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由高云升背着铁盒子,与高雷一起下山去了。
他接过那铁盒子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铁皮子的重量,轻飘飘的。
高雷说那里面本该装着神宫密藏图。
那是宁悠清想要的,但奇怪的是他和自己在一起半年,从未提起过它。
“若是与域主做交易倒是可以直接带去,但是右使,可以说,不能给。”
高云升问起时,高雷只回了他这么一句话。
宁悠清在雷叔这里的评价还挺高。
可惜他这两年外出,都不知道雷叔何时去与宁悠清会面过。
午夜,树影摇,竹枝漫,高云升和高雷一起等在一处观景亭子里。
雷叔说这一片是域负责的区域,他们只需在此稍等片刻,右使就会来了。
她看到铁盒子的形状就能联想到他们要的神宫密藏图。
果然,右使很快出现了。
葛青一袭黑衣,背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砍刀踏着夜色匆匆而来。
她一出现,周围紧盯着他们的视线便消失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高雷一见她,远远的便作揖行礼:“右使大人,多日未见了。”
“多日未见。青至焉州,本该与老友相叙,可惜身份有别,青遗憾不能前去向高庄主、高管事问声好,如今能在此处相见,也是缘分难得了!”
葛青走近来,笑着回礼,又请两人坐下。
她笑着,却是毫无温度的笑,眉眼凌厉,刀一横落在石桌上,掀起一阵寒风。
光是这把刀,砍人就和切瓜一样轻松吧?
高云升没有靠近,他还在观察葛青,宁悠清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人,不知深浅。
他带着铁盒子靠在柱子上,葛青的视线却也追随而来,不知是追着铁盒子,还是他。
“少庄主原已归来。初闻少庄主噩耗时,可真令青忧心,如今见少庄主平安归来,也能安心了。”
高云升皱眉,这话太假,但她又和宁悠清有一脉相承的演技。
她讲话的嗓音柔柔的,眼睛里却没多少情绪,一手抚着那把大刀柄,微一抬眼便是凶相毕露,像一头蛰伏伪装的巨兽。
高云升还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的女子。
又有人来了。
高云升听到远处的动静,却没动,镇静地把注意力继续放在两人身上。
平整的石桌上没茶没杯,高雷搓了搓手指,从藏袖里拿出了两只小杯子和一小坛酒。
酒还是青梅酿的,高雷最爱的口味。
高云升怀疑葛青现在同他一样震惊,因为她说:“高管事匆忙之中来此与青一见,竟仍能随身带着一坛青梅酒!”
“哈哈,右使见笑,”高雷拢着袖子,倒满两杯酒,“不过是域主曾赞这酒好喝,鄙人才想着带来给右使尝尝。”
宁悠清曾经赞过?
高云升轻嗅那酒香,是高雷自己酿的,闻起来有些酸苦,酒味不浓,宁悠清也不爱饮酒,怎会夸赞呢?
仔细想想他便明白,不是宁悠清喜欢那酒,而是他记得雷叔喜欢那酒。
葛青捏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只在唇间沾了一点,但已是极给面子了:“既是域主喜欢的,青便也不再推辞。”
她放下酒杯,手仍落在刀柄上。
这是面对高云升或者藏在暗处的窥伺者的警惕姿态。
亦如高云升,他一直保持着随时掷针的姿势。
“右使大人,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这人人想要的东西就在那铁皮匣子里,只求您应一件事,这东西就是您的。”
高雷伸手,将目光引向高云升和他手里抱着的铁盒子。
葛青的眼神又贴上来,这一次高云升感觉更清晰了。
她根本没在看铁盒子,她一直在借着机会打量他!
瞧什么呢!
高云升看见葛青的嘴角略微向下倾斜了一瞬。
转瞬即逝。
“高管事的诚意似乎不太够,既是有求于域,该先给我们亮亮东西吧?”
她弹弹酒杯,清脆的两声,似震耳的钟。
高雷歉意地笑笑,他就没带东西来,何谈诚意?
“右使大人,这东西肯定是有的,就在那里面。山庄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了,没人找到这东西吧。”
他给葛青面前几乎动也未动的酒杯添个冒顶,夜色里银亮一片。
“您也知道,这东西是我们现下唯一拿得出手的交易资本了,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微风轻动,葛青淡声道:“高管事是没带东西来?”
