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内部彻底土崩瓦解，蒋青青哭地凄惨，声音沙哑干涩，她铆足了劲儿要往出冲，但手臂被秦理牢牢钳住了，于是又踹又打，开口便骂：

“放开了！放开我啊我又没有染上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秦理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放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赵昭揣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姜楚湘躺在床上，众人瞧不清她的脸，但能看见垂落的半截手臂，狰狞，恐怖！

华粤赔笑，眼里全是悲伤和谄媚，她笑得难堪，说尽了好话：

“大家！大家听我说，我们就自己待在宿舍里不出去行不行！我们把门紧闭着不会打扰到大家的...”

蒋青青还在骂，蹦跶着往前冲，秦理差点拉不住她：

“华粤你他妈想死死远点我不想死啊救命救命啊！”

她抬眼求救，目之所及全是人，但无人与她对视，无人愿意上前。

人人自危，哪又有闲工夫管她呢！

“不行！你们这是会传染的，一道门怎么可能阻挡病毒扩散！！”

姜楚湘以前的室友远远地站在人群以外叫嚣：

“必须把她们赶出去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滚出去！！把她们丢进海里，丢进海里！”

众人义愤填膺，眼瞅着有几个已经举着手里的刀叉棍棒跃跃欲试，华粤只能将脊背更深地弯下，低声下气地提议，甚至说...祈求：

“这样...这样，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楼顶，我们搬去楼顶，我们搬去楼顶的小隔间可以吧我们搬去那里！”

她只差跪下来求人了，满眼通红，像是要落下泪来：

“我们现在下水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啊，大家同学一场，别真的逼死我们啊！”

一番争执众人终于作罢，限她们一个小时之内从七楼消失，临了又好像是理亏地补充：

“你们有病还遮遮掩掩，这要我们还怎么继续相信你们！”

“就是，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有病还不说实话，逼地我们没办法才这样的，都是你们的错！”

瞧瞧，她们让人死，又不愿承担良心的谴责，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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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包小包搬东西的时候没一人上前帮忙，大家都避地远远的，整一层楼难得地安静，每个宿舍房门紧闭，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她们。

有人想要趁火打劫，不许她们把食物搬走，被人拦住了：

“有病的人的东西也不见得多干净，放在咱们楼层多晦气，说不定还会传染呢...”

姜楚湘面色苍白，远远地就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女孩受伤的手臂悬在胸前，布满脓疮，大片青紫深红覆盖，坑坑洼洼。

华粤的情况倒是好一些，至少单看外表瞧不出什么异样，她揽着姜楚湘，一手护着她的腰将她牢牢揽在怀里，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蒋青青还在挣扎，本来被秦理绑了手脚困在宿舍里，赵昭替她解开了，面色淡漠地开口：

“蒋青青，我放开你了，你自由了！”

蒋青青拉开宿舍门就往外冲，她抽泣着祈求，甚至愿意拿出食物只求收留自己，可是敲遍了整个楼层的宿舍门也没人给她打开，她终于放声大哭，瘫软在地。

女孩哭倒在走廊尽头，她本就纤细，如今披散着长发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远远瞧着像是被射下的雁，独留胸口的喘息，再无生机。

最终到底是秦理看不下去，裹着柔软的毯子将她拦腰抱进怀中，蒋青青抽抽搭搭地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

她就这样抱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头也不回。

众人眼里的罪魁祸首，白汲，她似乎病地最重，整个人像是要融化的蜡，皮肤溃烂，脓液翻涌，709的人不再搭理她，她就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躯体，抱着被塑料袋裹起的被褥，死乞白赖地跟在身后。

赵昭沉默着走在最后面，她的手里依旧提着最宝贝的医药箱，从前四处看病、照顾伤员时人人皆笑脸相迎，如今不过过眼云烟，仿佛成了笑话，她瞧着四周紧闭的房门，突然生出莫大的悲凉来。

这场景，何其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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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

18岁的赵昭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离开长久生活的村落，她锁了家门，将破败的院落缩在门后，然后大步离开，毫无留恋。

