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深夜了，顾遥掏出钥匙，插进锁眼，扭开门，竟看见屋内如白昼一般的灯火通明。灯光有些刺眼，顾遥眯起眼睛拉上门，用鞋跟顶了另一只鞋子将脚脱出来，脚趾往前探了出去。
嗯？拖鞋呢？
“顾遥！”
客厅骤然传出一声喊，她没来得及转身就猛的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什么情况？！顾遥心里先是一惊，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回缩，她本能地抗拒，因为她并不习惯这种没由来的亲热。可那人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靠在她背上贴得更紧了。
疑惑之间，大脑半天摸索着找不出答案，顾遥开始发毛，因为她从眼角窥见了挂在她胸前乌黑发亮的发丝以及附在上面仍在盈盈下落的水珠。
莫不是被哪个心有冤屈的女鬼给缠上了？她憋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正欲张嘴喊‘姐姐饶命’，一股浓郁栀子香袭进鼻息，顾遥一颤，倏地睁眼抬眸。
“想我了么？”身后的人发出闷闷的声音。
听了这一声，先前似有万千针管抵着后背的刺痛感化作一股软绵绵的脸颊贴附的温柔触感。顾遥本来觉得一阵眩晕，可当自己已经屏住呼吸的身躯突然放松了下来的时候，腿有些发软，但能强撑立着。
顾遥舔了舔唇，下意识向前探了探脖子，声音小声又艰涩：
“……妈妈？”
“呦吼！这么轻？”女人终于肯放开她了，顺手牵过顾遥肩上的书包，用一根小拇指拎起来放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顾遥几乎忽略了眼前摇晃不停的背包，扭过头来看她，眼睛像是在女人脸上探索着什么线索，她刚想开口，但嗓子眼儿里就好像是塞了东西似的，停在嘴边的话化作了一团气缓缓地呼了出去。一片片零星稀碎的模样一点点的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再逐渐与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点点重叠。
漂亮女人带着银灿灿的耳饰，反着光荡在对面的墙上散成了水波七彩涟漪。女人身上的香味萦绕飘散在顾遥身旁，清晰的就像她每天早上刚喷在发根里那么浓。
顾遥倏地开始有些恍惚，胸口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涩的发闷。
“宝贝儿你傻啦？你妈我可是千里迢迢飞回来度假的，你见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惊喜？”女人努了努嘴，眨巴了两下眼睛继续靠到顾遥身上缠着她。
“还是长高了不少的啊……”女人弯下腰，本想将眼前的女孩细细打量，然后啧啧称赞一番她丝毫不输自己当年风采，可见这姑娘屏息促立着，突然来了兴致，也屏起气来忍俊说道：
“这么多年没有人叫过我‘妈’了，这猛的一听还真是有点儿怀念，乖宝贝儿~快再叫一声来让我听听！”
女孩本长睫静垂，可下巴被人突然的一钩，眼角冻出的余红一瞬间又添了新色，她顺势躲开了下一把女人的蹂‖躏，将她往客厅一推：
“你去那屋叫你妈去吧！”
“搞什么呀宝儿，干嘛这么不乐意的嘛……嘶诶等等！我忘了问这茬了，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大半夜的这么晚才家？！快说！”
顾遥盯着她的眼神中本是透着些盎然神色的，却突然一瞬间又被打散了。
“……张虹梅，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它叫晚自习？……”
顾遥的语气显出来的多是无奈。
“诶呀！别叫我张虹梅，那都多少年前的名儿了？！我现在叫张琳娜！以前那名儿多土啊！早就不叫了……”女人骄傲的撇了撇头发，明晃晃的钻石手镯把整个房间都衬得有些陈旧。
“啧，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被美丽漂亮的妈妈惊艳到了？你说我是不是比几年前那会儿还年轻了？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看着很开心，她先是用接了睫毛的水灵灵大眼睛期待的瞅了两下顾遥，随后咗了两声后使劲捏了一下顾遥的脸，笑得花枝乱颤。
“是的，很美。出门都以为你是我学妹。”
顾遥将被捏住的脸抽回来，夺走书包，撇了一眼张琳娜后回了屋，她的手刚要拎起衣角便看见那女人也嬉笑着跟了过来，随手捡起一个玩偶扔了过去。
“出去，我换衣服。”顾遥凝眸。
“跟妈妈还见什么外。”张琳娜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反而从门口蹭了进来。
“你姥他们都睡了好久了，没人跟我聊天儿了。”
顾遥站到角落背过身去。
“嗯……你现在在那个叫什么来着？十几还是二十几三十几什么学校来着？”
“三中。”
“哦对对，三中，就那个你大姨那学校。嘶—我还寻思，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我姐管你学习么？怎么还大老远的还给我打个跨洋电话让我求着她给你塞进个什么什么学校去。啧，你怎么离你大姨那么近怎么不直接找她？啧，也对，从小你就怕她……”
