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耳鼠两手抓住脖子,试图把那如蛆附骨的寒意拿掉。

可魔气从他的指缝溢出,连带着他全部释放的,用来抵御的力量也成了笑话。

意识涣散间,他想起了很久前同样命悬一线的那一日。

他被排斥被针对被威胁,遍体鳞伤,只得逃到玄州才得以苟延残喘。

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活着更重要 。仅仅是活着,他就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

耳鼠眼角湿润,不死心地抓住自己的脖子,努力呼吸,他睁开眼睛,试图向脖子上那道魔气的拥有者跪地求饶。

尊严不值几个钱,他只是想活着。

恍惚之间,他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像一座他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高山对面的猫妖一脸着急,她奋力拽住那黑色的衣角,掷地有声地:“快放开他!”

他该怨恨她的,耳鼠想。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情郎也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勒住他的脖子,想要他的命。

可是她那么弱小,又那么义无反顾,就这么飞蛾扑火地挡在他面前了。

像一泓光。

蠢笨的猫妖不知天高地厚,可身上好像确实有着一种他所没有的力量。

他身上没有,她的情郎也没有。

在耳鼠以为自己几乎快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魔气消失,他跌进了一双温热的手掌。

看着熟悉的蠢猫,耳鼠放心闭上了眼睛。

灵岁颤着把手放在耳鼠的鼻下,微弱的鼻息像嫩草拂过她的指尖。

她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愤怒地看向闻渊。

闻渊的眼底没有因为一个耳鼠的生死泛起丝毫波澜。

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莫说一只卑贱耳鼠,就是战神他都杀得。

闻渊坐着,一脚随意踩在脚踏上,眼里是目空一切的蔑视。

耳鼠的生死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倒是面前蠢猫的愤怒,格外有意思,不稍加利用,实在可惜。

闻渊手肘撑在腿上,靠近灵岁,把她逼到不得不后仰。

他眼睛阴森森的,然后倏然扯了一个无谓的笑:“看不见吗?我想杀他。”

灵岁愤怒却深感无力:“是你答应我允许带他一起的。”

“未经允许踏足我的寝殿,他就该死。”

“还有……”

闻渊捏住了灵岁的下巴,敛了笑:“你还没说你把谁放在心上了。”

“谁允许你跟那蠢东西走得那么近了?”

这样熟悉的占有欲让灵岁觉得熟悉。

在涿光山的时候,顺顺还只是未化形的小狗时,就会把她包扎好,放在床边的动物们一只只地叼进柴房关起来,不许她碰它们。

只是现在闻渊身上的占有欲,带着一种嗜杀的味道。

“我只是把他前些时候对我的好放在了心上,人该知恩图报。我与他走得也没有很近,更不是什么其他关系。”灵岁别过脸,生气地回答。

闻渊突然笑出了声:“知恩图报……”

他嘴里咀嚼着这四个字,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还真是只天真的蠢猫,吃了别人不要的两口馊饭,就感恩戴德地记在心里了。”

灵岁猛的转头看向闻渊:“所以你知道那三十几日我都经历了什么!”

闻渊抹了抹灵岁气得嫣红的下唇:“是啊,我都知道。”

灵岁瞪着他。

闻渊语气冰冷:“你和耳鼠怎么靠在一起,怎么分食一碗粥,他是怎么在上元日后送你花灯,而你又是怎样珍惜那枚不值一钱的花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灵岁眼眶都红了。

“只是可惜听不到你们说了些什么,不然或许能听到什么互诉衷情的戏码。”

灵岁又悲又气,伸手想要打他。

闻渊低声笑了,甚至把自己的脸凑到灵岁的手下,直直盯着她:“打啊。”

他笑意盈盈,像是在做什么盛情的邀请。

闻渊看着灵岁迟迟不下手,嘴角的笑也变得冰冷:“我是该认为你在心疼我,还是在心疼这只兔不兔鹿不鹿的杂种。”

灵岁垂眸,一动未动。

在她刚要下手的时候,闻渊就把耳鼠抓到了手里。

耳鼠的性命就在闻渊的一念之间。

“放了他吧。”灵岁低声说。

她很愧疚,因为自己而把旁人牵扯在内。

她低下头,看到了虚弱的耳鼠,争辩的话被拔去锋芒,变得柔顺。

“求你。”

久久等不到回答,她抬起头。

“讨好我。”闻渊睨着灵岁。

“不是想让我留他一命吗?那就讨好我。”