这样的记忆总是灰色的，带着浓厚的土腥，夹杂着家畜的臭味。

她离开时，村子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却一言不发。

赵阳的夭折在村子传地风风雨雨，那些根深蒂固的老人们都说他死地不明不白，不吉利。

没人再敢接近赵昭一步，从前和爷爷奶奶交好的人再也没来过，没人问过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应该怎么活下去，没人关心彻骨的暴风雪夜赵昭是怎么度过的，她饿不饿？冷不冷？孤不孤独？

赵昭离开的时候，有老人默默坐在自家门前，脸上满是淡漠和凉薄，偏偏去看眼睛时，却能窥见几分同情和唏嘘来。

这个贫穷、破败的家里再没有人等她盼她回来了！

赵昭的行李很简单，几件单薄衣物，藏在最里面的是一张卷边的相片，一张老旧照片。

照片上两位老人端坐，身子板正，面颊慈祥，带着第一次面对相机的羞涩和拘谨，青涩的赵昭站在最左边，满脸笑容，半趴在老人肩头，亲昵的倚靠着。

赵阳笑着整个人赖在赵昭身上，快门按下时他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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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带走了所有的东西，709很快人去房空，连同食物、被褥、日常用品全部带走。

阁楼比709大出许多，众人将东西收拾好，空间很快开阔起来。

没有床，于是搬了堆放杂物的架子，华粤蹲在地上敲敲打打、拆拆装装终于拼凑出几张勉强可以睡的板子来，众人沉默着，扫地，擦地板，收拾杂物，终于在焕然一新后相视而笑！

洪水波澜，在寂寥的月光下黑漆漆一片，顶楼风很大，但几人却感觉到前所未用的畅快。

蒋青青冲了出去，她端起一块废弃的木板扔了下去，在水面砸出巨大的水花。

她穿了一件纯白的连衣裙，没有灯光，在黑暗里，在月光下，皮肤洁白如雪，长发如墨翻飞。

一件件没用的杂物从顶楼高高扔下，蒋青青笑地愈发畅快，像是发泄似的：

“秦理！你说...她们会不会后悔？”

定睛再去瞧时，众人身上哪里还有骇人的脓包！

姜楚湘嘴边叼着一根棉签，烟抽完了，她嘴边痒痒，叼着棉签玩。

似是发泄般，众人站在风浪里，远处夕阳殆尽，天边一片血红，堆放的杂物一件件被从高空扔下，晶莹剔透的水花在海面绽放，她们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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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粤的兴致明显不高，众人在天台上扔东西泄愤、放声大笑，她也只是远远看着，半晌转身回了阁楼。

屋里很黑，她没脱衣服，摸索着上了床，将自己紧紧团起来。

好冷...比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咯吱——”

房门轻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华粤睁着眼睛，感受着那个身影到了自己面前，那人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然后靠着床头席地而坐：

“华粤...我知道你还没睡...”

是姜楚湘，华粤微微咧嘴：

“姜姜...”

“华粤，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们都没有做错...”

她的手顺着被窝滑了进去，捏住了华粤的手腕，然后坚定到几乎强硬地、与华粤十指紧扣。

黑夜里只闻两人的呼吸，原本冰凉无比的被窝似乎被这一只手暖热了，变得柔软舒适起来。

三天前，华粤发现洪水不退反涨！

那块两人吵架后生闷气踢掉的墙皮不见了，被上升的水位彻底掩盖。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终将淹没幸存的七楼，淹没整个世界。

华粤没有声张，只是告诉了709的几个人，然后冷静又理智地提出了这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白汲为几人画了特效妆，假装得了传染疟疾，借机被众人驱赶搬上楼顶，抢先夺下阁楼的居住权。

现实是瞒不住的，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发现蔓延到地板上的洪水，到了那个时候想上楼顶可就不容易了。

“她们...她们会不会死？”

华粤有些发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一想到其他人即将面临的结局，华粤忍不住发颤：

“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们洪水在上涨的事情...”

她自言自语天人交斗：

“...可楼顶只有这一间狭小的房间，我们所有人是住不下的，这个天气被赶到外面会冻死的...”

姜楚湘一直握着她的手，听她理智地挣扎、即将沉沦后又幡然清醒，痛苦又决然。

她听着屋外蒋青青兴奋的叫喊和欢呼，重物击碎水面爆发的盛大声响，夹杂着七楼时不时冒出来的叫骂，她说

“华粤，你做的很对！”

“姜楚湘？我们会不会死？”

“洪水淹没整栋楼的时候，我们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