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两声犬吠炸开在漆黑夜色之中,听得人心中一紧,浑身紧绷。
大黄极其有分寸,平日里绝不如此凶狠地吠叫。
余小满以所未有过的速度冲到后院里,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她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画面。
后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之中,只隐约能看见大致轮廓。
一个蒙面人正扒在低矮的墙头,似是想要抬腿翻过去,却被大黄死死牵制住。
而大黄正支起前爪,搭在墙上。
狠狠咬住了那男人的小腿。
任由他如何费力地甩动着身子,即使大黄被牵扯地撞到墙,发出梆梆闷响,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察觉到有人已经过来了,男人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朝着大黄的脑袋砸去。
余小满失声尖叫:“大黄!松口!!!!”
她真的要被吓疯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好在大黄是足够信任她且听话的,并没有再和这个黑衣男人纠缠。
大黄松口的一瞬间,男人狼狈地手脚并用窜上了墙头,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余小满是头一次碰上行窃的第一现场,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唐瑛已经抄起长棍,动作利索地推门追了出去。
“姐,别追!别去!”
余小满将小猫揣在怀里,快步上前攥住唐瑛的衣摆。
她的声音止不住发抖,唐瑛只当她害怕,也就只好停下脚步,先去将檐下的灯点上。
不大的院子被照得宛如白昼,周围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叫人觉得心安了下去。
可惜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除去墙上青苔有被强硬蹭掉的痕迹,并没有留下脚印。
只有角落里零星几点血迹,暗黑发沉,融进夜色之中。
唐瑛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后站起来。
余小满找了个小篮子,暂时将小猫安置在烛火旁取暖,转头检查大黄的情况。
大黄是真的用尽全力去咬了那黑衣人,嘴筒子湿漉漉的,沾着血水。
它虽一直在摇尾巴,也咧着嘴哼唧不停。
但余小满看着他眼角被蹭破的一块皮毛,还是心疼得鼻尖发酸。
“傻狗子,抓贼人哪有你的命重要啊。”
掌心拂过大黄脊背的毛发,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发颤。
余小满顺势在屋檐下坐下了,将狗揽进怀里,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若是那个贼人身上带了刀可怎么办啊!亦或是他的同伙就埋伏在巷子口……
身无分文也好,负债累累也罢。
余小满能接受一切的情况,但唯独不能接受至亲在面前出事。
还好最令人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唐瑛进屋查看失窃情况。
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在消化这极短发生的荒唐事。
余小满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之中脱离了出来,除了心跳依旧快得有些离谱,脑子却是十分的清明。
的亏隔壁的绣房将后院用作仓库,夜里并不住人,要不然又是铺子有人敲门,又是后院狗吠的,不知道要惊扰多少人。
而这个时间点,若不是祝颂安临时来访,她们定是已经离开铺子了。
有心人真要做些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
“是住在附近的人,起码是已经观察我们一段时间了。”
雨水虽会冲刷走很多痕迹,却不可避免也会留下线索。
后院的东西厢房分工明确,那湿漉漉的脚印,清晰可见地兜转了一大圈。
唐瑛进屋后第一件事情,是直奔钱匣子而去。
出乎意料的事,分文未动,甚至连锁都是完好的。
“不是为了钱……”
余小满拨弄着大黄浓密的毛发,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是冲着铺子的生意来的。”
辣条生意是做得很好,不管是腐竹、豆皮还是豆腐,都非常的受欢迎。
听茶楼的掌柜说,她已经听说有几家小铺起了心思,想要模仿着也做些类似的吃食出来。
只是被这香料的高昂成本和配比弄得头晕眼花,最后遭不住了做回自己的老本行了。
若是如此,应当是有人想要搅黄她的生意才是。
思绪至此,余小满站起身,从唐瑛手里接过烛台,小心翼翼走进放置香料的那间屋子。
屋内的每一个麻袋和筐子,都是余小满亲手整理安放的,她对这里无比的熟悉。
也正因为如此,到底是哪几味香料被动过,也是一目了然。
唐瑛捧着装小猫的篮子倚着门框,大黄不喜欢香料的味道,不愿跨过门槛,只站在门口巴巴望着。
烛台将余小满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倒映在墙面上,将空白的墙面填充地满满当当。
她举着烛台弯腰一一检查过香料。
“啊……”
余小满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尖捻出的东西上面。
棕褐色车轮状、扁圆的,有着多瓣的尖角。
“八角?!”
——
快到晌午,小铺今日的灶台上,多了两个大蒸笼。
一掀开,便翻涌出一股热浪,悠然散去后,蒸笼后余小满的身影才现了出来。
蒸笼里摆着雪白的荷叶馍,余小满拿起一个,用长筷,塞了两片裹满酱料的豆腐进去,加上翠绿的胡瓜丝后,又见缝插针地塞了腐竹和豆皮。
如此满满当当后,她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
“这是什么吃法?”
