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光先和侯国兴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才从人堆里挤出来。侯国兴只顾把玩手里足秤够量的银锭子,一点都没注意到两旁如刀枪剑戟般的眼神,要不是忌惮他们腰间系着的锦衣卫腰牌,人们恨不得一起联手,把他生吞活剥,送去给牢头陪葬。
客光先却是一步三回头,还踮起脚抻着头,努力朝里探看。
“哎呀,我说舅舅啊,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侯国兴收起银子,拽起客光先疾步往外走,“娘也真是的,派这种鬼差使给我们,吃力不讨好,平白遭穷酸样儿白眼。”
客光先没有理会,仍一个劲儿回头看。
“舅舅!不就是个叶儿嘛!至于这副痴样儿嘛!”
“胡说什么呢!我是在看信王!”嘴里这么说,身子却心虚地转回来。
“信王有什么好看的!”
“你呀!你怎么不想想,信王为何出现在此处?”
侯国兴摸了摸脑袋,“我哪知道呀!刚才你不问他。不对,他不是说嘛,和咱俩一样的目的。也就是受人所托,去祭拜祭拜?”
“受人所托?谁敢劳动王爷大驾?”客光先追问。
侯国兴用心思量一番,“难不成......不会不会,就一个无名小卒子,”他连连摆手,“哪可能透到皇上那儿。你就是杞人忧天。”
“不行,得赶紧回去告诉姐姐。”说着,客光先加紧脚步。
“别介啊——”侯国兴急忙追上,拉住他,“咱这几天躲在府里连锦衣卫都没回去。好不容易,我娘许我们出门了,这才多短的时间,就又要回去?”
“此事或恐要紧!”
“哎,有什么要紧的啊!你别学崔呈秀那副没种样儿,一点事儿就怕这怕那的。”
两人来到街口,侯国兴仗着力气大,强行把自己的舅舅朝另一个方向拉,“咱有日子没快活了,去寻寻乐子。”
“不去!”客光先一把甩开。
“哎呀!舅舅,你至于嘛!为了那个臭丫头——”侯国兴见舅舅眼神凌厉,立马改口,“哦,不,不是,为了那个叶儿,你都快要当和尚了!”
“净胡说八道!正经事儿没见你这么上心!”
“我哪胡说了!瞧瞧你刚看见叶儿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被看穿的客光先仍旧嘴硬不承认,“掉什么掉!很久不见,多看几眼不行?”
“行、行、行!”侯国兴附和道:“您乐意怎么着都行!可也得人家搭理你啊!你也不是没看见,最后她瞪咱俩的那一眼,恨不得过来打我们一顿!”
“那也是打你!我又没招惹她!”客光先埋怨道:“要不是你刚才胡闹一番,害得叶儿又对我没留下好印象。”
“啐——”侯国兴极度轻蔑,“一个破鞋儿,送我也不要。”
“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客光先生气地瞪着自己的外甥。
侯国兴马上转了面色,“我这还不是替你着想,多说说她坏话,好让你呀别总惦记着这些不可能的事儿!”
“什么不可能?”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你不就是想让叶儿当我的舅母吗?你说,这可能吗?”侯国兴难得认真起来,“就我娘和叶儿的关系,这俩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对骂,反正没一句好话,连魏忠贤那么油滑的人都摆不平,你怎么摆平?再说了,因为东林的事情,还有抓捕汪文言,咱们可是出了大力的,叶儿不见得会轻易忘了此事。还有,当初为了救汪文言出狱,几乎都要和魏忠贤决裂了,这样的人能要吗?”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她提都不提起。兴许,我还有一丝希望呢。”
“你别自欺欺人了,就算有,那希望也不是你的,”侯国兴铁了心要泼他冷水,掰起指头数给他看,“崔呈秀、刘端都等着呢!他们俩一个比一个贼,你斗得过?”
“刘端是一个太监,我还能比不过他?崔呈秀嘛——”客光先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可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他有什么?他不就是惦记着叶儿和魏忠贤的交情嘛!”
“哎呀,我的傻舅舅啊——”侯国兴无奈地叹气,“叶儿会稀罕你这颗真心?她这种窑子里出来的人,哪来的真心?”
“不许这么说!”客光先真有些愠色。
“我是说实话,你不肯面对非要逃避——”侯国兴嘿嘿一笑,“那就随我去青楼逛逛,讲不定能遇上个比叶儿还好看的呢!”
“不去!”
