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解决了四个人,宁悠清向前一步,却发现这里埋伏的杀手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秦王能调动的人手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但也有可能,来追杀的不止秦王的人。
在树丛间翻腾,又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两个人之后。
宁悠清知道,现在杀人来不及了,关键的是先救下车厢里的宋昔浅。
否则万箭齐发,她只有被扎成刺猬的份。
在箭矢飞出时,宁悠清落在马车上。
如猫一般轻,触之即分。
很好,宋昔浅不在车上,那这些人就都可以去死了!
有人在靠近。
宋昔浅透过丛林间隙,看见了一只脚。
他行动轻微,未发出一点声响,若不是看见这双逐渐靠近的脚,宋昔浅也不会发现周围有人。
他在靠近。
也许是他们。
宋昔浅浑身紧绷,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此刻她还躲在这里,是心中尚有一丝期盼。
如果,他没有发现她呢?
如果,她伏在这里可以躲过,起身逃跑反而暴露了呢?
如果,被他发现了,那么……
宋昔浅握紧手中匕首。
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把握,让自己活下来。
“嗤”
宋昔浅就地一滚,手臂被划破,广袖钉在地上,撕扯中破了大口子,鲜血顺着裸露的皮肤,汩汩而下。
“在这里!”
高处有声音,他们果然是一群人。
宋昔浅挣扎着起身。
她想逃走,但来不及了。
太近了。
刚才那个人已经近在眼前!
身后是箭矢,眼前是刀兵。
她只有紧握手中的匕首奋力一击。
这只匕首是她第一次离家时,父亲命人为她打造的。
他说出门在外,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一把趁手的防身武器是极重要的。
所以,她日夜都随身携带着这只匕首。
但在此关键时刻,她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手抖得厉害。
原来,她连奋力一搏都做不到!
突然,手肘被钝痛一击,匕首突进寸许。
“噗嗤”
是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
眼前举着大刀的蒙面杀手突兀地倒了下去。
宋昔浅吓得手猛地一缩,拔出了那把匕首,带起血花一片,溅了自己一脸。
“别愣着了,走!”
她听见了宁悠清的声音,衣领一紧,她被人提了起来。
“真会找地方躲,我都差点没找到。”
她被人扛到了肩上,接着在树枝间飞腾转移,只觉天旋地转,险些吐出来。
空中转过半圈,一支利箭几乎贴着她的眼睛划过。
余光里是一抹金光,又是一股热血,浇灌到她的肩上。
不知是谁的血,但她知道,他死了,一击毙命。
和刚刚倒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一样。
死人她见过不少了。
却还是第一次杀人。
那么精准地一刀扎入心脏。
她的手还在颤抖,那只匕首却不敢放开一点。
“放信号,别让他们逃了!”
“放信号?你不转头瞧瞧你们还剩几人?”
宁悠清停下了,落在树枝上。
这里太高了,宋昔浅只能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她怕往下瞧,会晕过去。
“没关系,你没有看见,我便送你去见他们。”
宁悠清的身体几乎没有动作,但她知道,又一个人死了。
今日她算是认识到了域主宁悠清的恐怖。
也许,江湖上传言他能一人屠一城,不是说着玩的。
他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宋小姐,山里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多,我们只能先躲到一个地方,劳您再坚持一下。”
“好。”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
腹部被肩膀顶着,宁悠清似乎饭吃得不多,肩很薄,尽是骨头硌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特别是在树枝上腾跃时,想吐。
但她知道,这是对宁悠清来说最方便的姿势。
如此,最省力也不会妨碍他出手。
一路上,宁悠清又杀了多少人她不知道。
她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牢牢攥住宁悠清背部的衣料。
他似乎并不仅仅在带着她逃亡,寻找落脚处,而是在有目的地找到那些埋藏的杀手,尽可能多地杀掉更多人。
“到了。”
密密麻麻的藤蔓之后,藏着一个山洞。
宁悠清放下宋昔浅,回身整理好藤蔓,保证从外看不出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一处山洞,曾在他拼命逃亡时救过他的命。
到了稍微安全些的地方,宋昔浅的身体终于能放松下来。
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在石质山壁上弹起又落下,发出声响。
宋昔浅惊得手忙脚乱地按住它,怕这一点声响再引来那些人。
哦,她又忘了,有宁悠清在,怕什么呢?
