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三人远远地站在人群最外围，她们虽从床榻的废墟里翻出了食物，可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那食物沾了灰尘她们就不愿再碰了，如今连着饿了三天，瞧着都瘦了大半，圆润饱满的面颊也凹了进去。

没人给她们递食物，一片欢呼雀跃和道谢声中，几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腹中空落落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众人或多或少都知晓白汲和730的关系，如今得了709的好处，自然没人站出来为李青她们说话。

愤然离开时，李青的衣角却被人捏住了，谁都没有想到，蒋青青隔着人群急急喊：

“白汲！你干什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汲挑了一大块最为鲜嫩的肉，众目睽睽下，她绕过所有人，将来之不易的食物送到了李青等人面前。

蒋青青气不打一处来，丢了手里的棍子就要上前阻拦，手臂被赵昭捉住了，女孩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干涉。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白汲浅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见李青三人不接，她也不急，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只笑着看着对方。

这样的目光过于纯真自然，好像几人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单纯的舍友关系，或者说，甚至是略微亲密的朋友关系。

李青脸色铁青，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在羞辱她，在施舍她，她抬手就要打翻，可饥肠辘辘的胃叫嚣着提醒，没了这块“施舍”的食物，她们恐怕活不下去。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咬着牙挂上笑容，李青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逼近了白汲。

见此情景，两人五六步之外的火堆旁，709众人微不可察地看向了这边，虽只远远地观望，手上还各自忙碌，可瞧着架势，若是李青有任何动作，几人就会立刻冲上来。

李青自然也瞧清楚了，她咬牙切齿地笑，伸手拍了拍白汲的肩膀：

“好好好，我们小哑巴现在也有几条忠诚的狗了呵！”

李青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天台上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人群中爆发出轻轻的唏嘘声，众人抱着分得的肉只旁观着，似是看戏一般：

“不是这李青胆子这么大？眼看着都快要饿死了她还说这种话，要是真惹地那些瘟神生气了，半块肉都得不到...”

“还不是眼瞅着又拿捏住了那小哑巴了！这小哑巴真是没骨气，明明和709的混的好好地，怎么又转过身来巴结...”

蒋青青嘴上从不饶人，她脑子转得快，听见李青这样说，女孩倒是“噗呲”一声先笑了出来，她扬了扬手里的肉块，声音清脆：

“李青后面那两个，听清楚了没？她说你俩是她的狗呢！”

李青用了“也”字，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本就有“狗”不是吗？

白汲开不了口，她只一直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一下，歪着头，一门心思地将手里的肉再次凑近李青。

“喂李青，你敢不敢接这块肉啊，害不害怕里面有毒呀哈哈哈哈！”

华粤在分发肉块，她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笑嘻嘻地开口：

“你那块可是我们小白汲亲自准备的哟，快拿着吧，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呀！”

众人转头去瞧赵昭，若说这里谁能有下毒的本事，作为临床医学兼化学制药双学位的赵昭自然是最佳人选，只是女孩好似并不关心这边的情景，她专心致志地用手术刀将狗鱼的肉顺着骨头、肌肉、纹理细致地切下来，整理成方方正正的肉块，瞧着优雅...又残忍。

当着众人的面，白汲割下手中生肉的边缘扔进了嘴里，她开始咀嚼、吞咽，然后张开了嘴巴，嘴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动作淡淡的，整个人都淡淡的，斜着脸盯着李青笑。

没毒，你瞧，我自己都吃了！

李青终是接下了那肉，她们本就饥肠辘辘，瞧着白汲亲自吃了递过来的肉块，心下便认定了没毒，三人转头就走，一声道谢的话都没说。

“真没劲！”

华粤摇了摇头，打量的目光却是悄然落在了白汲身上。

女孩送了肉块，正被心下不爽的蒋青青摁住了手腕逼问：

“小白，你是不是暗中下毒了？说说，给我说说！”

白汲笑着摇了摇头，递过来一张早就写好的字条：

“送给李青的肉从我那份出我少吃”

“害多大点事，你给我说实话说说嘛——”

蒋青青不死心，缠着白汲问东问西，两人嬉笑着闹成一团，倒是秦理开口问赵昭：

“你真给她有毒的药了？”

赵昭疑惑地摇头，表示并没有。

没人知道白汲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只能感叹她可真是以德报怨的好孩子，只是这也太过于圣母心了，人家把她关在厕所差点要她的命，她偏偏还眼巴巴地凑上去送吃的。

“她一定是被欺负地太惨了，我们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些！”

“莫不是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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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狗鱼肉，日子也平淡地过了两三日，七楼女生对于709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尊敬起来。