“你就当在和叶儿成亲之前先练练手,不然露了怯,被她笑话总不行吧?”侯国兴挑着眉,一脸阴阳怪气。“我发誓,天黑之前一定回去!绝不耽误正事儿!”
客光先居然觉得颇有道理,暗道一句:“也是。”然后就被侯国兴推着往花街去。
这两人一走倒干净,却又不知要害朝廷背多少骂名。信王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再多留一会儿,安抚家眷情绪,好歹消减些坏名声。他和叶儿陪着青年待在正堂。这时,刚才在院里拦住侯国兴的四个人鱼贯而入。他们不止简单敬了炷香,还齐刷刷跪在棺材面前行了大礼。这让信王好奇不已。他又见四人神情各有愧疚懊悔,加上之前当众阻拦锦衣卫的勇气,观察入微的信王不禁猜度此中必有蹊跷。趁着青年上前回礼致谢的空隙,他赶紧吩咐叶儿定将这四人,留在离府不远的茶楼里,他有要事相询。
面对如此简单的第一个任务,叶儿自然爽快答应。她顺利尾随四人出府,刚想开口喊住他们,却见四个人分成了三路走,连彼此之间道别的话都没说,走得干干脆脆。眼见一个都跟不住,叶儿立刻选了对人多的追上前。“二位少侠留步——”
那两人听见身后传来的叫喊,站定转身,一人问道:“少侠?在叫我们吗?”
“二位少侠,”叶儿来到面前,欠身行礼,“我家公子有意结识两位,请往茶楼一叙。”
刚才叶儿的行为自然被他们看在眼里,心中暗自佩服这名女子的过人胆量,“公子?刚才那位言公子吗?”
“正是。”
“不必了。”另一人马上拒绝,“言公子必是了不得的人物,我等高攀不起。”说着就要走。
叶儿绕至他们前面,“二位方才仗义执言,我家公子感佩于心,只想多交两个朋友。”
“不必了,少惹闲事为妙。”两人执意离开。
“恐怕闲事已经惹了——刚才那两个嚣张跋扈的家伙一定会回锦衣卫狠狠告你们一状,这身官服穿在身上,扒下来就得掉一层皮,你们想躲都躲不了!”叶儿说话的架势一点儿都没有留住人的诚意,活脱脱一个恶奴的样子。
“你吓唬我们?”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锦衣卫水深水浅哪——既然是初来乍到,就更得注意分寸,尤其是的贵人主动相邀,那可万万不能拒绝的哟。”叶儿竟说出一副宦海老臣的神态。
“她说得有理——”另一个小声劝道:“咱刚去锦衣卫就得罪上差,没人会保咱俩,好不容易混出头来,倒了啥都没得着,冤不冤哪!”
叶儿的“劝说”十分成功,三言两语就把人带到了茶楼里。她特意选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壶上好的茶,配了些可口的点心,静等“言公子”来到。
不多一会儿,信王就到了。他先是向两人赔礼,解释自己迟到的缘由,而后直接亮明身份,奉旨调查叶向高失踪一案,所查到的一切都将会上达天听,供呈御览。
叶儿见信王这么隆重而繁复地介绍自己身份,还挺好奇。通常自认为信王,凡是供职在朝的官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必啰啰嗦嗦扯到了叶向高?
那两人果然十分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堂堂的信王爷竟然会出现在这场丧礼上。“王爷为什么会来此?”
“为了找你们!”信王开门见山,说得非常直白。他从牢头侄子那儿已经打听过刚才四个人的身份,原来就是与牢头同在一起的兄弟,“那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和牢头一起在刑部大牢接的叶向高?”
后知后觉的叶儿才明白过来,信王要自己留的人随时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偏偏她自己还一副沾沾自喜、邀功请赏的模样。此刻,叶儿悄悄挪到信王背后,心虚得想借坐着的信王身躯挡住站着的自己的脸。那天原本是准备去探探虚实,一点儿都没有作伪装的打算;而且叶儿对他们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转念一想,刚才不仅说过话,还打过照面,直面相对,如果这样都没能认出来,说不定那天晚上刑部大牢里,只有那个死了的牢头是唯一见过自己的。这么说来......此后种种,若非当初自己动手结果了他,说不定就埋下颗要命的祸种。叶儿心底暗生庆幸之喜。
二人相视一眼,胆怯地起身离开。
信王见状,拍案而起,呵斥道:“此案事关重大,尔等若有丝毫隐瞒,致使无辜者枉死,按律将与元凶同罪论处!”
其中一人闻言慌慌张张折返,“王爷,崔大人把我们喊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死了几个?”
