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疯子

火炉上的茶水应是好了,此时发出尖锐的蒸鸣声。旁边的小厮听出了神,此时反应过来,连忙拿了隔热布,握着茶壶柄去倒茶。

客人们一听这人来历,都惊讶不已,原先那方脸阔腮的客人道:“二十一世纪,那可是十分久远了,我在长安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太极元年之前,哦,也就是二十七世纪之前的人。”

有人立刻疑道:“对啊,我也从来没见过二十七世纪之前的人,二百世纪之后,似是也没见过。”

茶博士等人一经提醒,纷纷应和:“哎,我好似也没见过!”

那二十一世纪的人挠了挠头笑道:“这恐怕只有红楼知道了吧,我也是前段时间才跟好友一起,被红楼招来的。刚来的时候,不怕大家笑话,惊得我好半天没能说出话,直至过了云章桥,还觉得自己做梦呢!”

众人一听,纷纷拍手大笑,七嘴八舌地说自己来时的情景。

陈渭安坐在石凳上盯了那人一会儿,只见那人头发半长不长,往上挽了个小小丸子头,一身纯白长衫,神态天真,乍一看,倒似个小道士。

这小道士又跟大家说笑一回,然后起身作了个揖,出了茶馆,朝那繁华喧闹处去了。

陈渭安虽不记得自己来自哪个时代,但听到二十一世纪这个数字,他就觉得熟悉。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直觉往往是最准的。他见那小道士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人群中,偏头将竹枝吐了,起身跟了上去。

这小道士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自打被红楼招来工作,少有时间独自一人出来闲逛,既得了机会,哪有不撒欢儿玩的道理?于是他在仙剑展逛了一会儿,由于御剑技术还不到家,保持不住平衡,没一会儿就摔下来两三次,丸子头都给摔歪了。他立刻又从地上跳起来,跑到一个小摊位上,摆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就这么东跑西颠地玩了一会儿,觉得口渴了,刚要掏出水瓶来喝水,眼前忽地闪过一个身影,紧接着就听到。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小道士一怔,眼前一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右手比了个大大的“八”字,冲他眨了个眼:“这酒怎么样?”

小道士也眨了眨眼,问:“怎么样?”

陈渭安:“......”

小道士见他不说话,喝了口水:“一百八的酒能喝吗?我这瓶水都二百,你不会是卖假酒的吧?”

陈渭安:“......”

他尴尬地将“八”字收回去,啧声道:“这是个小品,你没看过?”

小道士“啊”了一声,“没有。”

陈渭安蹙起了眉,心想:“难道我跟这小道士不是一个时代的?”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呢,只听远处突然传来高呼:“小贼站住!”话音还未落,人群便传来尖叫声,潮水一般纷纷向两边退开。

陈渭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形容颠倒荒唐的人正笑哈哈地一边狂奔一边抡着一把短剑,口中连连喊道:“让开让开,我要坐鸢机!坐鸢机!”

陈渭安乖乖让开了,直至那人狂奔至眼前,便若无其事地伸出一只脚。

那人猝不及防,被绊了个狗吃屎,短剑直甩出去,插入一棵树干,竟是将整个剑刃都吞没了,想来锋利至极。

陈渭安十分惊讶,低声问:“不是说剑是交通工具吗?”

小甜甜道:“哦,主人,也可以防身的。”

陈渭安:“......”他还待开口,只见地上那人猛扑到他腿上,死死抱住,仰头笑道:“爹爹,我要坐鸢机!”

陈渭安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会冒出这么大个儿子,语无伦次道:“谁,谁是你爹爹!”

那人头发蓬乱得看不清样貌,逮住陈渭安的腿一顿乱亲,边亲边胡乱喊道:“你就是我爹爹,你就是我爹爹!我要坐鸢机!我要坐鸢机!”

小道士被吓破了胆,捋着胸口好半天才说:“竟是个疯子!”

陈渭安将他一脚踢开,笑道:“你说我是你爹爹,那你爹爹我怎么称呼啊?”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又胡乱喊爹爹,又要坐鸢机,要坐红的白的黄的黑的,要坐最大最高的鸢机!

陈渭安微笑不语。

只片刻间,后头便提剑追上来一人,身形高挑,束一条黑金交织的额带,眉眼锐利如鹰隼,右手提一把黑剑,左手执一根金绳,用力往前一甩,一个双手被缚,目光呆滞的人便踉跄着扑倒在地,只看了看那疯子,便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陈渭安心中奇道:“竟还有一个。”

且说追上来这人应当就是苦主了,可遭了贼,神态并无丝毫慌乱,追上后也不第一时间去搜那疯子的身,竟先拿眼睛瞧陈渭安,而后大喇喇作了个揖,举止间颇有豪迈之气:“多谢兄弟仗义相助。”

陈渭安笑道:“客气客气。”

章北游也冲他笑了笑,这才弯腰去搜那疯子的身。那疯子似是怕痒,笑得满地打滚。

陈渭安见这人没两下就从那疯子身上搜出一块十分精美的玉佩,上头还嵌着五色宝石,看起来做工不错。只是他对玉器一窍不通,也不知这东西价值几何,怎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挖空心思来盗。

章北游蹲在地上拿着玉佩瞧了瞧,冲那疯子道:“谁派你来的?”