张琳娜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一边不忘转着脑袋参观这卧室里的摆设：“我就跟我姐说，我这闺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都不爱学习我这孩子倒是特爱学习，咱家祖宗坟里算是冒了青烟儿了。”
张琳娜边说边扯过来床上躺着的书包，一把拉开拉链，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掏出一本书来做冒青烟的“铁证”，结果一抬头见顾遥终于把身上那件校服给换下来了，张琳娜赶紧拿过来围在自己身上兴奋地转了两个圈打量，她从顾遥进门那一刻就觊觎上了这一身：
“宝贝儿，你说我这么年轻会不会也像高中生？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像你学妹！要不明儿你干脆把校服借我穿我替你上学去怎么样？……诶！你们学校在哪啊？你平时咋去？有伴儿没？走着？谁开车送你？”
“不行。”
顾遥立马打断了她，她将身上白色睡衣裙的衣领整理好，走过来一把夺过校服。
“啧，这么小气干嘛！你让我去试试！少上一天你又不吃亏，我赌你们门卫肯定不拦我！”
“张琳娜，你看你现在这样的打扮能像高中生么？别闹了。”顾遥有些头疼的将衣服塞进五斗柜里，她没着急将抽屉推进去，而是将胳膊肘杵在沿上，低头揪了两下校服袖口上露出的一根线头，半晌抬眸：
“你这回回来要待多久？”
衣柜一侧是落地镜，顾遥看见李琳娜心思未得逞后认命地靠在床边的躺椅上，悠闲地哼了两下不知什么名字的英文曲儿。黑发流淌在侧，腰线被衣裙衬托的很曼妙。
“嗯……个把月吧。”李琳娜闭着眼。
“到底几个月？”顾遥眉头一皱，继续盯着镜子。
“不知道，但至少也得一个月？上一个项目已经完事儿了，暂时估计也接不着什么大的新项目了，近期不需要再出差。”
“嗯。”
顾遥缓缓将抽屉合上，垂眸带上发箍，进了浴室去洗漱。
等洗漱完毕，回了屋，顾遥看见床上多了个女人。
“你怎么躺这儿了？”
床上的人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床头柜上的杂志，听了顾遥的话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委屈，可怜兮兮的柔声道：
“你这是不让妈妈躺这儿么？这么久没见你了，你难道不想和妈妈彻夜畅聊？”
“这张床不行。”顾遥将发箍挂到门后的架子上，随口说道。
“怎么，你这张床上躺过男人？”张琳娜的表情更委屈了，看起来又有点气哄哄的劲儿。
“你就这么跟一个高中生说话么？”顾遥低头盯着她，见李琳娜依旧没有起身的心思又补充道，“我这是单人床，躺不下咱俩，我把上铺给你收拾出来，一样秉烛夜谈。”
“啧，这么见外。”张琳娜见实在拗不过，有些不情愿的起身，她踮起脚看了看上铺，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
“刚才我还没注意，你这上面怎么放这么多东西？我看你那柜子里面好多地方都空着呢，你干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放这上铺上面？”
“方便找东西呗……”顾遥跨上楼梯上去收拾。
“嘿呦，不愧是我的宝儿，还真是挺会省事儿。”张琳娜撇撇嘴，顺手接过顾遥递过来七七八八的东西后啧啧道。
“我现在就是这样儿，不爱收拾东西。”
“怎么感觉你不如小时候那会儿可爱了……”张琳娜喃喃着心里一阵失落，因为她本期待这次回来能看见顾遥还像个小尾巴一样叽叽喳喳的跟在她后头边闹边笑，傻兮兮的喊妈妈。
虽然她们几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可就算不是小时候那模样了，也至少像她们上次见面那样，看着就是傻傻的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变了？张琳娜不禁思索着，她看见顾遥的眼睛里尽是些清冷和倔强，眸子深处像是荡漾开了雾霾一般，让人瞧不真切，竟一点没有当初的那份澄澈了。
“那你可想多了，我现在可招人烦了。”顾遥将床上的东西一股脑的递到下面去也不管那人接不接得住。
“我家宝儿怎么可能招人烦。”李琳娜听这话可不服气，她端着东西一把塞进柜子里，又将掉落的几个卷纸捡起来扔进去后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指甲盖上刚贴的钻，细细看过后又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行了，你暂时先睡这儿吧。不习惯的话沙发挪出来也是个大床。”顾遥抻了抻刚铺好的新床单，蹬着梯子走下来。
“要不…你让妈妈睡下面，你睡上面？”
“别想。”顾遥拒绝的果断，她将被子从柜子里抱出来摊在床上，顺势躺了下去。
张琳娜得寸进尺失败，撇了撇嘴，脱了鞋，生疏的蹬着梯子，好不容易才迈上了上铺。
“好高啊……”上铺传来一声惊叹。
后面会穿插一些顾遥的视角。好久没更了……抱歉大家……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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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你这张床上躺过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