“地上躺了三个,血流了一地。”
“三个?”信王问道,“奉圣夫人呢?”
“夫人站在牢口,应该是在和叶向高说话,倒是崔大人手上受了伤。”
果然,崔呈秀第一个谎言被拆穿了。“崔呈秀是如何解释的?”
“崔大人说,遇上刺客偷袭,牢头和另外两个扈从力战身亡,让我们赶紧出去抓人。”
“偷袭谁?叶向高吗?”信王又问。
那人愣了一会儿,犹豫道:“是吧,应该是。”
“不是——”另一个人也走了回来,神情很笃定。
信王看着他,道:“如何肯定?”
“敢闯刑部大牢的绝非善类。他如果是冲着叶向高去的,叶向高必会受到震慑而恐惧。可我去到那儿看见的叶向高,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看奉圣夫人的眼神,着实厉害。而且三具尸体躺得方位也不可能护得住叶向高,更像是在保护奉圣夫人。”
信王一直就很好奇,为什么客巧玉的随从会死在偷袭叶向高的案子里,这与客巧玉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又一个谎言——崔呈秀漏洞百出的“证词”在实话面前不堪一击。“所以人是冲着客巧玉去的?”
“不敢因此断言,毕竟没有实证。我们到了那儿以后,没有停留多久,就被崔呈秀催着去抓刺客了。”那人回答地很谨慎。
“对,我们甚至都没看牢头最后一眼......要不是孙大人,牢头大哥可能永远就不知去向了!”另一人补充道。
“三个人的尸体不是你们搬出去的?”信王问道。
“不是,而且严格说来,连他们三人之死也只是崔呈秀的一面之词,我们几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触过尸身。”
“对......是啊......我们看见那一滩血的时候就以为牢头大哥死定了。”
信王稍作停顿,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仵作验得......牢头是失救而亡......换言之,也许那个是崔呈秀能让你们看一眼,他或许有救。”
汉子怒而一拳捶在桌上,震得一切器皿呯嘭作响,他拱手抱拳,对信王说道:“王爷,你若有想知道的,我兄弟二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为牢头大哥洗雪沉冤!”
“王爷,刚才是我们不懂事儿,你尽管吩咐,不止那天晚上的,这案子里要有什么想查,我俩鞍前马后。”
叶儿被两人吓了一大跳,这么说下去估计还真能让信王查处点什么。可她若此时插话转移他们注意力,无异于此地无银,像是给崔呈秀他们开脱似的。
“二位请坐,不必如此。”信王让叶儿替他们斟满茶水,“小王只想问一问那天晚上的实情,至于此案其他之事,毕竟牵连甚广,若有差池或恐连累两位,好意心领了。”
“王爷尽管问!”
“崔呈秀让你们去找让你们去找让你时候,可曾描述过刺客的形貌?”
“倒还真没有,”汉子想了一会儿,“只说有人来偷袭,给我们指了个大概方位。”
“我们到的时候,看见地上那状况,头脑都是懵的,崔大人怎么说我们也就怎么做了。现在想来,真是疏忽大意!”
“有人?那就是一个人?”信王问道。
瘦弱的狱卒仔细回想了下,道:“不敢断定,我们追出去的事儿连影儿都没看见。人数上的事儿崔大人和奉圣夫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怎么会呢?”叶儿好不容易逮住空隙插了句话,“崔大人说的是你们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别人在,这会儿怎么就说影儿都没看见?”
“不可能,我们回去禀报崔大人说的就是人没追到,影儿也没看见。还在想,是不是大人一时慌乱指错了方向。”
“王爷......”汉子显得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这个说合不合适。”
“但说无妨。”
“我们没见到人影儿......”他神神秘秘,又面露恐惧之色,“但或许见到了鬼影。”
“鬼影?”信王惊讶不已。
瘦弱狱卒阻止那汉子继续说,“这时候你说这不是添乱嘛!那鬼影......那鬼影本就虚无缥缈,也许就是我们眼花了呢!”
“不、不、不,让他说。你们都看见了?”信王很感兴趣,觉得这恐怕又是个被遗漏的线索。
“对——可鬼影怎么会行刺叶向高叶大人?”
“不可能这么多人一起眼花,还看见同一样东西。”信王继续追问,“看你们说起的样子,好像这个鬼影早就知道了?”
