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柱子天天去放鱼篓,捞得鱼虾自己家吃不完隔三差五还能做了送去宋盐菜,等宋四婶带了承祖来乡下消夏的时候说今年宋盐菜生意好了许多,以往春夏没什么生意,今年反而好了许多,炒熟了的芝麻调菜就是多一股子香气,花生也极好吃,明年怎么也要多做点。
春芽做了小孩拳头大的芝麻烧饼,承祖非常喜欢,整天抱着啃。春蕊和春苗学手艺不能下乡,天天嘱托柱子有什么好吃的也给她们捎一份。
宋四婶在乡下的时候还遇上了一件事,吓得他们好久不敢吃鸡。
靠山村一户人家不知道怎么想了,今年养了许多鸡,听说一屋子有上百只鸡苗,鸡苗小的时候还好,等到入夏,小鸡长大了团团挤在一起不知道怎么一只一只的病死了,一开始家里人吃了病死的鸡,后来鸡死得多了便拿出去卖。
靠山村的人家自家或多或少都养了几只鸡,死鸡在村子里卖不出去,这户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提了死鸡去县城卖,然后被发现了是鸡瘟,县衙的衙役来看着把仅剩的十来只病恹恹的鸡也杀了烧了埋了,整个鸡屋用艾草烧了熏了洒了石灰粉清扫干净了才算。
这个时候靠山村人才发现这户人家周边几家的鸡不是死了就是病了,只是鸡少,自家吃了也就吃了,有两家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病鸡吃多了跟着病了。村长挨家挨户的查看鸡仔,谁家有病鸡全部烧杀了,一时靠山村谈鸡色变。
宋老四听说了这件事又赶了车将宋四婶母子接回去,宋四婶一面叹息下乡还没待几天呢一面也是害怕,还是收拾了东西跟宋老四回城了。
春芽家后院竹子够多,宋阿爷砍了竹子编了许多鸡笼鸭笼,一只鸡一只鸭单独分派了住房,每天早起就看鸡笼鸭笼,就怕哪一只不精神了立刻拎出来杀了吃掉。宋阿爷和柱子还把牲口棚扩大了,让牛羊分开住,羊奶妈早就不产奶了,春芽想着等天冷就杀来吃,羊不能干活,白养着虽然只是吃草,也要个人照看。
春芽家里的鸡鸭牛羊都没事,不得不说这是柱子的功劳,自从柱子把精力放到种田上,鸡粪鸭粪牛粪收起来特别积极,天天晌午前后两趟打扫牲口棚,埋到荒地里堆肥。为了多沤一点肥,柱子还挑了水洗牲口棚,这些夹杂着粪水都被柱子挑了去地里。鸡笼子鸭笼子隔三差五的洗,宋阿爷说鸡笼鸭笼比他人还干净。
因为柱子每天还要去宋盐菜,他便央了宋阿爷编一个小竹簸箩,但凡牛在路上拉了立刻停下来拣起牛粪,为此柱子在牛车上放了个竹夹子和小扫帚,偶尔看到别的牛落下的牛粪也要扫了回去。柱子这样干也有人瞧不起他,村口的李大郎常拉了赵三石说柱子的坏话,赵三石不搭理他,其他人也说他,反而夸柱子是个好孩子,会当家。
“你说她会当家怎么不把女儿许了他去?”李大郎不服气,柱子一直没有说亲也是事实。靠山村女孩儿说亲早,一般过来十五就开始说亲,男孩子倒是不急,但是好孩子早在就有人家惦记,李大郎只比柱子大两岁,当年就敢向春芽提亲也是这个缘故,李家家产多,孩子也好。只是李大郎提亲没成功,叫赵三石掺和了一脚抢了这个金母鸡去,赵家也是个没能耐的,守着金鸡没等到下蛋就鸡飞蛋打了。
柱子家里有一个掌家的大姐,还有两个三尺小娃娃,柱子哪怕人再老实再踏实肯干活,家里有女儿人家还是要思量的,春芽不是正经婆婆却比正经婆婆还贵重,闺女嫁过去日子何时是个头。也有不在乎这个的,可是春芽弟妹那么多,她能舍得拿出多少聘礼来?靠山村这些闲话和思量春芽都不知道,春芽只觉得忙不过来,又请了二春来家里帮工。
去年的酱油还有五六缸,今年春芽只釀了十缸酱油,二春在家还有清闲的时候,如今被春芽请了来,每天跟着忙个不停,二春说:“我快要成春芽你家的长工了,春芽你也歇歇好不好?”惹得宋阿爷追着他一阵骂:“咱们庄户人家不干活吃什么,你过来我给你身上懒骨头敲出来。”
等到春芽做了好吃的,二春直接端了碗过来:“东家,东家,长工要吃饭呐。”二春媳妇气得几次说:“你们都不吃我以后不做了。”时日久了,春芽一做好吃的就让二嫂别做饭了,两家子人快过成一家子了,宋阿爷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孙子过得亲密,将放下一半的心又放下了许多。
