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当了也不消停会儿啊，邻居。

我看科普节目里说，亚人死了之后不会变鬼的啊。

我披上衣服，从米缸里抓了把米，走出门外。

邻居家的门上有封条，我没管，直接拽开了门。

哗啦！

把米撒了进去，我是从电视上看来的，米能驱鬼。

空气里都是血的味道，闻得我晕乎乎的。

打算离开的时候，又听到了。

那呼吸声。

是从墙壁那边传来的。

我把耳朵贴在墙壁上，错不了，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邻居是跑到我家里睡觉了吧，电视里鬼是能穿墙的。

不对，亚人不会变鬼的，是机关吧，可以联通两间屋子的机关。

我一拳砸到了墙壁上。

biang！

破了个洞，洞里有双眼睛看着我。

邻居，房东明明说只能住一个人的，你这是违约哦。

我想把那人揪出来，但她身上滑滑的，一下子溜走了。

为了不交房租，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啊，城里人。

我找了块床单把洞堵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不见呼吸声了，我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的早餐是煎蛋，吃完后我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今天可是去学校的日子。

楼道里静悄悄的，因为房东便当了，所以大家都搬走了吧。

那我还要交房租吗？

想着想着，我看到了“小学”的字样。

到啦！

打了电话之后，有人来接我。

他长着鹿角，戴着眼镜。

“你就是那个人类？”

“嗯哪。”

“纯种人类？”

“嗯哪。”

“跟我来吧。”

我跟他走进了一个小房间，他检查了一遍我的身体，确定没有翅，鳞，角什么的。

“你真的是纯种人类啊。”

“嗯哪。”

整理好衣服后，他带我到了另一个房间，招呼我在桌子一头坐下，他坐到了另外一头，然后递给我纸笔。

我刚想看纸上写了什么，他突然把纸按住了。

“你成年了吗？”

“我十八岁了。”

我有些紧张，因为我在说谎，我其实只有十六。

“你看下合同，如果同意就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我认真地看起了合同，发现首行缩进是两格的，然后我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指印。

“现在你就是我们小学的一名助教了，欢迎你。”

他收起合同，和我握手。

“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课？”

合同上说，只有上课才有钱拿。

他笑了笑，

“就现在，历史课。”

“妖怪，杂种，遥远的过去，当人类还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时，我们曾被这么称呼，当然，他们最常用的称呼还是——亚人，也即低一等的人类。”

“被奴役，被宰杀，被圈养，这曾是亚人的命运。亚人们一直忍辱负重，改变是一点点发生的，等傲慢的人类终于反应过来时，亚人已经势不可挡。”

“战争后，是我们的胜利，我们并未像人类那样，对异族赶尽杀绝，也未像他们曾对我们做的那样，将其奴役。相反，宽容的我们在主宰世界后，好心地为人类划出了保留地。”

“如今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人类生活，他们的力量和种群已彻底萎缩衰退，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人类现在是我们的保护对象。”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亚人不再是带有贬损性质的蔑称，而是值得我们骄傲的种族名，人类不再是强大和力量的象征，而是衰亡和弱小的代表。”

“现在在年轻人里有种风潮，他们选择将自己的特征掩盖起来，模仿人类，以表达自己的叛逆。我认为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咳咳，今天的课上，我们会学习如何正确认识人类，学校特地请来了一位纯种人类…是的，极为罕见的纯种人类…大家不要吵，再说话就不给你们看了！”

“现在，欢迎我们的人类助教，大家鼓掌！”

一片掌声中，我站上了讲台，哇，好多小孩子。

他们都在看我，开心。

“大家好，我叫…”

“人类欸！”

“纯人类，我还没见过呢。”

“好普通啊，人类。”

我脸红了，他们叽叽喳喳地，让我不好意思自我介绍。

“肃静！”

鹿老师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你们还想不想看人类了？”

“想！”

小亚人们异口同声地应道。

“脱吧。”

鹿老师对我说。

在这么多孩子面前，我有点害羞，但这是工作。

接下来的一堂课，他们学习了人类的身体构造。

“真的诶，没有尾巴。”

“也没有鳞片和羽毛。”

“还没有角！”

“好可怜哦。”

“好了，通过这一节课大家应该学到了吧，人类就是这样，经过多年的退化，已经变得非常脆弱。而我们亚人才是当今世界的主宰，食物链的顶端！”

“人类败了！”

“亚人最强！”

“亚人万岁！”

小孩子们情绪高涨地喊了起来，鹿老师没有阻止的意思。

“助教也说一句吧。”

“人类也跟着说吧！”

他们突然冲我来了。

啊？说什么？

我看向鹿老师，他做了个口型。

亚人万岁。

哦哦，要我说这个么。

“亚…”

“大声点，人类！”

“听不见啊，老师！”

小孩子们突然起哄，这让我感到反胃。

鹿老师拍拍我的肩膀，

“说一下吧，给你加钱。”

有钱拿啊，我忍住了反胃感。

“…亚人…万岁…”

“还是听不到！”

“再来一次！”

“亚人万岁！”

我提高了嗓门，心里空荡荡的。

“亚人万岁！亚人万岁！”

我又喊了两句。

“亚人万岁！亚人万岁！亚人万岁！”

我和大家一起喊了起来，我们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

下课后，鹿老师和学生都很高兴，说我上课效果不错。

我没什么兴致，应该是饿了吧。

今天已经没我的课了，所以我在校园里溜达着。

亚人小孩的非人特征比较明显，可以方便地看出他们是什么动物的亚人。

比如猪鼻，鱼鳃，猫眼之类的。

“人类！”

“听说历史课的助教是人类，纯的！”

“纯人类，在哪里？”

小孩子把我包围了起来，他们嚷嚷着，想摸我的身体。

好烦，但他们没有恶意。

上课铃救了我，他们一哄而散。

我把扣子扣好，继续溜达。

随便走进了一栋楼里，楼里很安静，很凉快。

我顺着楼梯走到了楼顶。

通往楼顶的门锁了，我掰了一下，锁开了。

打开门，舒服的风吹到脸上。

楼顶的景色很好，月亮已经亮了一半。

我站在楼顶向远方望去，城市的风景与乡村不同，各种各样的楼房和道路从地上长了出来。

这曾是人类的遗产，如今却被亚人继承和主宰。

“人类…”

不吐不快。

“人类…万岁…”

我提高了嗓门。

“人类万岁！”

“人类万岁！人类万岁！”

“人类万岁！人类万岁！人类万岁…”

我喊了很久，直到嗓子嘶哑。

心里舒服了很多，好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