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昭宁是被侍女叫醒的。
“沈娘子,您起了吗?”
沈昭宁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伸了个懒腰,冲门外朗声道:“我醒了,进来吧。”
侍女得到准许,端着洗漱的东西推门而入。沈昭宁由其侍奉着梳洗施妆,又用过早膳,却迟迟看不到魏时曦的身影。她不免疑惑,趁机询问:“殿下不在吗?”
“殿下一大早便出了门,想必是公务缠身。”
“那殿下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
侍女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再多问便是不知。
沈昭宁自觉无趣,讪讪闭了嘴。心中暗自腹诽,有那么忙吗,见一面都顾不上。
最后,她还是没等来魏时曦,独自乘马车回了琉音坊。
“姑娘,您怎么一夜未归呀,担心死奴婢了。”刚踏下马车,兰心便风风火火地跑上前来,围着沈昭宁左看右看。
沈昭宁被她转的头晕,忙按住她,耐心解释:“昨日大雨,马又惊了,这才没回来。”
“大雨……”兰心点着头嘀咕一句,忽然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猛地反拽住沈昭宁的胳膊,眸子里闪起兴奋的光,“那岂不是要湿身!您衣服也换了!”
“哎呀呀,羞死人了.”
她怪叫一声,捂着脸偷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仍强撑着睁大,紧紧黏在沈昭宁身上,眼底满是打趣。
被她这么盯着,三分的真也成了十分。
沈昭宁不由脸红,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胡言乱语,再瞎说扣你工钱。”
“那到底有没有嘛?您快同奴婢说说。”兰心仍不死心,贼兮兮地凑到沈昭宁耳边,拉着她追问。
她平日里最爱看那些情情爱爱,恩爱缠绵的话本子,如今故事就在身边,可不得支起耳朵,仔细打听。
“没有。”沈昭宁挫败地叹了口气,神情颇为遗憾。
昨夜生病光顾着难受了,哪有力气想哪些有的没的?若是在往日……
哼,定叫她有来无回。
沈昭宁如是想着,不由得意地翘起嘴角。
要知道,她可是天生的狐媚子,谁都别想同她争。
“没有,那您怎么把衣服都换了。”兰心还是不信。
“淋雨了呀。”沈昭宁无奈,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手却下意识捧起袖子凑近鼻尖。
衣服是魏时曦几年前的,她身量小,穿上将将合身。虽是旧衣,却被清洗得很干净,料子也绵软,其上还染着好闻的皂角香,丝丝缕缕地往鼻间溜,就仿佛那人在眼前一样。
沈昭宁深吸一口,双颊悄然飞起两朵红霞,瞥见兰心大量的目光,她忙扯起袖子将整张脸都挡住,脚步一转闪进乐坊,语间笑意盈盈:“我不同你说——”
“还说没有呢,肯定有。”兰心轻哼,捂着嘴偷笑,指挥车夫安置好马车,便转身往乐坊离去,刚踏进门便被角落的一个黑影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人!出来!”她满身汗毛竖起,警惕大喊。
“是我。”暗处的人缓缓走出,原来是兰佩,不知杵在角落多久了,眼睛都被光刺得快眨了几下才缓过来。
“是你啊,兰佩姐姐,吓我一跳,”兰心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呀?”
“路过,”兰佩惜字如金,望了眼沈昭宁的方向提醒道,“我方才听姑娘有些咳嗽,许是受了凉,你去抓些药来。”
“是吗?还是你细心,我这就去。”兰心不敢耽搁,小跑着去请大夫。
兰佩依旧站在原地,半掩于碎发之下的眸子里,神色晦暗不明。
沈昭宁的风寒虽不严重,但她素来体弱,也是实实在在喝了好些苦药才痊愈。病好后,又被兰心紧盯了好几日,才终于能出来透气。
期间,誉王来过一次,但来回都不过是那几句唬人的话,沈昭宁咬咬牙便能应付过去。
她还去过公主府好几次,次次都跑空。这日,她一大早便来到公主府外,却被守卫告知公主一夜未归。
她闷声回到马车里,抱着膝盖神色恹恹。
沈昭宁烦躁地揪了揪披在身前的小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魏时曦了,只能脚尖踢着地上的毯子撒气。
“姑娘,公主要管禁军里那么多人,忙也是应该的,我们下次再来,说不定就能遇上了。”兰心虽然对公主有些不满,但还是小声宽慰沈昭宁。
在她看来,她家姑娘也是金尊玉贵的,那公主不过是投胎投得比常人好,哪里配得上她家姑娘一颗真心?不要就不要,糟践人算是什么理儿?