旱地里两棵毛桃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子,但是毛桃实在不好吃,春芽想了想把毛桃洗了切成片放烤炉里烘得半干反而好吃多了,有点韧,甜味也重了些,桃香也浓郁好多,柱子说不吃,春芽装了两包让柱子捎给四婶春蕊春苗做零嘴,剩下的给木头林子青田分了,青土没吃到,好几天气哼哼地跟在柱子后面。
春芽这才知道到柱子是喜欢吃的,就是觉得自己大了,不好意思跟弟弟妹妹抢零嘴吃,便拉了青土一起不吃。春芽看气哼哼的青土不免好笑,让他去树上再摘一篮子下来洗了烘了给几个侄子都送了些去。宋大伯年纪大了好甜口的,不好意思从孙子嘴巴里抢食,便来春芽家跟宋阿爷抢吃的。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趁着雨天春芽把毛桃全摘了,切了桃肉用糖水煮了。宋大伯娘趁着雨天拿了针线盒来给春芽姐弟几个缝补衣服。竹床放到回廊上真是又凉爽又舒服,春芽用小桌板端了几碗桃子糖水出来。
“伯娘,试试这个。”
宋大伯娘放下手中的衣服,端起碗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乖乖,这么甜,你是放了多少糖?”又吃了一块桃肉,“这是桃肉?倒是不怎么甜,还怪好吃的。”
“嗯,我摘了毛桃做的,放多点糖,想试试能不能放到天冷。我也不敢给木头他们多吃糖,不如这个糖水甜甜嘴巴。”
宋大伯娘拿起衣服继续缝着:“你啊,从小就会折腾吃的,如今你娘不在了,你到好,全村找不出第二家吃得比你家还好的。”宋大伯娘摸了摸春芽的头:“这样也好,你啊顾好自己,吃好喝好最重要。我看柱子今年像样多了,再有两年就能把家撑起来了,你自己手头也要留点银钱。”
宋阿爷年纪大了,今年入秋之后秋老虎强劲,不知道是贪凉还是上火,整日咳嗽不停,好在后院的梨树今年结的果子不少。春芽让柱子搬了梯子把梨全部摘下来,二春看到了嫌麻烦,带来柱子青土爬上树把果子全摘了,惹得宋阿爷咳咳咳地骂二春:“没个大人样,搬个梯子就累断手了么?摔下来可怎生是好。”宋阿爷觉得孩子还是孩子,还是要他照看着才行。
春芽熬了梨膏糖,天天冲了水给宋阿爷喝,喝了几天咳嗽果然好多了。春芽赶在中秋之前熬了梨膏,橘子酱。中秋前夕春芽带了两罐糖水桃子,一罐梨膏和一罐橘子酱去宋老四家做肉月饼。
宋四婶看到梨膏高兴坏了:“承祖这两天正有点咳嗽呢。”说着连忙兑了梨水让儿子喝下。春芽在宋老四家待了三天,春蕊和春芽早晚的都要跟着师傅学针线,半个小时师傅便让她们休息一会,看着倒是不累。只是春芽看到线绷子上几十根不同颜色的丝线不由地乍舌,师傅说春苗天分比春蕊还要好些,又肯用功,针法学了大半,简单的花朵也能绣两针。
木头和林子早就断奶了,春芽家里那只老羊也不怎么长肉,小羊也长得不错。宋阿爷的意思是家里欠着许多债,不如卖了羊,春芽想吃烤羊肉,宋阿爷怎么说她也不搭腔,等到了冬日托宋老四请人把羊杀了,分了一些肉与宋大伯家,剩下的或烤或冻了起来,宋老四见了,花五个银元买了半只小羊回去,春芽还给宋四婶烤了一只羊腿。
羊蹄子腥得不行,春芽把羊内脏搓洗了,还有羊蹄子羊头,焯水之后又用井水泡了半天最后用生姜大蒜花椒八角的一锅也不知道算卤还是算炖敞开锅盖煮了一天,一开始宋阿爷还觉得有点腥,后来只有浑厚的肉香味,连汤都炖煮成了浓厚的奶白色,羊蹄子都煮化了,羊头也煮得完全脱骨。春芽把骨头捞出来,把锅搬到外面冻了一夜,第二天莲肉带汤冻成一团,春芽拿刀切成块,倒了一碟酱油在旁边,叫了宋大伯宋大伯娘两个来吃,宋阿爷乐呵呵地喝酒吃肉,早忘了自己说过要卖羊还债的话。
一大锅的羊杂肉冻除了送人的,春芽家里足吃了半个月,连城里的宋老四吃了听说家里还有嘱托柱子再给他们捎点。春芽干脆点了炉子做了几炉子烧饼,热烧饼夹着羊肉冻,羊汤融了渗进烧饼里又鲜又香,引得青土青田两个穿了衣服就来春芽家蹭朝食。二春也借着找儿子的名字来吃,只二春媳妇不好意思来,春芽干脆去拉了二嫂来家里一起吃:“就这么些肉冻,早吃了早算完,要不然他们几个天天惦记着,光顾着留给他们吃多少吃不完呢,我们是女人又不是没有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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