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因着阿蛮耽误了些时辰,等他们一行人到达金牛驿的时候已经天黑。
越过金牛驿站的夯土围墙,依稀可见院落错落有致,灯火通明。在他们之前约一刻钟,一支三人成行的队伍,悄悄进入了驿站。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普通百姓,只能在驿站旁的金牛邸店歇脚。金牛邸店虽比不上都城的客栈,但却是蜀地通往长安沿途客栈中规模最大的。
此刻店门前正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比驿站还要热闹几分。因为总有商队行人摸黑赶来,是以邸店一般营业到戊时。
“哟,客官打尖住店?”小二热情上前。
“打尖加住店。上等房一间,普通房三间。再吩咐厨房,上你们家的招牌菜各一份,打三壶烧刀子,越烈越好!再来个人,收好这些马匹货物。”柳三吩咐道。
“得嘞。您请店里坐。这就给您准备好!”说完,小二利落地跑到柜台一一嘱咐下去。
众人晚饭分两桌,女眷在左,男人居右。一天的劳累,就需要这烈酒来解乏。众人饮酒作乐,说说笑笑,好不快乐!
正吃得兴起,客栈又迎来了一拨人。
他们四人成形,皆眼神犀利,不苟言笑。又黑衣束身,腰佩宝剑,端的是江湖剑客打扮。只见他们环顾酒楼一周后,径直走到柜台办理入住,然后随店小二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柳三给众人递了个眼神,众人会意,恋恋不舍地放下杯盏。没了美酒,饭菜的滋味少了一半,一时间众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思。
柳三挪到女眷这桌,压低嗓音严肃道,“那一行人来者不善,今夜锁好门窗,恐有变故。”
女眷胆小,一时也没了心思吃饭。阿蛮心中悲戚,“不是吧,今天白天神经紧绷,晚上还睡不安生,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发现异常的还有两个书生。一人名为崔琰,一人名为姜维。二人年纪相仿,皆在弱冠之年。
此刻二人正斗酒,姜维输了,自罚一杯。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二人甚喜李白的诗句,听闻李白最近就在长安,便相约一同前去拜访这位大诗人。
姜维正在兴头上,未曾注意到周遭变化。
崔琰耳聪目明,自黑衣人进店他就甚觉蹊跷,又察觉柳三等人的变化,心下生疑。
他举着酒杯,来到柳三跟前,敬酒问候。
“这位郎君好生威武,定是武艺超群。在下姓崔,家中排行第七,祖籍博陵。这是我兄弟姜氏,单名维,祖籍吴郡。我二人经蜀地求学,现同赴京赶考。”
柳三一桌见二人礼数周到,也尽数回礼。
相熟后崔琰欺身向前,压低声音问道,“柳兄是否觉得刚刚那几个黑衣人有些异常?”
柳三点点头,谨慎道:“看那样子,不是谋财就是害命。你兄弟二人,须得小心为妙。”
崔琰点点头,面露忧色,请求道:“我兄弟二人无功夫傍身,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宿在柳兄隔壁,如若真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柳三见二人文弱书生的样子,真有事确实扛不住,见见二人礼数周到,便应了下来。
众人匆匆结束饭局,各自回房。
月娘带着淮哥儿睡里间,阿蛮与赵嬷嬷和小桃睡外间。落好锁后,众人沉沉入睡。
夜幕下,阿蛮开始想家,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偷偷抹着眼睛,期望明天睁眼就能回家。
既而又想起在与月娘谈话中确定了让她崩溃的事。
她的的确确穿越了!而且穿越在她最喜欢的唐朝。初时可把她激动坏了。而后又想起唐朝自玄宗皇帝朝代的安史之乱起,逐渐衰败,而后又经历黄巢起义,王朝摇摇欲坠。
而当今圣上正是睿宗第三子李隆基。
阿蛮知道安史之乱就是发生在李隆基在位之时,但她使劲回想,却始终想不起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现在超级后悔,为什么当初选理不选文!这样她就能带着历史先知,那可是降维打击,手握财富金钥匙!
想着想着,她抵不住疲惫,最后沉沉睡去。
约莫丑时(凌晨1-3点),整个驿所分外安静,夜幕中仅门口几盏灯笼忽明忽暗,在夜风里摇摇曳曳。
忽然,驿站夯土墙内人潮涌动,灯笼渐次亮起,不多时便灯火通明。
驿长,戍卒乱作一团。没过多大会儿,一群戍卒闯入客栈。紧接着,阵阵锣鼓声刺破夜空,吵醒了熟睡的客人。
店小二依次敲开房门,阿蛮随着月娘等人一起来到栏杆边。
此时栏杆边站满了人,而楼下布满了官兵。
果然有变。
这时一官爷拖着掌柜的往楼上走。
“妈的,那伙贼人住的哪间房?”官爷拽起掌柜的怒骂道。
掌柜的一手拽着自己的衣服,一手颤颤巍巍指着一间房道,“官爷,息怒。他们来了哪也没去,就钻进那间屋子。我真不知道那群人是歹人啊。”
官兵扔下他,带着一群人涌入房间,翻的翻,砸的砸,最后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伸着脑袋望向这边看热闹。
柳三拨开人群,走到月娘身边,耳语道:“齐大嫂子,我们财物完整,未发现丢失。”既而压低声音,“闹这么大动静,听说隔壁驿站死了个当官的。”
月娘听到财物未丢失,放下心来。
而那边官兵们没翻到东西,便下令搜查客栈所有房间,禁止窝藏罪犯。
一群官兵破门而入,四处翻找。
另一群官兵逐一排查客人过所(唐代暂住证)。
柳三有些忐忑,他们一行人身份明确货物清单明晰。可坏就坏在,半路捡来的宛娘子,她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这要是放平时,没有任何问题,但此时非常时,查到了不仅要面临收押受鞭笞,弄不好卷入这等命案里,一群人都得折进去。
毕竟这官府办案,讲究的不是证据,而是快速结案给上面一个交代。
至于真凶是谁,谁在意呢?