二人齐整整点头称是。
“快说说。”
“鬼影这事儿是从顺天府那传过来的。巡城的守备见过好几次。他们说一个白影在天上乱窜,眨眼之间就会消失,他的头发很长,好像把整张脸都遮住了,所以分不清哪里是后面哪里是前面;又好像她根本不用看路,也不长眼睛,脚也没有,要去哪儿都是靠飞的......但是也没有翅膀,总之绝不是一个人能办的事情。”
“大白天听了都发怵啊——”叶儿畏缩地退到一旁。
“可不是嘛,别说你一个女子,咱们这几个第一次听的时候都毛骨悚然。确实是害怕,他出没的时间偏偏总是晚上,我们都已经不敢单独走夜路回家了。”
“他如果没做什么事儿,有什么好怕的?”信王道。
“哎呀,王爷,怕就怕在他做的事儿上。”
“王爷有所不知,这鬼影来无影去无踪,又没个规律可循,既不是逢初一十五,也不是看月盈月亏,但是每次啊——只要被人看见了,第二天或者隔几天就一定能发现有人失踪,而且是一批人凭空消失。”
身在朝廷的信王对此闻所未闻,“既然有人失踪,必会呈报官府所知。小王从未风闻此等离奇事情。”
“对呀,我们也没听说过,街市坊间也不曾流传。”叶儿补充道。
“唉,”瘦弱狱卒叹了口气,道:“报有什么用?报了也没人管啊——他们本来就是要被赶出京城的,说句难听的,那鬼影能让那些人失踪还算是帮了官府的大忙,解决棘手的问题。”
“那些是什么人?为何要被驱赶出京?”
瘦弱狱卒凑近低语,“王爷,他们呀都是些学魏公公挥刀自宫进京的,他们也想进宫去讨些荣华富贵——可谁想,钱没捞着,命也搭进去了!”
“都死了?”信王这才发觉自己对京城其实一无所知,人命关天的事情居然层层瞒报,朝廷里根本都没有一点风声。那些所谓的言官,这时候人在哪里!
“没见着尸体,一具尸体都没见着!可怕就可怕在这儿!失踪的地方只发现了押送他们的官兵的尸首,全是整个儿的男人,一个......一个阉人都没有。”
“不会被吃了吧......”叶儿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别胡说——”信王强装镇定,又问,“你们那天所见......当真是鬼影无疑?”
“一闪而过,像极了传说里的。”汉子道。
“可是那鬼影从来只对付阉人,没进宫的阉人——怎么都不会轮到叶向高或者奉圣夫人的头上吧。”
“万一......他想换换口味呢?”叶儿仍不肯放过这个“栽赃嫁祸”的好机会,“你们说他行踪无定,谁也说不准哪。”
两人一想到曾和“食人恶鬼”近在咫尺,立马话都不敢说,颤颤巍巍饮下一口茶压惊。
“子不语怪力乱神!”信王支开“愚昧迷蒙”的叶儿,“再去和掌柜的要壶茶来。”
叶儿悻悻而离,不过走得快回得也快,她可不想错过要紧的讯息。叶儿提着茶壶回来之时,三个人正在说被鬼影杀死的人。
“押送官兵的尸身从未亲眼目睹,可听传闻都是一击毙命,虽然身上有很多鬼爪印,但都不是致命伤。”
“使的什么兵器?”信王追问。
“不知道,每次伤口不一,查不出究竟。”
“什么查不出?谁查过?都只是传闻。”
“为何不上报?”
“报过,可上官觉得此时太过匪夷所思,只是值守巡夜之人想出来偷懒懈怠的把戏而已。”
信王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神鬼邪说皆是唬人的玩意儿,骗骗像叶儿这种蒙昧无知的女子,饱读圣贤书之人怎可如此荒唐。“言归正传,为何你知道当夜有命案发生,却不上报刑部?”
“崔大人说他会亲自向孙大人请罪。让我们不要节外生枝。毕竟叶向高入狱之时,孙大人曾叮嘱过不让闲杂人等接近探望。我们......我们忌惮奉圣夫人,没敢拦,也有失职之处;后来还被刺客轻易潜入而毫无察觉,若是被上官知道,我等也不会有啥好果子吃。所以一听崔大人如此有担当,我们就起了私心,索性隐瞒不报。”
“过了两三天,我们就被调离大牢,所以究竟崔呈秀有没有告知孙大人,我们根本不知道。”汉子一脸悔意,轻信了崔呈秀的话。
“对了,你们为什么会被调离大牢?是谁出的调令?”
“我们也不知道,都是按令行事,而且不止我们几个,好些都给调走了,还都是升迁,我们根本没起疑心。”
“唉,说到底还是被人摆了一道。一点甜头放在面前,就扑了上去,害得牢头大哥......唉!”
