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深坑风光正好,头顶上那一卷黑帘却又抖开来,遮在古塔顶上。
“又挡住了,为什么那塔不能晒太阳呢?”
每天高云升进入塔中后,宁悠清都会到外边晒太阳。
也可以说是在观察,寻找突破口。
他已经尝试过了,那座古塔看着古朴,像是普通的泥瓦砌成的,实则坚不可摧,就连檐上的瓦片都摘不下来。
不知是怎么建成的,宁悠清自认内力练得不错,怎么一个土墙塔都搞不定!
最常和他搭档坐在外面的是翟阿妈,她从不挪动位置,吃饭也在这里。
“安哥儿,那塔中存放的是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东西,它们肉眼不可见,似神灵,能勘破人之妄念,述以人言。”
翟阿妈很喜欢聊天,只要问到关于古塔的事她都会说上一大段。
虽然宁悠清听得出来大部分都是一个信徒的臆想,但有时她也会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云哥儿不是带回来了一个陶罐子吗?那就是怕阳的东西,本来都该存放在塔里的,也不知大祭司给云哥儿做什么。”
“阿妈是说,这个?”宁悠清牵动一下手指,小陶罐从屋里桌上飞出来落在他手里。
一根极细的丝线被指尖缓缓卷好收了起来。
“是……哎呀!之前没看仔细了!这小罐子里是同心蛊啊!”
翟阿妈惊讶地拿过那小罐子,举到眼前观察,手上旋转着把那外表平平无奇的小陶罐仔细摸索了一遍。
“若我没记错这罐子的制式就是炼制同心蛊的,曾经偶然见圣女大人带出来过,听她说此蛊的神奇是能让一个人全凭心意,可惜……”
陶罐被还了回来,翟阿妈又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开始虔诚祷告。
宁悠清摩擦着那陶罐疑惑,釉都没上,烧得也很丑的陶罐,翟阿妈从哪里看出它的制式是专门用来炼制同心蛊的?
这里面真的是同心蛊吗?
怎么感觉有些刻意了。
前夜高云升说他要在晚间寻时机出去,今日宁悠清一出门就见到了等在门外的蓝月。
她总是披着藏蓝长袍,只露出下半张脸。
“蓝姨,你来找哥吗?他很早就去塔里了。”
“我来找你。”她踏进了房间。
这间屋子是蓝瑾曾经住的地方,她也曾经在这里,和姐姐住在一起,如今再看这屋子,物品摆设依旧那么熟悉。
蓝月跨过熟悉的一切,在桌边坐下,桌子上摆放着的是那只小陶罐。
“他倒是坦荡,就这么放在这儿。”
但凡宁悠清好奇心和胆子大一点,就已经打开过这陶罐了。
可惜他谨慎惯了。
“蓝姨找我何事?”
蓝月手里握着一卷帛书,被她放在桌子上按在手心下。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但是它可能会令你大失所望。我可以补偿另一件你感兴趣的东西,只要你打开这只陶罐。”
宁悠清张大眼睛,不知所措:“蓝姨,我只是陪大哥来这里,对旁的东西不感兴趣。”
“别装。”小陶罐被推到宁悠清面前,“我都知道,你向高云升隐瞒身份,跟随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得到一种可以操控人心的秘术,你很需要这个。但你注定失望,因为你所求的秘术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完美无缺,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进塔中寻找可替代之物。”
宁悠清神情冷了下来,紧紧盯着面前人,却只能看见下半张脸:“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他易换身份,所求之物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可能背叛他!
蓝月抚摸着那卷帛书:“我身为蓝氏族大祭司,自有我的办法,如果你想知道,以后可以自己慢慢看。”
“同心蛊的缺陷是什么?”
“它足够奇,只有身附雌蛊者才能操控它,因为它只能和母蛊产生联系。也就是说天下能驱使它的人只有高云升。这对你来说应该就是它最大的缺陷,你用不了它。”
“是。”宁悠清打开陶罐,任由那里面黑色的细线虫咬破他的手指,钻进身体里。
“你就这么打开了?”蓝月很惊讶。
会被别人从思想到行为全方位操控,他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
“我想试试这蛊虫究竟有多神奇。”
宁悠清感受一番,身体里多了寄居物,所过之处有轻微的痒感。
“我能在塔里待多久?”
“至少三个月。”
“如果高云升要走呢?你能保证我可以留下?”