她总是因为宁悠清的年纪,觉得他稍显稚嫩,不经世事,从而忽略了他的实力。
宁悠清点燃了一支蜡烛,暖黄的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让人心中安定少许。
这是古塔里的蜡烛,长明不烬,颇为神奇。
他就带了几支出来,想研究一番。
“你受伤了?”
宋昔浅轻声惊呼。
她看见宁悠清肩头,一片血迹由深到浅浸湿了灰蓝色的衣服。
她伸手想要触碰帮他包扎,却被拦下。
“宋小姐,先顾着自己吧。”
他放下一瓶伤药,指指她裸露的手臂。
那道伤口有一寸长,至今血流不止,可能是痛到麻木了,导致宋昔浅遗忘了它。
“山里伏击的人太多了,不管是到邑水还是到伴渊,都不好走。就在这里停一下,止住血我们就走。”
如果不是因为肩上的贯穿伤,宁悠清是不会选择暂停的。
最多把宋昔浅藏在这里,他出去把那些杀手都杀了。
宋昔浅缩在角落里给自己倒药粉:“我传了信去,让他们在伴渊接应。”
“哦,难怪。”他是说怎么半途定好的路线,多了那么多伏击杀手。
“宋小姐是把我们都变成了亮眼的靶子。”
“对不起。”
“宋小姐何必道歉?我受人所托,这都是我该做的。”
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很难让人相信,一个人也能抵千军万马。
但其实宁悠清也没有那么神,他只是更狠,更懂得怎么杀人才快,既精准又省力。
“域主,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受人所托吗?”
当然不是。
从一开始帮她,到现在保她一路安全,都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的命。
五年前,宁悠清十四岁,那个时候他已经被称为宁悠清,少主。
却不能和真正的少主一样,在域中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他有身为域主的父亲宠爱。
而他作为替身,仍然是万千域使其一,必须完成规定的任务。
那是宁悠清第一次接触域的顶级任务。
刺杀大内高手其一尹立子。
域的任务按价格定级,不分危险程度。
而域使必须在每一年完成一定数量的相应级别的任务才能继续存活。
越是高级的任务越是供不应求。
因此,宁悠清才会在十四岁,冒险接下进宫刺杀尹立子的任务。
京城中各方势力相互制衡,盘亘于蓉城、关州、伴渊三城的域插不进手。
他自进入京城起便陷入毫无支援的境地。
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须行动。
此行若能成功,他能活。
若不去,那便只有死。
域中人只有两种状态,活着和死了。
他要争活着。
在京城孤立无援,而进了皇宫便是四面楚歌。
要防着宫中巡逻的军队,还有可能会同时面对十大高手。
对上其中任一,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后他拼着手骨尽断,一剑刺入尹立子的心脏。
幸而乘着尹立子暴涨的怒气,摔出了宫墙外。
得到了一封封锁皇宫内外,全宫搜捕的命令。
当时的运气真的很好,不仅抓到了尹立子寻酒作乐的空挡,还在濒死之时遇到了宋昔浅。
宁悠清一直不知道,当时的宋昔浅为何会救他这个胆敢在皇宫中行凶的刺客。
不怕他杀了她和宋家人吗?
总之他得救了。
当外面全城封锁搜捕罪犯时,他得以在宋府的偏院里养伤。
偏院十分荒凉,很多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每隔几日会有人送来食物和伤药,而宋昔浅只来看过他两次。
第一次,她送来了一只灯笼。
偏院里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晚上只能借月光视物。
那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深夜里,提着灯笼出现在院外。
她说:“这里是我幼时生活的院子,除了我不会有人来,你放心养伤,只要不出去,没人会发现你。”
那晚她没有走,守着那只灯笼,给他讲了那个独行人的故事。
当时,宋昔浅讲完故事后说:
“危险中独行,要把希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论何时,主动权都要握在自己手中。”
她一直握着灯笼守在殿外吹了一夜冷风。
她似在与他对话,却更像自言自语。
但就是她的这番话,让深陷于域的生存规则之中的宁悠清幡然醒悟。
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他是有机会的。
黑暗之中,提着灯笼寻灯笼,不就是要把最大最亮的灯笼拿到吗?
那一晚过后,又过了许久。
久到宁悠清身上的伤都康复了,她都没再来。
这期间,宁悠清几乎摸透了宋家。
不为别的,只为再一次用别的东西换任务失败后活下去的机会。
刺中尹立子心脏的那一剑没能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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