“无论如何,多谢二位据实以告。”信王起身拱手相谢,“倘若将来,需要二位上堂作证之时,还请谨记今日之所言。”
“哪感受信王如此大礼,原是我等疏忽大意,让贼人钻了空子。”两人也起身行礼,退后一步,深鞠一躬,“此案还望信王明察秋毫,还大哥一个公道!”
“一定!”
两人又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而后拱手作别。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信王叫住。
“还有一事,那天晚上除了孙大人,刘公公,崔呈秀和奉圣夫人,还有什么人去过刑部大牢,又从刑部大牢离开?”信王其实看过大牢的记录,他只是怕连这个都已经被人篡改过了。
“因为在押之人皆属重犯,亲眷好友是不许探视的。只有狱卒们的家眷可以送饭过来,不过.......他们是进不了大牢里边儿的。”
“那......可有什么陌生面孔,以前从没见过的?”
两人转着眼珠子想了好一会儿,扫到叶儿的时候,把她吓得背后直冒冷汗。她此刻也不敢躲避眼神,双目毫无畏惧地看着他们,身体却绷得僵直。她万万没想到,信王居然会考虑得如此缜密,一点儿都不像个刑狱的新手。
“有一个。”汉子比划着,“差不多有这丫头这么高的一个。”
信王回身瞧了一眼叶儿,愣是把她看慌了,心砰砰砰都快跳出嗓子眼儿,话里仍然十分镇定,“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那倒不是,是个白脸书生,秀气的很,一口南方音,所以印象挺深的。”
“穿的什么?是青衫吗?”叶儿立马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
“王爷!”叶儿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找到替罪羔羊了!“就是他们——”
信王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又向他俩道谢,一直送到了门口。
“王爷,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完?”叶儿见两个人走远,站到信王边上,问道。
“他们要是知道是自己把人放进去的,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更何况,此事还未确认,不可依凭一件衣衫就妄下断定。”
“但有一事可以确定。”叶儿自信满满。
“何事?”
“奉圣夫人和崔呈秀的欺君之罪啊!”叶儿才不愿放过客巧玉。
信王遗憾地摇摇头,“治不了。到了皇上那儿,也只是各执一词,反而还会连累这两人。得不偿失。”
叶儿从里到外都透着失望,“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还比不过奉圣夫人?他们俩有您撑腰,还怕皇上不信吗?”
“叶儿,查案,尤其是此案,关乎人命,如何能论关系亲疏远近?”
“那论什么?”
“证据,铁一般的证据事实。”信王忽然想起曾经内廷发生的一桩离奇案件,不禁感叹,“人情变化无常,唯有彼时彼地,那些钉死在过去里的细节实情,是最不会骗人的。”
阳光洒在信王俊冷的脸上,忽然生出一份熟悉的温馨来。叶儿恍惚觉得,眼前的小王爷真有几分言公子的神韵。
信王斜低下头看叶儿,四目相对,明煦而笑,“我原以为你胆子小,没想到你只怕鬼神不怕恶人。刚才那副泼辣的样子,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也不知是被暖阳照得脸色绯红,还是害羞生色,叶儿低下头去,“嗯?”
“你知道刚才在院里,你拦的是什么人吗?”
叶儿只能故作无知,摇头道:“不知。”
“就是你刚才嘴里所说的奉圣夫人的亲弟弟和亲儿子。”
对,这两个草包。叶儿心里应道,嘴上却说:“那又如何?”
“小丫头,你这桀骜的样子恐怕以后会吃亏哟。”信王抬手拍了拍她脑袋。
叶儿缩着脖子躲开,很不服气,“王爷,别老是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兴许我还比你年长几岁哩!”
他哥哥也爱取笑他年纪小却偏偏爱作老成模样,“谁让你没小王高的?这么拍着衬手嘛!”说着,他又扬手追着她走。
两人还没嬉闹起来,茶楼的掌柜就找了过来,“两位两位,玩儿的开心呐?嘿嘿,要不先把账给结喽?”
信王应声准备掏钱,这才发现从长史那儿抢来的钱袋都留给了那家人,此刻身上身无分文。他尴尬地看了看叶儿。
“多......多少钱哪?”
“嘿嘿,不贵,一两银子。二位如此富贵,必是大户人家!”
叶儿依依不舍地交出自己攒了几个月的辛苦钱,可又不能埋怨信王,只能暗吞下这个哑巴亏。
“不怕,不怕,回了府里小王让长史立刻支取一两银子还你。”信王自知理亏,好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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