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暗流

忽然,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从殿内半开的窗棂处幽幽传来。

裴后抬眼望去,郑贤妃立在窗边,素面朝天,一身寡淡宫装。手腕上那串乌木佛珠,在窗格透下的光影里,泛着微光。她面容平静,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淑贵妃的目光也落在郑贤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嫌恶,几不可闻地“啐”了一声。

这个郑氏,失了圣心后便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活像个木头人!淑贵妃素来瞧不上她,年轻时仗着几分姿色也就罢了,色衰爱弛后,便彻底成了这宫里的影子,若非侥幸生下四皇子,哪能得个妃位?一个没家世、没颜色、没手段的闷葫芦,连带她生的儿子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能成什么气候?简直不值一提!

淑贵妃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裴后,这位才是她的对手。

这才是她真正的对手,出身江东百年世家的裴氏,家世显赫,族人皆在朝中有所建树,占据着中宫之位的女人。

淑贵妃收回目光,转向裴后时,脸上的鄙夷瞬间消失,换上忧色,声音刻意放柔:“皇后娘娘,您千万保重凤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转危为安的。”

她面上带笑,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裴后神色不变,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妹妹有心了。”她宽大凤袍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指尖的微颤,并非因皇帝的病,而是身边这条心思叵测的美人蛇。

此刻,任何一丝异动都值得警惕。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对侍立一旁的太陆院判微微颔首,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陛下的药,需得十二万分经心。药渣、药碗、用过的巾帕,每日都要细细查验记录,不可有丝毫疏漏。”

陆院判躬身,肃然应道:“臣遵旨。”

裴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转身时,绣着凤凰的宫装下摆拂过冰凉的金砖,带着一身沉重和担忧,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宫殿。

裴后走后,淑贵妃恨恨地瞪了郑贤妃的背影一眼,终究不敢违逆承德帝的“不见”,只得悻悻离开。

长乐宫的书阁内,鹅梨香清冽的气息也驱不散裴后心头的阴霾。

她坐在紫檀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划过摊开的书页,目光沉重。

郑贤妃那过分平静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是承德帝微服出巡时带回的女子,有着江南水乡的温婉,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清新脱俗。承德帝为她破例,让她在后宫中独享恩宠,日复一日。

然而,当郑贤妃怀上龙种后,承德帝的情意却突然消失,一夜之间,一切恩宠都化为了泡影。

数月后,郑贤妃早产,生下了四皇子,她也母凭子贵,被册封为贤妃。

只是,为圣上诞下龙子,本应该是喜事,然而郑贤妃自己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不再争宠,不再打扮,仿佛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与她无关。

裴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郑贤妃的境遇,她不是不懂,只是,作为一国之母,她早已将个人的情感深藏。

她深知宫闱之中,反常的平静下,往往藏着汹涌的暗流。郑贤妃这份死水般的沉寂,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母后!”

一声急促的低唤打破了书阁的宁静。李玄宸步履生风地闯了进来,年轻俊朗的面孔绷得紧紧的,额角渗着细汗。他身后跟着的心腹太监无声地退至门外,将门扉严密合拢。

“宸儿?”裴后心下一沉。李玄宸向来稳重,而现在他如此失态,让她瞬间意识到,事态远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李玄宸毫不犹豫,撩袍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得极小的密信,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强行抑制的惊悸:“母后!松月飞鸽传书,事关父皇龙体安危!”

裴后霍然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抓过那份密信。薄薄的纸片在她手中竟似有千斤重。

李玄宸抬起头,眼中是深切的恐惧与愤怒:“父皇这病来得太邪!高热不退,神志昏乱,脉象时而如沸时而如绝,这绝非寻常伤寒或内腑之疾!”

