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许身体僵硬一滞,思考会开始主动说些什么。
似乎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红润的下唇被轻咬出痕迹。
“今早没去跑步吗?”
“没去啊。”
场面再一次陷入沉默。
林知许认命了,看着徐望安静地握笔,时不时抿着嘴翻看教辅。
写字的沙沙声渐渐舒缓她的心,无奈之下,两人被迫一起认真工作。
“不是,你写这么好看干嘛?”徐望伸长脖子偷看林老师写的教案,笔锋飘逸,刚柔并济。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字,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再看看自己的字,惊讶转为了莫名的生气。
林知许瞅一眼她的教案,随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难掩上扬的嘴角。
徐望深吸一口气,迅速伸手把林知许的拿了过来,垫在本子下面:“嘲笑谁啊,我要干扰你工作。”
无意瞟到边上路过接水的化学组长,后半句的声音逐渐变弱,直至毫无底气。
林知许无声笑着,弯弯的眉眼敲动着她的心。
情不自禁跟着笑,挑了挑眉把教案在林老师面前晃晃:“怎么办,我饿了。”
“中午给你做饭。”
林知许修长的手撑着额头,手腕那侧凸起的腕骨上有一颗小黑痣。
徐望看得入神,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连手都长得那么赏心悦目。
对面受不住这么炙热的目光,凑近她轻咳一声试探
:“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两人探头,很像学生时代悄悄讲话的同桌一起当上了老师。
“为啥这么想。”
徐望两手撑脸反问。
明明其余人做起来很可爱的动作,在她这只能看出狡黠与讨打。
林知许又咳了一声,有些不确定。
“像是生气了。”
“我心情好着呢,生气干嘛。”徐望从容回答,认真注视她的眼睛,期待反应。
早上的事她没忘记,甚至耿耿于怀,太痛。
林知许显然有些猝不及防,表情看不出喜乐:“你平时不会这样。”
“噢,我平时哪样啊?”
“林老师,这才认识几天,你观察力很强呀。”
徐望拎着眉毛,语调拉长。喝上一口橙汁,越发酸甜。
“废话真多,你待会还有课吗,陪我去买菜。”
持续的被动对话极易使人不耐烦,林知许虚倚着靠背,右腿搭在膝盖上。
“没有……”
徐望一怂,揉揉膝盖,装作无意般询问:“你早上一般都跑步吗?”
“不下雨就跑。”
“一个人吗?”
林知许停顿一瞬,抬头后视线落在徐望用手挑起的发丝上。
像是想起什么,语气淡淡。
“怎么了,要和我一起?”
徐望差点气得把头发揪下来,想了半天要不要透露自己的难过,语气闷闷的。
“随缘吧,如果我来晚了,你就自己决定吧。”
化学组长再次刻意从二人身边路过,遗憾的是,她们都没注意到。
林知许笑出声,眼里荡漾着的情绪有些许温柔:“和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间一样。”
两人都不傻,只是徐望时不时会带着点扭捏的固执。
本来还想问问常寺风的事,不过看着她的眉眼,一切的不愉快仿佛烟消云散。
收拾好东西,准备步行去菜市场。
校外天气晴朗,徐望脱下蓝色的防晒衣松松垮垮地搭在手上,里面是件纯色的白t,带着些雪松木质香味。
不记得是哪个大学朋友送的,早上还是偏清冽的味道,自己很喜欢。
“喷香水了?”