灵岁不自在地蜷曲着自己的手指,又努力让手指放松。

纤细柔软的手慢慢放在了闻渊的腰间。

除了按照闻渊说的做,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扯开了他的腰封,拉下胸口系着的绑带。

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做过这种事情,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闻渊像是看一张白纸一样看灵岁,对于她笨拙的试探,他照单全收。

一团魔气把耳鼠扔到了殿外的魔侍手里,又回到殿内,殿门轰然关闭。

闻渊的长臂搂住灵岁的腰,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轻揉她撞到桌角的地方。

他眸色森然,声音却带着缅怀和怅然:“在涿光山的时候我就总喜欢把你捡来的那些垃圾都丢到柴房去。”

他手臂用力,强势地让灵岁靠近自己:“我不喜欢你碰别的人。”

他低头,耳鬓厮磨,近乎亲昵:“动物也不行。”

说完,他惩罚性地用犬齿咬住灵岁的耳朵,舌尖抵住耳垂。

灵岁双腿发软,只能依托闻渊的力量勉强站着。

她几乎被钳制着圈禁在闻渊的两臂之间动弹不得。

他没有失忆,并记得她们之间的过往。

灵岁觉得心酸,只是因为看到了她和耳鼠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就疑心病作祟让她等了整整三十多日。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以前单纯赤诚的顺顺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闻渊的嘴巴贴近灵岁的耳廓,呼出的气激得她近乎颤栗。

他低头,看着灵岁因为他的撩拨而怒,又看着她的因为自己造作的亲昵而平息一半。

只要提起了曾经,她就会露出那种,哀伤心酸的表情。

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牵动她的所有心思,甚至是如临大敌。

他表现出点和耳鼠争宠的疑心病,她就对他生气的理由深信不疑。

耳鼠那种杂种,也配。

不过这只蠢猫实在有意思。

他得让她主动问点什么。戏台搭起来,她不上去,也太过无趣。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

闻渊的声音低沉缓慢,温柔得不可思议。

闻渊柔缓的语气,温和的动作,让灵岁忽视了自己的直觉。

心中始终有的一根刺,不拔便会始终在那里,直至心里的伤疤溃烂流脓。

她希望自己和顺顺和和美美,执手走到人生尽头,而不是如今这般不清不楚。所以有了矛盾,她想要解决。

灵岁抬头看着闻渊,感受着他的手在自己腰侧的温度,她大着胆子:“我感觉你和在涿光山的时候,不太一样。”

她看着闻渊的眼睛,想在里面找他仍旧爱她的证据。

闻渊看着面前那双通透的眼睛。

她实在很好猜,她像清澈见底的小潭水,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可对视久了,闻渊竟从这双近乎怯懦的眼睛里,看出了锲而不舍地探寻,她剖开血淋淋的心,不惧伤害地想要一个答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呵。

天真的近乎愚蠢。

闻渊伸手,骨节分明的五指覆在灵岁的眼上。

纤长的睫毛如鹤羽挠在他的手心。

灵岁的视线变得一片灰暗,有微光从指尖缝隙投进来,对面人的身影变得朦胧。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两手放在闻渊的手上,想要把他的手拿开。

闻渊的声音响在她动作之前。

“我的父系血脉觉醒了。”

灵岁听得出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难言的晦涩。手上的动作就这么停下了。

“父系血脉嗜血霸道,我无法抗拒血液里与生俱来的天性。”

灵岁从指缝朦胧地看他。

在玄州人人行礼无所不能的将领,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

覆在她脸上的手主动拿开了,于是灵岁清楚地看到了闻渊脖颈。

他埋在她的颈窝,致命弱点也暴露给了她。

面前这个人带着极其恶劣的性格,报复心强,疑心病重,狂妄又偏执。

像一头被咬了一口就要转而扯下对方一整块肉,或是一整条胳膊腿的野狼。

可眼下,这个她亲手救下来的野狼,又偏偏脆弱到了极致。

对于他身上血脉带来的变化,他或许自己也在迷茫彷徨。

控制不住的野性在他血液呼啸而过,穿插而过的是他始终不变的占有欲。

闻渊声音低沉地发闷:“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灵岁的心塌了一角。

她一只手抱着闻渊的腰,一只手轻轻拍了他的头。

时光像是被瞬间拉回到了涿光山,她在安抚脆弱受伤的小狗。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的血脉出现问题的人。”

闻渊收紧了自己放在灵岁腰间的手臂,像是怕她离开。

他象征性地询问了她是否会走,又用行动沉默而强势地告诉她,你必须留在这。

“你也是我下了战场后,第一个见的人。”

耳畔湿润,他好像极致动情地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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