“松月说,太医院查不出病因,也许是因为父皇这并不是生病......”李玄宸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而是中了邪术。”

“邪术”二字,如同两道炸雷,狠狠劈在裴后心头。她捏着密信的手指猛地一紧,指关节瞬间泛白。

书阁内死寂一片,鹅梨香细长的烟柱笔直向上,纹丝不动,仿佛凝固了时间。

裴后手握密信,眉头紧锁,她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她极力克制心中的焦虑,有些颤抖地开口:“传我懿旨,召护国寺无悔主持大师即刻进宫,为陛下解厄。”

护国寺是受皇宫供奉的寺庙,主持无悔大师是大周有名的得道高僧。

“母后,万万不可!”李玄宸急道。事态紧急,许多事情他也不便隐瞒,于是便将裴松月发现杨明珠中了邪术,并且在金光楼找到夺运阵法一事和盘托出。

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裴松月担心此事一出会打草惊蛇,引得背后之人狗急跳墙,也怕会引起动乱,因此,他并未声张,一直都在暗中查探,就连深受邪术所害的长公主,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松月的人在金光楼里发现了护国寺的僧袍。”李玄宸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你是说......”裴后瞳孔微缩,难以置信,“护国寺内......有人与此等邪术有关联?”

李玄宸沉重地点点头。

裴后只觉得心口像被绳索死死勒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护国寺,这背后牵扯之深、之险,远超想象。此时召无悔入宫,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可能加速皇帝的危难。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裴后冷峻如冰的脸。她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静:“既如此,绝不能轻动。但若陛下龙体真是邪术所致,那他拒见本宫与淑贵妃,恐怕也是施术者计划的一环。”

母子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几乎同时吐出那个名字:

“郑贤妃!”

裴后缓缓起身,她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阴影里。她的思绪如精密机括飞速运转。

郑贤妃的沉寂、她恰在此时被皇帝指定侍疾、她腕间那串日夜不离的佛珠......一切看似偶然的碎片,此刻都被“邪术”这条暗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胆寒的可能。

殿外夜色浓重,宫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夜风拂过,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幽微气息。

裴后眼神锐利如鹰隼,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开始。而那个看似无害的郑贤妃,已然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王家。

红烛高燃,映照着满室虚假的喜庆。

杨明梦顶着沉甸甸的凤冠,端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龙凤呈祥的盖头下,她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长公主今日果然没来,只有那位张姑姑前来观礼,至于国公爷,他本就不喜杨芷柔,又怎会在杨芷柔与王敬的婚礼上现身,给她充场面。

方才拜堂时,她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柳姨娘的身影。杨明梦最后还是选择跟柳姨娘坦白,毕竟代替杨芷柔嫁入王家,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柳姨娘虽然惊骇,但她知道,若是不这么做,杨明梦一个庶女,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王家的正妻之位,对长公主之女不算什么,但对于杨明梦来说,却是个极好的归宿。

柳姨娘卑微地陪侍在张姑姑身侧,泪光闪烁,只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她跟张姑姑求情,想要一同前往王家观礼时,张姑姑还觉得惊诧,说是竟然不知柳姨娘与杨芷柔关系如此亲近。

柳姨娘只是笑笑,随口编了个谎言,说杨芷柔曾经帮过她。

没有人知道,大红盖头下不是杨芷柔,而是她的女儿杨明梦。

此刻,杨明梦心中毫无波澜,她只要结果。

张姑姑审视的目光曾短暂地扫过她和柳姨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最终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完成了仪式。

喧嚣褪去,洞房内只剩下杨明梦和喝得醉醺醺的王敬。

王敬带着期待,也有些许世家子弟惯有的倨傲,靠近坐在喜床上的人儿。

杨明梦心如擂鼓,但她的手极稳,借着嫁衣宽大袖袍的遮掩,指甲里藏着的细小药粉被她迅速弹入王敬的合卺酒中。

“夫君,饮了合卺酒,便是夫妻同心了。”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柔顺乖巧。

王敬不疑有他,抬手接过,仰头饮尽。

杨明梦也饮下自己那杯,随即起身,毫不犹豫地吹熄了离她最近的两根红烛。

瞬间,大半房间陷入浓稠的黑暗。

“你......”王敬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和不解,但很快,药力发作的灼热感吞没了他。

黑暗中,呼吸变得粗重急促,他凭着本能扑向那个模糊的身影。

杨明梦没有抗拒,甚至主动迎合,将身体沉入那片滚烫的混乱中。

肌肤相亲,喘息交织,所有算计都掩埋在不见五指的夜色里。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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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郡主郡主郡主

小郡主:我在我在我在

杜承元:……我应该在车底[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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