茶楼的掌柜恰好排在队伍最前面,满眼好奇地询问。
余小满咽下嘴里的馒头,笑道:“荷叶馍,十文钱,来一个尝尝?”
掌柜毫不犹豫:“来一个。”
“好嘞!”
余小满放下自己那咬了两口的馍,拿上油纸,动作利索地给掌柜也做了一个。
这个吃法,还是刘田最早提了一嘴,说自从她开始卖辣条,码头的馒头摊生意好了不少。
辣条夹馍,这管饱又有滋味,吃上两个,干一下午活都不累。
余小满便就专程研究了一下,特意等到吃饭的时间点才将蒸笼端出来。
馍是上锅蒸之前就抹了油的,蒸好后可以直接从中的打开,不至于因为太过于扎实,适合在京城售卖。
铺子里放了凳子,掌柜便顺势坐下,接过馍之后,又要了一碗香片豆浆。
恰好唐瑛从后院过来,递给余小满一个眼神,便接手过了活。
余小满顺势就坐到了掌柜的对面,和她一块搭伙吃饭。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出这些新奇吃法的。”
掌柜吃饭斯文,小口咬着,忍不住连声感叹。
这馍看着普通,入口是格外的松软,发酵膨胀的很好,就是光吃馍都是有滋味的,一点也不噎人。
“我还以为像孙姐姐这般优雅细致的人,会嫌弃辣条太过油腻了呢。”
掌柜姓孙名长盈,偶尔来铺子,也只是买上两份豆腐、几块锅巴,还不曾见她买过辣条。
“空口食用是略咸辣了些,但夹在馍里,又有胡瓜解腻,倒是很不错。”
很显然,孙掌柜的口味是较清淡的。
见她都对这夹馍赞不绝口,余小满就彻底放心了。
大概是咀嚼的动作太过于单一,余小满竟觉得有些发困,止不住地打哈欠。
孙掌柜盯着余小满眼下的乌黑看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揉了一夜的面吗?怎困成这样了。”
没揉面,但也差不多一宿没睡了。
余小满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朝铺子外看了一眼。
今日天气大好,雨过天晴,晴空之上铺满大团的云,因而并不燥热。
此时是吃饭的时辰,街上人正多。
“孙姐姐。”余小满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你慢些吃……”
“嗯?”
孙掌柜有些不解,这做生意的,哪有不盼着食客快点吃完翻桌的,怎么到余小满这还叫她慢些吃上了。
“您之前跟我说,想要买些锅巴,放在茶楼里卖。”
这事,孙掌柜是从醉仙楼那里得到的启发。
要知道,自从醉仙楼每晚开始售卖辣条后,每天是供不应求,少来往些就买不到了。
连带着酒水的销量都好起来了。
孙掌柜本还在遗憾,茶楼的茶水甜食,以清淡为主,没法上这个辣条。
但铺子里的锅巴,却是非常合适的,比起辣条来,不油腻,而且咸口的小食在一众甜食之中,也足够亮眼。
她是向余小满提过,只是余小满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她实在是忙碌,暂时抽不出空来去多做一份香料。
“昨夜铺子里遭了贼,这段时间可能没法安生做生意了。”
孙掌柜惊呼出声:“啊?”
余小满伸手轻轻覆在孙掌柜的手背上,安抚道:“之后我会做一批香料出来,和锅巴的配方细节一起给您。价格和醉仙楼从我这里拿的香料一眼,您看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是,孙掌柜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反手握住了余小满有些冰凉的手心,有些担忧道:“没事吧?”
余小满笑笑:“人没事。”
人是没事,只是这一遭若是处理不好,不搞明白暗地里盯上她的人是谁,那铺子的生意肯定会有影响。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余小满长舒一口气,她虽自认为心理素质极佳,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频繁往街上看去。
谁曾想,没等来她想等的人,倒是和熟悉的一双眼眸对上目光。
“小满姑娘?”
罗文歪了歪脑袋,直接拽着武子弈穿过人群,走进铺子里。
“又有什么新的吃食?!”
武子弈笑着拱手:“孙掌柜也在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余小满也没想到会碰到他们二人,她有些疑惑:“这个点,不当在国子监等着吃饭吗?”
“今日旬修!”武子弈解释:“听闻祝兄病了,我们去探望一下。他平日里还挺喜欢辣条的,可惜生病食不得辛辣,不然也说也得给他带上两份。”
祝颂安病了吗?
也是,昨夜的脸色差成这样,若今日他还能活蹦乱跳,也是不太正常的。
在他们说话间,罗文已经排进队伍里,开口和唐瑛要了一个夹馍。
“罗文!不是说了……”
武子弈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门口排队人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余小满腾地一下站起身,不等她看清楚异动的来源,就听见一声极其尖锐的惊呼拔地而起。
“啊!!!!黑心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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