沈昭宁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双臂交叠搭在膝盖上,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声音隔着层层叠叠的布料传出,听起来更添了几分苦闷:“下次下次,哪有那么多下次嘛。”
原以为十载的等待已能够让她胸有成竹,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力。明明还什么都不是,却连这一丁点的冷落都难受的心尖直颤,日夜惶惶。
这世上比她才华出众,比她容貌美,比她门第高的姑娘比比皆是,她总害怕哪天魏时曦身边会有这么一个人。
一想起这些,她便担惊受怕得整宿不得安眠。就如同此时,她也只敢相信魏时曦真的是公务缠身,而不是什么佳人相伴或是故意冷落。
“再等等吧,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沈昭宁揉了揉眼角,声音轻得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却莫名带着几分执拗。
十年她都能等,区区几个时辰,有什么等不起的。
却不想,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沈昭宁靠着马车壁险些要睡过去,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惊醒,双手捧着脸颊拍了拍,欢喜地跳下马车。
来人却是黎青,看见她,翻身下了马。
“殿下没回来吗?”沈昭宁闻着,朝她身后张望。
黎青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神色冷漠,“军务繁重,殿下今夜宿在军中。”
沈昭宁眸光暗了一瞬,失落地低下头,叹息道:“军中到底不比府上,殿下也该注意身体。”
“沈娘子管得未免太宽了。”黎青嗤笑,语气有些不屑。
沈昭宁被她刺得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亦是冷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沈娘子是聪明人,我以为你应当明白,殿下金玉之姿,不论往后是否继承大统,都不是寻常人能攀得起的,你倒也不必来得如此勤快。”
她说着,不动声色扫视了沈昭宁一圈。从她的目光里,沈昭宁看到了嘲讽。她在嘲讽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那又怎样呢?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从第一次见面起,沈昭宁便知道魏时曦的这个副官对自己有敌意,顾及魏时曦才对其诸多忍让,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随时随地都乐意受窝囊气,她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黎青本在期待沈昭宁羞愧难当,灰溜溜逃走的景象,却见她唇角微勾,不卑不亢地反问:“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什么?”这下愣的反而是黎青了。
这女人什么意思?
“那看来是黎副官自己的意思了,”沈昭宁了然颔首,眼眸中的不屑比黎青方才更甚,一开口便是讥讽,“黎副官也是聪明人,更应该明白老虎便是老虎,猴子永远就只能是猴子。殿下器重你,不代表你便能越俎代庖,指手画脚。若有朝一日你能服侍陛下,难不成还要篡位吗?”
寥寥几语便给黎青扣了一个足以诛九族的罪名,她登时大骇,气得嘴唇都泛起哆嗦,“你血口喷人!”
这女人,好生牙尖嘴利!殿下怎会看上她!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昭宁冷笑,对她的抓狂置若罔闻,反而遗憾地瞥了一眼兰心怀里的包裹,“本来想把衣服还给殿下的,只可惜来得不巧,我日后再来,便不劳黎副官费心了。”
言罢,她懒懒散散作了个揖,在黎青的怒视下从容离去。
马车刚转过路口,公主府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敞开,魏时曦背着手从府内走出。她一直在门后,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殿下,属下无能,什么都没套出来。”黎青惭愧请罪。
“我知道,以她的聪慧,你若能套出话来才是反常。”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黎青暗暗瞥了魏时曦一眼,便见她负手而立,上扬的嘴角分明显示着愉悦。
魏时曦确实心情不错,毕竟小狐狸牙尖嘴利的样子可不多见。一生气,仿佛全身的毛都炸起来,着实有趣。
然她并非色令智昏,转头便低声吩咐黎青:“你继续查,琉音坊那边我亲自盯着。”
黎青恭敬领命:“属下明白。”
另一边,马车里,沈昭宁并非如方才一般从容,正使劲儿拍着魏时曦的旧衣服发脾气。
一次不在是意外,两次不在是巧合,次次都不在,就是在故意躲着她。什么军务繁重,分明都是假的。还有黎青那番话,分明就是故意挤兑人的。
都当她看不出来,都把她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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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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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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