“当然,他和你想走都走不了,你们必须在塔里等下一个月蚀之夜。”
“帛书可以给我了吧!”宁悠清伸手就要,“四十九天,辛苦大祭司把我做成真正百毒不侵的药人,又用这同心蛊让我完全听命于高云升,甚至允许我进入非蓝氏族人不可入内的塔楼,那大祭司,你的目的是什么,不会真要我和高云升成婚吧?”
宁悠清在笑,他只是随便猜猜,这几天翟阿妈时时在他耳边提起此事,总让他多想。
但听见这话的蓝月更加严肃了:
“你体质特殊,我费尽心力遍寻天下不得,却不想他一来就带回你这么个宝贝!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的重要性。”
“啊,原来是这样,可给我喂同心蛊也没什么用,他不会同意的。”
“他会选择最有利于他的人,我只需要在他还不懂时,帮他找到那个最好的人。”
“哦。”宁悠清冷淡地应了声,这是要送客了。
手中帛书里记录的文字不多,只有关于同心蛊的炼制方法和效用。
其中最关键的是「取蛊人三滴血于陶瓷罐中,淬炼蛊之“形”」。
若宁悠清猜的不错,这个“蛊人”指的就是他。
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炼制同心蛊的关键,凭这个蓝月想要掌控他就是应该的。
虽然棋差一招未察觉被做成了蛊人,但也不错,至少身体比原先好上太多。
体内的大小暗伤好了,经脉通畅,因幼时遭遇而患的寒症也痊愈了。
也许该感谢这副身体的,不然那古塔也不好进。
蓝月不顾他的冷漠,仍旧耐心叮嘱:“天明之前记得下来,我把你送到塔中去,别忘了。”
宁悠清还在看那份帛书,只回了一句:“好哦。”
等蓝月走得没影了,宁悠清才豁然起身,再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高云升!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在那装,敢耍我!
湘江城中已经乱做一团,太子身受重伤失踪了!
众人挣来夺去的藏生花也随太子一起失踪。
在战乱方止,重兵把守,层层严防死守密不透风的湘江城,太子殿下竟被江湖人士偷袭导致重伤失踪!
那几个江湖人当场就被太子杀了,但城主方岳仍下令严查城中所有江湖人,甚至把他们聚在一起不允许随意行动。
城里各方人马都在争分夺秒地寻找太子,有人要他活,有人要他死!
桦香居,一戴着斗笠遮面,身着襦裙的女子正在算账。
她是桦香居的掌柜桦香夫人,也是京城宋相之女宋昔浅。
自昨夜太子失踪,她便派遣不少人在城中秘密寻找,但直到现在,一条条穿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她心中焦急,拨算盘的手十分用力。
一小厮从外间匆匆进来:
“夫人,湘江城里告示贴遍了,太子殿下的人,秦王殿下的人都在找,找了这么许久还没找到,太子殿下可能……”
“闭嘴!”宋昔浅大力拍了桌子,震得面上算盘哗哗响,“太子不能有事!继续去找!”
“是,夫人。”
来禀报的下人走了,宋昔浅也起了身。
“带一箱珠去城主府求几句,再点十几人,备马车,我要出城去。”
湘江城里太乱了,太子在城中遇到袭击,下落不明,若太子还活着,他应该会选择先躲到城外。
可城门被封,禁止出入,不知她这湘江城钱财最多的桦香夫人在城主那有无几分薄面,可以通融出去谈些生意。
听说太子受伤极重,那几个江湖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若不赶快找到他进行救治,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宋家既已做出了选择,便只能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金银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好说话的,宋昔浅的马车只被排查一番便出了城。
“去京南渡口,留两个人,剩下的悄悄找人。”
“是,夫人。”
京南渡口,是商船运送货物从京城到湘江必停的渡口,沿途几座城的贸易来往,都靠这条江河连接。
桦香夫人出城去京南渡口点盘商船货物不会引人过多注意。
时间来到傍晚,宋昔浅在渡口等着出去的人一个个回来禀报,都不是好消息。
但城门即将关闭,她必须得回去了。
重新坐上马车,宋昔浅心里急得不行,但她不能联系太子的人,也不能把自己暴露在秦王势力眼下。
湘江城主方岳是最需要防的一个,他早加入了秦王势力,如今把太子手下的江湖势力全控制住了。
若太子真折损于此,那朝中的父亲和姐姐不会好过了。
“夫人小心!”
外面有呼声,宋昔浅从思绪中回神,迎面一阵腥风,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冲进了马车里,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让他们继续走。”男人声音嘶哑,呼吸沉重,身上的血腥味是新鲜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