那疯子似是没听见,口中也不知胡乱说些什么。

章北游看看一个装疯的,一个卖傻的,冷笑一声,抬手伸向耳际:“行,都不说是吧,我让谭世殊来审你们。”

这两人一听,像是见了活阎王,登时吓得屁滚尿流,也不装疯了也不卖傻了,忙爬起来磕头道:“北爷饶命,北爷饶命啊!小的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陈渭安笑道:“你连他叫什么都知道,三个人还配合的这么默契,哪里来的一概不知?”

此话一出,那两人登时面如土色,那装傻的眼睛不自觉瞥向一处。章北游心领神悟,猛地回过头,见人群中一个不甚亮眼的棕色背影慌张失措,身子一矮,突然在人群中消失了。

章北游提剑追去。

陈渭安拍手笑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还真有第三人啊!”

那疯子傻子一听,气得几欲吐血,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冲陈渭安喊道:“你是谁!怎地胡搅蛮缠,坏我们好事!”

陈渭安笑道:“你们那同伴的踪迹可不是我泄露的,再者说了,你俩一个装疯耍剑地在前面开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个疯子偷了东西,一个又安安静静地不发一言,明显知道自己戏份已经演完了。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还有同伙嘛?既然真有,我随口这么一炸,怎地是胡搅蛮缠?”

那疯子傻子脸孔充血,瞠目结舌,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谁知半路抢出个程咬金,竟功亏一篑,一时怒气上涌,便什么都不顾了。那傻子登时从地上弹起,伸手便向陈渭安抓去。

陈渭安还没待怎样,看热闹的小道士便尖叫起来,大声喊道:“救命啊!杀人啦!好恐怖啊,呜呜呜我要回家!”

陈渭安脑瓜子被吵得嗡嗡响,下意识将那小道士一推,自己侧身躲过,头也不回地喊:“看什么热闹,还不跑?”

那小道士扭扭捏捏的,要跑不跑,突然喊道:“卖,卖假酒的,接着!”

傻子叫喊着又一拳打过来,陈渭安情急之下,也没看清扔过来的是什么,立时便接了,手中一沉,紧接着抬臂挡过去,谁知迟迟没有重击落下,眼前却忽地闪过一道残影,紧接着就是“啊”的两声惨叫。

陈渭安心中纳闷,直起身子一看,原来是那失主已追上那人回来了,右手提剑,左手提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地上坐着一人,滚了两人,他还待细看,眼前却有寒光闪过,一股陌生又冷冽的气息拢了上来。

陈渭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把真正的长剑!他手一抖,差点将剑扔了,回头冲小道士喊:“谁让你给我这个!”

他话没说完,却见小道士已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人一左一右拿住了,正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偷你们剑的!”

那人喊道:“怎地是偷,你明明是抢!”

小道士委屈道:“我没抢,你当时只顾着收其他的,就剩这把放在桌上......”

那人道:“嘿,你还敢狡辩!你有持剑证吗?知道抢真剑是什么罪名吗?”

陈渭安一看这情形,登时明白了,连忙横剑捧上前,笑道:“完璧归赵,两位仁兄,误会,误会。”

那人立刻将剑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归剑入鞘,朝陈渭安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将那小道士往前一推,说道:“这回儿就饶了你,以后再敢抢剑,有你受的!”说完两人便裹了四五把剑,并肩扬长而去。

虚惊一场,众人看完热闹,又熙熙攘攘地各逛各的去了。陈渭安冲小道士一笑,想起赚路费的事儿,两手一拍,转身就走。

章北游刚将三人制住,正要感谢陈渭安,见他要走,一个跨步拦上去,笑道:“在下姓章,仁兄怎么称呼?”

陈渭安脚步一顿,笑道:“怎地,要谢我?”

章北游哈哈一笑,道:“正是。不知你是来这儿闲逛呢还是有何公干呢?若是闲逛,我虽没什么本事,钱还是有一把的,可供仁兄消遣,若是有公干,信得过我的话也可说来听听,我能帮得上也未可知。”

陈渭安听到“钱有一大把”的时候就已经喜不自胜了,哪里还听得下去?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使了老汉推牛车的劲儿才将心中的喜悦强压下去,故作矜持地来回踱了两下,才说:“说到钱,我还真是需要......”

章北游道:“要多少?”

陈渭安道:“998?”

章北游一怔。

陈渭安心想:要多了?

章北游问:“就这些?”

陈渭安:“哼嗯?”

章北游笑道:“其实,你问我要九百万也是可以的。”

“......”

陈渭安立刻抓着他衣服猛摇:“我想要!快给我!快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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