这期间自然有人也想着效仿709的法子捕捉狗鱼，只是有个宿舍做的笼子不结实，女生本就力气小，四个女生被发狂的狗鱼活生生地拖进了洪水里吞掉了，至此再没人敢尝试。

这之后便时不时有女生在709门口转悠，明里暗里地打听什么时候再下水捕捉。

又过了两日，平静的生活终是被一道尖利刺耳的尖叫声打破！

“传染病...传染...啊！救命啊！！！”

人最多的时候猝不及防传出尖叫声，从709跌跌撞撞跑出一人，正是平日里精致漂亮的蒋青青。

此刻她满脸苍白，衣物似是经过猛烈撕扯一样破破烂烂，就连身上也布满抓痕，像是有人钳住她的小腿不让她逃跑时留下的痕迹。

随即从门后走出高高壮壮一人，黑沉着脸一把将蒋青青从地上捞了起来，粗蛮地将她的双手锁在身后往门里拖。

蒋青青叫地更疯了，可没两秒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众人远远观望着，没人上前，直到蒋青青被拦腰拖回了寝室，门后闪出华粤赔笑的脸：

“哈哈各位打扰了，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青青她做噩梦了没事！”

宿舍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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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刚才说什么？传染病？啊？”

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

“好像是哎！蒋青青平日里不是709的宝贝吗？她那娇滴滴的性子也就709的人宠着了，今儿是怎么了？”

“你们没有看见？刚刚华粤的脸...她的脖子上好像是红色的斑块！”

说话的是个丸子头的女孩子：

“还有，还有秦理的手臂，她抓住蒋青青时露出来的手臂...”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似巨锤猛然砸下，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是狗鱼肉的缘故吗？狗鱼的肉有毒吗？”

这话立刻被人否决：

“不会，我们都吃了狗鱼肉，这么些天了不也没事嘛！”

“你们记不记得那日华粤说白汲给李青她们的肉里下了药？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她们宿舍才得传染病的？”

众人唧唧咋咋的猜测猛地被旁边一人打断，正是出门看热闹的李青，她听见有人这么说，立刻开口否认：

“怎么可能！我吃了那哑巴递过来的肉都没事，怎么可能是那块肉的原因...或许是她们有人受伤了被变异人抓到了或者怎么样...肯定不是那块肉的原因...”

她强硬地否认，心里却越来越虚，只觉得四肢连同腰腹都开始隐隐约约发痒了，她伸手去挠，却是什么也没有，心里更是越来越慌。

“没有，肯定不是那块肉，她白汲若是下毒，那就是违法犯罪的事是要被抓起来的...”

现如今她倒是想起来法律道德了！

言语间只觉得心口开始抽痛，连带着整个脾胃也痛苦起来，李青逃也似地离开，心脏“喷喷”跳个不停，拐进730门口的时候只听见走廊远远传来蒋青青尖利的嘶吼声：

“白汲你不得好死！！！”

女孩腿一软，扑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白汲，真是你？白汲！！！

你果真是个冷心冷肺的疯子，为了报仇，不仅以身试毒，就连帮助维护你的蒋青青她们也不放过是吗？

就为了引我上钩、吃下你递过来的那块有毒的狗鱼肉？

下午三点多，众人似乎终于再无法忍耐，709宿舍门再次被敲响，是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白着一张脸，手里哆哆嗦嗦端着一小块快要发霉的蛋糕：

“有人吗？”

开门的是赵昭，她站在门口堵住了女孩向里探查的目光，伸手牢牢地将门顶住了：

“你有事吗？”

听赵昭这样问，女孩还未开口先落下泪来，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在赵昭身上打转：

“赵昭...这是我剩下的半块蛋糕，想谢谢你前日帮我看病！真的谢谢你...”

赵昭拧眉，她歪着头回忆，半晌没想起来眼前人是谁，也无所谓，伸手去接女孩手里的蛋糕。

却不想眼前人像是见鬼了一样猛地跌倒在地，手里的盘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你们真的有病！真的有病！！！”

从四面八方突然窜出来许多人，众人终于确凿地看见赵昭伸手时露出的半截手腕——

褐红色，凸起的脓疱，有些已经溃烂，血肉粘连着布料黏糊在一起，凑近了，一股腥臭味从709传了出来！

寒风打旋猛地撞开了709的宿舍门，目之所及，白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铺上，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粘稠的脓液混着红褐色的血，依稀只能辨认出唇边和眉间的钉子来，美丽的宝石折射着诡异的光，衬地本就溃烂的肌肤更为惊悚诡异。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更汹涌的爆发，从人群中炸出第一声“滚出去”，自此便是口诛笔伐，再无回旋余地。

没人上前触碰她们，于是就找来晾衣服的杆子、羽毛球拍甚至拖把扫帚，众人叫嚣着围堵，誓死要将她们赶出去。

仿佛几日前接到肉块时感恩戴德的不是她们，一口一个“谢谢”说着一定会报答的也不是她们。

从前浅笑着接过的肉块转眼间变成利刃重新刺向了华粤等人，血肉溃烂，似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