她视线又转到高云升身上来,她根本不在意那盒子。
不知是从一开始就看出这里面是空的,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神宫密藏图。
“哪里的话,我们是来求右使大人办事的,能不把东西带来?不见着东西,您也会多考虑不是?藏图就在匣子里,不过不能现在就给大人罢了,但可以给大人预览一部分。”
高雷从袖间抽出一卷筒画布来,小心地在石桌上延展开。
“域已经得到另外一小半地图,想必大人能轻易分辨真假,这是与那半张图相接的部分,请大人过目。鄙人不才,画技粗陋,劳大人费眼了。”
葛青为了让高雷能铺开那一长条画,拿起刀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神宫密藏是宁悠清和七才负责的事,她哪里见过那小半张图?
无奈此刻也只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这位老管事人精得很,他肯定没带图来,但她今日不想多费神和他掰扯,完成任务让多方满意就行了。
那几个门派的长老管事整日吵吵嚷嚷得很,她就不该来这里!
葛青伸出手指摁在画布上。
高雷忙靠近来,走到葛青身侧也去瞧那画:“右使大人,这画可有不对?”
他看起来很是惊慌担忧,神色紧张,准备了满腹说辞的样子。
葛青不由叹一声,老家伙都喜欢长篇大论。
“不,青只是想说,这定金青得先拿着,不然高管事毁诺,青拿什么去向域主请罪?”
她柔声道,尾音飘散在空中。
“是是是,不不不不是,右使大人给在下绕进去了。我高雷是受了庄主的命令来的,这是庄主的诺,我哪敢毁!”
高雷激动地直起身,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葛青应了那件事,图一定送到。
葛青也起身,她携着刀,虽比高雷矮一寸,起势却压他一头。
“高管事所求之事,青知晓,但高庄主病躯难移,此事有些棘手,只有这张图怕是不够。”
“定金”被压在满杯的酒杯下,葛青伸手隔空点点那铁匣子。
“大人还要什么?”
葛青指尖翻出一小卷字条,放进高雷手中。
“域主的要求都在这里了,青也不知里面写着什么,若高庄主同意,就请放这条蛇回来吧。”葛青手腕上虚虚盘着一条小蛇。
宁悠清,他究竟布了什么局?
高云升此刻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字条里写了什么!
又见黑底银纹的小蛇,数不清这是见过的第几条了,域里是养了多少蛇?
“右使大人,这蛇毒性可不小。”
高雷看着那蛇,迟迟不敢下手,他不会武功,又没有对付蛇的经验,怕蛇咬。
“我来吧,雷叔。”高云升终于上前去,抓了蛇来握在手里,庄子里本来还有一条的,可惜早被他捏死了。
这会,那道属于葛青的视线又一次落到他身上。
可能是因为离得近吧,他总觉得身上被扫视过的地方有些灼热和刺挠了。
让他不由得站得更笔直。
“青使总盯着我做什么?”
江湖里常称葛青为青使,七才为左使。
葛青笑了几声,又屈指敲了他怀里的铁盒子:“青是在看着这个,少庄主可不要乱说哦。”
她虽然这么说了,但那道满含审视意味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高云升皱起眉,他觉得雷叔说得不对,葛青不是说话绕十八个弯,而是眼神里就绕了十八个弯。
“两位请回吧,青就不远送了,路上小心呢!”
青梅酒连着“定金”一起留在石桌上,高云升随着高雷走了。
暗处紧盯着这里的人随着他们动,也动了。
这些人在暗处窥伺,不知葛青是否知晓。
高云升和高雷也不怕他们跟着,上山的路就是天然的迷宫,跟得不紧很快就会丢失目标。
高云升在也不怕他们近身。
但他们刚走到山的边缘,高云升便把铁盒子给高雷:“雷叔,您先回去,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葛青。”
“怎么突然要回去,刚才怎么不问?”
“有人偷听,这会回去正好。”
高云升推了推高雷的背,示意他走,自己折身回去。
他突然返回,正好迎面撞见尾随而来的小喽喽们,随意便杀了。
可惜这焉州又多了一处血腥。
靠近亭子,远远便见葛青正在卷画布,不急不缓,似乎正在等他。
她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还是宁悠清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思至此,高云升不由加快脚步,分别这么久,宁悠清有那么多蛇也没给他送一条来。
石桌上,两杯酒还相对放着,葛青在一边坐下,等着高云升过来。
“少庄主,青今日一见,叹君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君可有婚配?”
高云升脚步顿住了,这话怎么怪怪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