思及此,他不由埋怨月娘的妇人之仁。要是官兵真追查起来,只能弃车保帅,跟那宛娘子撇清关系保全自身,柳三暗自决定。
崔琰平时多跟江湖人士打交道,知道这些人总有些不为官府所察的秘密。加之上半夜他们曾出手相助,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于是拿着自己的过所走到柳三身边。
柳三会意,将他们一行人的过所交给崔琰,崔琰把他的叠放在最上面,再放一张银票夹在里面。
那官兵顺手接过,看见崔琰户籍为博陵崔氏后又见到银票,便粗略查看一番做做样子,最后毕恭毕敬将过所还给崔琰,同时收下了银票,悄悄纳入袖口中,转头排查其他房间了。
柳三连连行礼道谢。看来这崔姜二人值得结交。
整个搜查持续到卯时才陆陆续续结束。有的客人经过一夜折腾,回房继续补觉。有些需要赶路,简单收拾下行李便继续出发了。
苦的是店掌柜,这一通折腾,打破花瓶若干,砸碎桌椅若干,店员挂彩若干。可谓损失惨重。
柳三着急回长安,邀着大家出发了。临出发前,月娘给阿蛮换上了她的衣服,因为阿蛮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了。
自金牛驿出发,行至子午道,已经大半天了。阿蛮由于没有坐过长途马车,脑袋一直晕晕沉沉的。
成都到西安,高铁三小时就到的路程,现在原始工具非得走出个六七天。
这车厢虽然有软垫,但架不住长时间久坐,坐得她屁股发痛,手脚发麻。而官道又不像马路那么平坦,颠得她骨头都快散架了。
真是遭罪!这不坐车,就得骑车或是走路。不管哪一种,人都得废了。
此时她又想到柳三二人骑马,这一路下来,不知道他们菊花是否还安好。
想到这,阿蛮突然笑出声。
淮哥儿本来无聊地玩手指,听到阿蛮的笑声,他拉拉母亲的衣角,“阿娘,阿蛮姐笑了!”
月娘弯弯嘴角,宠溺地摸了摸淮哥儿的头,再转向阿蛮,“宛娘可是想到什么趣事?”
阿蛮连忙摇头,她可不敢说她想到了柳三的屁股是否安好。
这要说出口,准得被他们当成变态。
这一闹,几人都没了睡意,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柳三听了车厢内传出的打闹声,笑着对同伴讲道,“看来这人是救对了!前半道哪听到这车厢里的动静。”说罢,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嘿,柳兄!”柳三听到有人唤自己,侧过头看去,是昨儿帮忙解围的崔琰姜维二人,便举手示意车队原地休整。
“真是有缘!崔老弟,姜老弟!”柳三翻下马背,拎着缰绳行礼。
“柳兄所言极是。你们这是要去长安吗?”二人回礼道。
柳三点点头,“主顾在长安安家落户了。我护送蜀地的家眷入京。”接着他问:“你们直接到长安待考吗?”
“对,蜀地是我们游历的最后一段,这省试将近,我们打算空出半年时间在长安好好备考。”崔琰应道。
“哈哈,如此有缘,我们何不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柳三邀约道。
“那最好不过了。”崔琰二人高兴应允。他们喜游历,对走南闯北的柳三很是喜欢。
此时月娘等人从马车上下来舒展筋骨。
只见赵嬷嬷扶着阿蛮的腰,小桃扶着阿蛮的手,帮着她下车。而她自己,拖着梆梆硬的双腿,机械得往下跳。
月娘抿嘴笑道,“宛娘身子娇贵,坐车遭罪了。”
淮哥儿见她那僵硬的样子,亦觉滑稽,率先大笑起来,众人没忍住,也跟着哈哈大笑。
阿蛮痛得龇牙咧嘴,又被大伙儿取笑,一时尴尬极了。
再也不想坐马车了!
众人下车后,围坐在一处,准备吃起午饭,又聊起了昨夜的刺杀。
阿蛮这才知道原来被杀之人乃监察御史,专为圣上办私事的。
难怪驿长大动干戈,掘地三尺也要将刺客缉拿归案。
[狗头]继续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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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驿站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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