑。
“小心!”载辰一把拉过冯燊将他护在身后,举剑挡下独孤拓。冯燊却反手拉着载辰,想要从他手中取回木偶,不料将载辰拉了一个趄趔。
“怎么?起内讧了?”独孤拓看着载辰,眸中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待载辰反应,剑尖便掠过载辰朝冯燊去了。
“不过杀他可比杀你重要多了!”
载辰感受着冯燊异常发烫的手心,再看他眼里只有那个木偶的偏执模样,心道冯燊怕是又发热了。本就未痊愈,方才那几把飞刀怕是又加重了他的病情。
眼看独孤拓的剑就要刺进冯燊的胸膛,载辰思索再三,别无他法,只得左手用力将那木偶掷向远处无人的地方,果然冯燊几乎是瞬间就跟着那木偶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载辰匆忙在人群之中寻找莫淮雨的身影,却见他身形有些不稳,似是已然受伤。载辰心下大惊,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向莫淮雨冲了过去。
独孤拓扭头立在原地,向左看看对岸昏迷的侍卫,又看一眼朝着木偶飞去的冯燊,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紧的攥了起来,犹豫片刻后,独孤拓终是抬脚朝冯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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