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铃铛

闻修瑾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陈桁。

一是,许宜淼身份尴尬,他怕陈桁知道了多心。

二来,第二天就是陈桁的生辰,他不希望陈桁因为这种事情分心。毕竟陈桁当年流落民间,又被人拐带到醉春楼,说不定遇到过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情。

闻修瑾一想到这可能会引起陈桁不好的联想,便下意识地想要隐瞒。

明路带回来的信上将地点写的很明确,闻修瑾都不需要怎么找就能发现信上的地址。

他带着忍冬,两个人决定速战速决。

闻修瑾毕竟是个将军,对方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当年永康帝心里猜忌他,用的办法也是暗自下毒药。

若这次绑了许宜淼真是永康帝的人干的,那闻修瑾也会怀疑,会不会永康帝脑子真的病糊涂了。

陈桁一夜没有等到闻修瑾的消息,临到天明却得到了李峦的禀报。

“主子,将军出去了。”

“去哪里了?”陈桁声音怏怏,似乎带着点一夜未眠的疲惫。

他将手按在头上,手肘抵着一旁的桌子,紧闭着眼睛,却依旧难掩眼下的青黑。

“暂时还不清楚,需要派人跟着吗?”

“呵,跟着有什么用?”陈桁轻笑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双眸子睁开,依旧是入骨的寒冷。

“算了,还是让人先跟着看看情况,别暴露。”

陈桁按了按眉头,最后吐出一句话。

李峦领命下去安排。

跟着闻修瑾的人,选的是手底下培养的动作最敏捷的人。

闻修瑾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军,主子说了不能暴露,自然要小心谨慎。

只可惜......

“主子,有人跟着咱们。”出府不过一刻,忍冬便发现身后有“尾巴”。

闻修瑾眼睛眨都没眨,对着忍冬说了两个字:“甩掉。”

在雍州这些年和鞑靼人对着,侦察、反侦察的能力都不是白练的。

毕竟,那可是充满硝烟的战场,一个不察,就可能命丧黄泉。

原本正常的行进道路被迫转了个弯,忍冬带着闻修瑾在大街上,逐渐绕过一个个地方。

跟着的人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丢了。

——完蛋了。

将军府中,餐桌上摆满了厨房提早备下的酒菜,可偏偏将军府真正的主人闻修瑾迟迟未归。

陈桁看了眼已经凉透的饭菜,让身边人都退下。

“人呢?”陈桁眼里像是淬了寒霜一半。

“派出去的人说,闻将军...闻将军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跟丢了?”陈桁声音怪异,倒像是笑了出来。

“主子恕罪。”被李峦派过来汇报的人此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身形颤抖。

“呵——,废物,都是群废物。”

桌子上精致的餐碟被尽数摔到地上,陈桁怒红着眼,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闻修瑾的日子。

明明答应好会给他过生辰的,就像当初明明跟他说了名字的......

原来,原来都是骗他的吗?

闻修瑾!

这几个字被陈桁在嘴里反复琢磨,怒极的他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闻修瑾,你这一次,最好永远不要我被找到。

陈桁将手狠狠砸在桌子上,磕出青紫的痕迹,然后慢慢冒出血丝。

可手的主人却丝毫未觉,依旧双目泛红。

他等着,看这一次,闻修瑾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至于那个许宜淼,一而再再而三,真是不顺眼极了,还是杀了喂狗,最为合适。

陈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原本倒了一地的餐碟碗筷被下人们收拾好,陈桁一个人坐在屋内的黄花梨木椅子上,脊背笔直。

天渐渐黑了,月亮只剩弯弯一轮,带着点微薄的亮光。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一片。

李峦匆匆忙忙地跑进屋,朝坐着的陈桁张口就道:“主子,不好了。”

陈桁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的眼,此刻布满红丝。

他微微扬起了头,对着李峦问了句。

“人找到了?在哪?”

“主子,将军...将军他似乎中了药。”

“嗯?”

说话间,陈桁已经起身快步向府门外走去。

原先为了及冠礼特意穿上的衣衫,此刻倒成了累赘。

金丝绣上的云纹在月色中闪着微光,广袖被风灌得鼓胀,伴手绊脚地拖着陈桁的步伐。

他走得很急,织锦的袍角在转弯时勾住了雕花棱格。

察觉到一股牵绊,陈桁猛地一阵大力。原先华贵的衣衫,被扯出细微的裂帛声。

可衣主人已经顾不上这些,只继续往前赶去。

李峦咬着牙快步跟上,一边走一遍说。

“我们的人发现将军的时候,许宜淼正准备对将军行......行那种事情。”

“人在哪?”陈桁听见李峦的话,面上的愠怒更甚。

“许宜淼已经被人按下了,正关在密室里面。”

“我说闻修瑾。”陈桁飞奔到将军府外,马匹早已备好。

“将军他,先放在了最近的醉春楼,顶上那间屋子。”

“去寻郎中。”

陈桁丢下这四个字,扬起马鞭,飞身潜入夜色。

李峦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马背上的陈桁,感叹了声,“命啊!”