徐望轻轻嗯了一声,心无旁鸳的目视前方。
新换的棒球帽是浅蓝色,压在鲨鱼夹上面,松松垮垮的。
帽檐微微上翘,减少了徐望平时不言语的清冽感,很奇妙的感觉。
“有时候觉得你和徐安老师很像。”两人默契地停住脚步,等待绿灯。
“哪里像?”徐望微微侧头,注视着她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
“情绪很丰富,徐老师以前知道被学生偷偷吐槽,会难过到没力气参加组内聚餐。调节好后,又吵着要重新来一次,自己请客。”
“他只是爱凑热闹,但又很脆弱。我小时候就发现了,别人说他两句,真的会要死要活啊。”
徐望弯着头,偏向林知许,发丝蹭到了她的面庞,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以前我还在读高一的时候,就知晓他的事迹。给学生讲试卷,结果把自己气得坐到讲台上…”
徐安是个不那么糟糕的老师,这一点徐望愿意承认。
实际上,她常在背地里自豪。
“你也很脆弱。”林知许轻轻地说,仿佛自言自语。
徐望不满,幼稚反抗:“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像我这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了。”
“你有这么厉害?那还怕一个化学组组长干嘛。”
林知许看到红灯过了,人群湍急,下意识虚挽着她的手走向对面。
“因为我本质上还是个学生,而且……”徐望不停给自己找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周围嘈杂,林知许努力听着,低头选菜的同时应和着她的碎碎念。
一路上徐望都先行买单,林知许不愿意的话,她就能迅速耷拉脸,神情满是悲伤。
没办法,林前辈应付不了这种脆弱,无奈的笑中蕴藏着难以察觉的宠溺,默认了。
说的有些累,菜市场的闷热环境让她感觉黏腻。
于是接过林知许手上的袋子,大包小包地出去透气。
阳光有些刺眼,徐望眯了眯眼,看着光线变得狭长,无聊的趣味。
左前方传来打闹的声响,戏剧化的场面在脑海炸开。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挟持着脸都被吓白的瘦弱男生,锋利的匕首抵着他僵硬的脖颈,微微渗血。
匆匆赶来的警察在远处就开始大声做着交涉,围观群众吵吵闹闹,不敢上前。
阳光晃晃,徐望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不想死的都别过来,离我远点。”男子极其暴躁,手中的刀对着空气挥舞。
“我是他爹,我爱干什么都是我的事,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人群又开始躁动,被挟持的男生闭着眼睛,几滴泪流下,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麻木地撑了十几年,此刻才发现自己依旧有着对生命的渴望。
徐望心也绷紧了几分,握牢手中的袋子,表情严肃。
周围劝告的人群也被男子吓得后退几步,言语嚅喏。
场面僵住的同时,紧张气氛随着男子持续不断的脏话愈演愈烈。
身旁的大叔蓦地撞开徐望,硕大的身材却异常勇猛,一脚踹向男子颤抖的手往下狠狠一压。
匕首在空中翻滚,极快的速度划开了大叔的裤腿,掉落在地,鲜血四溅。
男子精神高度紧绷,恍惚不到一秒,咬了咬牙想捡起匕首反抗。
头脑疯狂运转的同时,徐望迅速上前几步,心一横。
手中的几根长茄绑在一起狠狠敲中对方面门,雷厉风行。
周围人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连同大叔上前控制住暴动的男子。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徐望却考虑了很多。
她不敢直接敲向男子的双眼,虽然安全保险,但是不愿承担事后可能的麻烦,瞎了怎么办。
鼻子和嘴巴同样脆弱,而且她很厌烦这男的肮脏言论,闭嘴比较好。
所以她下移了几分。
袋子里的茄子破破烂烂,碎了一地。
觉得这家伙脸皮真够厚的,几根绑在一起都差点治不了他。
男生死里逃生跌落在地,浑浊的眼里布满血丝。
一名警察扶着他不停安抚,带上了警车。
人群一时又激动起来,喧嚣感直冲面门。
大叔不顾腿上的伤,对着徐望露出了笑容。
他当时撞徐望时差点来不及,不过情况紧张,没想到对方真的能明白。
“好啊,小姑娘好样的。”
他以前是国家队的,练标枪,退役后当了几年教练便回老家找份安稳的动作。
反复揣摩今天这一表现,他觉得,要是年轻点,一定做得更好。
徐望笑得从容,这大叔大老远从街道右侧赶到自己这一边,找了个最适合的角度。
单纯撞她的话当然不会多想,可顺带没轻没重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腕,现在还是麻的。
“叔啊,你怎么敢相信我?”
徐望抹抹脸上莫须有的虚汗,无措的后劲涌上心头。
“叔记得你,我女儿给我看过你演讲的视频,说你是她偶像。”
大叔乐呵呵的,看向徐望的眼中有欣赏,也有慈爱。
“其实你不上也没关系,叔有把握的,锦上添花当然更好。”
“不过你看着人高马大的,应该很有劲…”
徐望忽地沉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我?人高马大?有劲?
阳光也没那么刺眼啊。
“啊,那个叔,你知道BMI吗,我才十九点多,我其实是比较瘦弱的…”
“哈哈哈,知道,知道!”
大叔很开心,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徐望的话。
围观人的夸奖对他来说仿佛无关轻重,但赶来的救护车带走了笑脸凝固的叔。
“我这伤口都要愈合了,没事的……”
大叔挣扎,却不敢真的用力。
最后无奈靠在担架推车上,害怕医院会告知亲属,影响女儿高考。
徐望转头虚心瞄了一眼,身旁林知许气压低沉,较之第一天冷意更甚。
“其实我不喜欢吃茄子。”
徐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我也不喜欢,壮烈牺牲挺好的。”
林知许注意到徐望被塑料袋勒红的手腕,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嗔怪。
“帮忙的时候怎么不放下来?”
徐望闻言也看了一眼,满不在意:“怕被偷啊,我们辛苦选的菜。”
“谁还会注意你手里提的这三瓜两枣?”
林知许被徐望淡然的口吻气得不行,想揪着她耳朵教训。
脾气回到了当年实习第一次教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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