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的吵闹并未因为有人进来而停止。

市内参赛的应该是各校高一辩论队，台下认识徐望的学生开始挤眉弄眼，大声起哄。

“我之前还说是鲻鱼头，怎么现在扎起来有点四不像，还是很好看。”

“你没注意她化了淡妆吗，这几天上课从来没见过，怀疑徐老师刚约完会。”

徐望用指腹蹭去额角臆想出来的汗，内心暗爽，伪素颜永远的神。

笑着朝学生挥挥手，这才注意到前面两排评委，以及坐在角落处的林知许。

感觉她要睡着了。

心疼之感在心底蔓延，但一想到自己也被抓过来工作，便开始咒骂市里辩论赛组委会。

走到第二排最靠左的位置，徐望弯腰轻手把林知许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

微微颤动的手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你帕金森吗？”

林知许怪异地看她一眼，往右边挪了个位置。

徐望感叹于二人的默契开心落座，难得没有计较她的挤兑。

侧把手还存留着倚靠时的余温，徐望感觉自己有些变态，立马收了心神聚精会神盯着台上的参赛选手。

扫视不到半圈，注意力理所应当般被吸引，也领会这间活动室为什么会闹腾这么严重了。

台上的女生只是静静倚靠着柜门，再次熟悉辩论稿，一举一动却牵动着周围人的心神。

徐望这些年见过很多种无法形容的美。

这瞬间仿佛回到挪威的特罗姆瑟，极光映衬之下，基督教徒背对群山祈祷。

那是世界最北的教堂。

紧张之感莫名浮现，她稳住颤抖的右手，怀疑自己真的得了甲亢。

“怎么了？”

林知许摸了摸徐望温热的额头，有些疑惑。

“没事啊，只是觉得那个女生真的很好看。”

由衷的赞美，由衷的感叹。

她欣赏世间一切的美好。

辩论赛刚开始，主持人侃侃而谈，两人压低了声量。

“她是高二年一，也是我妹妹，家里教育实在是好。”

林知许温润的眸子满是喜爱与欣赏。

两人心绪不谋而合。

“这不是高一组的比赛吗？”

徐望原地再次环视一圈，与自己学生对视后，立马状作无意。

“带新人，辩论队队长一般都是上一届的。”贺知许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

是少见的银色半框底边透明系，给冷白色皮肤平添了几分清冷气质。

“你为啥上课不戴眼镜，压根不用看学生是吗？”徐望转为右手撑头，故意凑近了些调侃。

“今天忘记带隐形眼镜了而已。”

不平不淡的语气让徐望撑头的手窘迫地按起了脖子，悄悄瑟缩到一边。

“大家好，反方四辩宁琨玉。”少女声音清冽动听，划过场上人的心弦。

这独属于她片刻的宁静瞬间又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与欢呼。

凛凛焉，皓皓焉，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

很独特的寓意，徐望喜欢这个命名。

如此简略直白的自我介绍，依旧能引发场下激烈的反应，林知许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好漂亮啊真的。”

“我想给她当狗。”

身后花痴低声不断，徐望指骨轻扣侧椅。

这场辩题较为常见——痛苦的存在对生命有意义吗。

开篇立论环节有些无聊，徐望眼神逐渐放空，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

手机轻微震动，界面亮起显示了两条好友申请。

徐望惯性地回头一扫，发现不少学生在偷录视频，来不及收手的狼狈模样让她不禁轻笑。

摆摆手示意继续，毕竟是难得的高中活动。

通过好友申请后，其中一个断断续续地显示正在输入中。

等了一分钟还是没耐心地关掉手机，徐望偏头低语:“有安排黑幕吗？”

林知许唇角扬起一丝弧度，被这无厘头的话语逗笑了:“认真听，没谁强迫你。”

“可我就是被强迫过来的，上一秒还在医院呢。”

徐望头埋得低低的，细细欣赏自己这条新裤子，她很喜欢浅蓝色。

“你什么病？”

林知许缓了缓声音，煞有其事地跟随着徐望的目光，看向她的新裤子。

“你徐老师才住院没一周呢，这就忘了？”

难以忽略林知许眼里流淌着的关心，徐望一时无法移开注意力，看得直愣。

不过嘴上话语依旧不留情。

“徐老师最近好点了吗？”

“他能有啥事，今天差点蹦到天花板上敲我脑门……”

又是一声轻笑，徐望愉悦地望着她扬起的侧颜。

台上的人急着讨论哲理性问题，台下的徐望思绪匆匆掠过众多城市，良久才跃跃欲试地邀请。

“你想去开封玩吗？”

“什么时候？”