旋即,又是赶快安排下面人去找郎中,又安排好一切。

一路上,陈桁的心忽上忽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猛地揪高又骤然摁落。

深秋的风扯过他微湿的额发,他的手不禁颤抖。

醉春楼离得不近,陈桁刚下马便看见了亦禾——醉春楼的管事。

“人呢?”

“已经安置好了,郎中也请了过来,不过都说这药只能疏不能堵。”

“知道了,东西都备好了?”

“备好了。”毕竟是醉春楼,少了什么都不会少了那些东西。

“让郎中过来。”

陈桁吩咐一声,便踏步进了醉春楼。

一楼依旧是热闹的地方,外面夜色虽深,可一点都不耽误楼内的繁华。

陈桁看也没看这景象,走了密道快步上了楼。

刚进门,便听见熟悉的声响。

陈桁原本着急的脚步猛然一放松,但最终还是绕到屏风后面的床榻上。

郎中刚号完脉,见陈桁进来,便收了手,转向陈桁。

花白的眉头蹙着,语气沉缓却清晰道:“这位公子中了极为霸道的情归散,下药那人似乎是担心药量不够,加了剂量。”

“可有什么解决办法?”陈桁站在一旁,看着榻上的闻修瑾面色潮红,却是一脸痛苦的模样。

他原先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若是寻常人,还可以开些寒凉之物勉强压制。只是我刚号了这位公子的脉,他的体内似乎本就有股邪毒,若是再强行压制只怕...容易造成经脉受损。与其如此,倒不如......寻一宣泄之法,将那热毒倒出体内......”

那郎中没有继续下去,但陈桁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这里本就是醉春楼,恐怕这郎中早就误会了。

陈桁摆了摆手,让人付了丰厚的诊金。

郎中见人递来的金子,也清楚这怕是封口费,赶忙退下了。

原先屋子里伺候的人尽数离开,陈桁眼睛盯着床榻上的闻修瑾,最后缓缓有了动作。

——这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我的将军。

屋内的这张千工拔步床是当初陈桁打定主意暂且留在醉春楼时,便安排人备下的。

原先只是为了一时的方便,不成想如今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处。

紫檀木精雕而成的屋中之屋,须踏上丈长的脚踏方能入内。床顶是高耸的檐盖,承尘板上悬刻着几只鸟雀状的木雕,取自鸾凤和鸣之意。

边缘垂着殷红色的流苏锦帐,此时早已被人用旁边的帐钩挽起,露出床上人的身影。

陈桁看了眼床榻上的景象,随即从床外层的抽屉里拿出个玉盒。

“噔。”一声,抽屉被只大手合上,床上的人似乎被这声音吵扰,发出了声呜咽。

“热——”

屋内的火盆子确实燃得正旺,已经快要入冬了,京城的天也冷了下来。

但却远远未到喊热的程度。

陈桁充血的眸子锁上出声的人,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

昏黄的烛光下,床围上镶着的云母、珍珠拼凑出的海棠花图案光影流转。

陈桁半跪在塌上,向后伸出手,将头上的发带扯下。

他今日及冠,按理说这发带合该是被眼前的人亲手取下,再换上发冠。

可偏偏,眼前的人双眸紧闭,似乎没有力气再帮忙了。

这条发带还是陈桁月余之前就挑好的,南边送上来的冰绡纱,质地轻透,却又带着丝凉滑的韧性。

长约三尺、宽约二指,底色是淡雅的瓷色,却又用了黛黑滚边,压得细致平整。两端并非寻常的流苏,而是各缀了枚小巧玲珑的白玉坠子,状似含苞玉兰。玉兰之下,还活泼地扣着个铃铛,行走之时玉兰碰撞、铃铛作响。

陈桁拽着那发带,嘴角勾起一抹笑,将玉带缓缓缠到别的地方。

叮叮铛铛,满屋作响。

陈桁:这个床准备的真是时候,赏。

闻修瑾:......

[撒花][撒花][撒花]

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呢,好难猜啊[墨镜][墨镜](且看且珍惜啊,我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但应该没问题吧[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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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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