两人又不知不觉地凑近，一言一语。

默契地在对方低语时，细细描摹眉眼。

身后得到徐望特赦的部分学生，将镜头从辩论赛缓缓转向了气氛暧昧的徐林二人，一阵偷拍。

“月假呗，我挤一挤有三天。”徐望边掰手指边挤眉弄眼。

林知许感觉这么一张清秀衿冷的脸长她身上真是白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你干嘛啊，怎么不理我了？”徐望语气染上些着急，轻轻推搡她的手臂。

“其实放假前一天我没课，我应该有四天假。”

林知许静静看着徐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背叛。

“没事没事，你是前辈…你是前辈。”

徐望依旧痛心地眯眼睛，感觉天都塌了。

然后果断收回骚扰她的手臂，两人之间有了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林知许轻笑一声，一种不似平时的愉悦感让她语气轻柔了许多。

“多的那天我做攻略订票，行吗？”

徐望心动地要哭，神采奕奕。明亮澄澈的眼睛此刻溢满了笑意，林知许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似水中轻漾。

忍着涌上的一丝燥意，强行把徐望的头掰回正轨。

第一排偷拍的学生辩论都不听了，涨红的脸延伸到她们内心的激动。

打算待会就给两人这一段表情包p上臆想的心路历程。

自由辩论环节引起了徐望的兴趣。

正方二辩粗犷的音色配上夸张的动作让全场都爆笑起来。

逻辑思维如何先不说，其实这样的形式并不加分。

反方可能是在宁琨玉的渲染之下，从容儒雅竟毫不冲突地出现在这样年纪的四人身上。

身后的学生很快便给那个男生起了个“长臂猿”的外号，病毒般四处传播。

这样一对比徐望心里慢慢有了决断，目光也不由自主转向宁琨玉。

她很少见过这种平淡又耀眼的人，第一次见是初恋，浓密的头发与数学竞赛金奖共存。

可惜两情侣当初还是没斗过双胞胎，排到了全市第三第四。

可耻。

徐望看着她清冷的侧颜，不由有些担心:“老林呐，你这做长辈的要管好啊。别让这小姑娘在学校谈恋爱，和谁都是下嫁啊。”

“放心吧，至少要考过她再说。”林知许早已经考虑过这种问题，悠悠喝了口手边的咖啡。

宁琨玉冷静清晰的结辩异常精彩，似乎满足了大家因为相貌气质而对她持有的期待，徐望神色如常般鼓掌。

十位老师再加主持人分别投票，比赛结果现场公布。

徐望流利地写上反方后折起，递给一旁的林知许，旋即幽幽地闭上眼睛，脚尖不安分地轻磕桌腿。

结果公布时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撞见台上宁琨玉探究的目光，毫无遮掩。

很明显的疑惑感，也不知从何而来。

徐望好整以暇地笑笑，手指懒散地敲着桌面，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

犹豫过后选择有些幼稚地轻揽林知许肩头，用看待晚辈的慈祥目光对视回去。

宁琨玉今晚第一次由衷一笑，眉峰轻动。

她当然对这位励志师有些印象，不过感觉比认识的许多奇怪的人更要莫名其妙，大概能用“隐藏的骚包感”来形容。

活动室里的喧闹声再次响起，宁琨玉下场和林知许打招呼，语气终于有了一丝俏皮。

“有没有想考的学校？”

徐望撑着头靠向林知许，眼神中有着对后辈的欣赏与期待，尽管她自己依旧年轻，而且现在混得很没出息。

“北**学系。”宁琨玉的声音温润悦耳，带着少年独有的昂扬之意。

“哈哈可以，我在北大辩论队等你。”

这一刻就像是感觉她天生适合这条路，徐望停顿一瞬接着补充，“你很有天赋。”

探讨没多久，宁琨玉便被队友拉去做赛后总结，场后的学生也逐渐散去。

“去喝几杯？”徐望闲下来便感觉到心痒，看向林知许的眼神带有几分期许。

活动室的空调关了有一会，气温逐渐上升，一股燥热感浮上她们心头。

林知许不愿简单直视徐望的目光，轻轻应声便率先从后门出去透气。

这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穿雪纺长裙，长发轻拢，露出的白皙双肩逐渐模糊。

徐望静坐着看了很久，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一切。

也不知道等等我，徐望反应过来后赶急赶忙跟上去。

这会两人并肩站着，身高只有细微的区别。徐望顾及着林知许穿高跟鞋的缘故，步子放缓了许多。

下楼梯时环顾四周，零散的学生路过。徐望迟疑几秒便挽住了身旁人的手臂:“我扶着你好些。”

并非第一次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可肌肤相贴的温度还是让她心头微烫，有些怀疑自己的面色还正常吗。

“你很紧张吗，怎么脸红了？”林知许瞥了一眼后幽幽开口。

“天生的，对热空气过敏。”

林: “……”

两人打车到徐望推荐的一家市中心酒吧，开门后是扑鼻而来的青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