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选择

赵边当日就陷入了昏迷，高烧不退。周天子派去最好的国医为赵边治疗。才将赵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止住血是最基本的，其后预防感染才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尽管国医已经用尽平生之所学，可赵边的伤口还是没能处理干净，最终影响了赵边的恢复情况。

赵夫人望着迅速消瘦下去的女儿，心疼的感觉几乎要将这位久未见自己女儿的母亲压垮。向来坚强的赵夫人，整天也以泪洗面。

赵阡只能发着呆，望着自己的阿姐。

赵边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刻在赵阡的心里，却蓦然变成了一副憔悴的模样。

肩膀和胳膊的连接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但即使这样还是能隐约看出一点血迹。多疼啊。赵阡一想，就觉得揪心。

揪心的感觉没处使，赵阡决定为赵边出一口恶气。但他知道与孙仁硬碰硬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就准备多找几个人偷偷地在暗处修理一番孙仁。

然而他观察了几天，都没能找到机会。而赵边的憔悴模样，又让赵阡觉得更加气愤和烦躁。

这天他再次没有什么办法的回到了赵边躺着的地方。

看着母亲衣带不解，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赵边，脸上也憔悴了不少。心中对孙仁的怨恨更大了。为什么会有那样用心险恶，在天子面前还猖狂无比的男人？

更令赵阡感到愤慨的，周天子并不打算为此惩罚孙仁。

“赵阡。”赵夫人突然开了口。

赵阡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

赵夫人的目光里满是疲惫，赵阡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红血丝：“捉到他了么？”

赵阡更是愣了：“什么捉住？捉住谁？”

“别想瞒我。”赵夫人道。

赵阡这下确定了自己的母亲知道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毕竟，母亲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而自己找的那群人，也不可能来到自己的母亲面前。

难道是父亲？

正在疑惑中，赵夫人再次开了口：“你从小在我手边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么？”

赵阡一位自己的母亲是生气了，他低下了头，闷闷地说了句：“儿子错了。”

“你没错。”赵夫人道：“这事甚至可以寻求你父侯的帮助，只是不要让别人看出是谁做的。”

赵阡更深地愣住了，但转而，心情就美丽起来，可随之又道：“但是，母亲，我找不到任何机会。”

赵夫人看了一眼赵阡，目光里有满意的意思：“孩子，不要觉得气馁。我们与孙氏家族的仇怨，总有终结的一天。”

赵阡听了大吃一惊，就是他，也只是将这件事等同于赵边和孙仁之间的事情，而没想到家族和家族的对立。

母亲的态度太过反常了。母亲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决定和论断的人。难道说，陷入母爱的女人，就会失去自己的理智么？

赵侯赵凯推开了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阡看见父亲，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赵凯走到赵边的床边，望着赵边的脸若有所思。

赵夫人发现丈夫平常波澜不惊的眼里，稍稍泄露出的情绪。

赵凯望着自己的夫人：“赵边怎么样？”

赵夫人忍住心里的感情，平静道：“还是和之前一样。”

赵侯赵凯捏住了拳头。

赵阡发现了父亲的变化，意识到自己姐姐受伤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再联想到孙仁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赵阡问道。

赵凯回头望着自己的儿子：“你姐姐的血已经止住了。”

赵阡愣了一下，而后道：“但是父亲，姐姐并没有醒过来。”

赵凯道：“明天，如果你无法确保自己的行动成功，那么今天就收手。”

赵阡这下才明白，自己的行动，早在父亲的眼下。而这种明白，让赵阡感到汗毛直竖。父亲既然能够知道，那么其他人呢？

“父亲，您为何不阻止我？”

赵凯道：“这是一件无人可以阻止的事情。”

赵阡愣了一下，总觉得，父亲这句简单的话，暗藏着深意。

回过神来，赵阡又问道：“为何是明天？”

赵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期间和赵夫人对视了一眼，也发现自己的妻子也正在看着自己，开口道：“赵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武侯院的训练了。”

赵阡听见这句话，感到非常难受。他知道自己的姐姐，一直以来默默执着的地方，知道成为武侯是姐姐从小到大一直想做的事情。

而来到武侯院训练是姐姐非常难得，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姐姐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武侯院，那对于自己的姐姐该是怎样的打击？

“父亲！国医并没有下这样的结论不是么？”

赵侯皱眉：“那你以为你的姐姐还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么？”

赵阡道：“这是姐姐自己的事情，自己的选择，是否离开武侯院也应该等姐姐醒来，自己做出抉择。”

“你能为你的姐姐考虑，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儿子，你要知道，现实往往是，很多事情没有第二种选择。你姐姐的身体不允许她继续那种强度的训练。而没有足够的训练，她是不可能成为武侯的。”

“谁说姐姐不能呢？”赵阡问道。

赵夫人这个时候开了口：“夫君，等赵边醒来再做打算吧。”

赵凯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闭上了嘴，默默地离开了。

等父亲走后，赵阡倒显得无措起来了，他望向赵夫人：“母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夫人神色间满是疲惫：“你现在只需要为赵边祈祷。”

“孙仁呢？”

赵夫人望向自己的儿子：“如果这个时候孙仁被人打伤。你以为大家会怀疑是谁做的？”

赵阡愣了一下：“……当然是我们。”

赵夫人点了点头。

“可为何你与父亲都不阻止我的行为呢？如果我打伤了孙仁，那么赵氏家族将会遭受怀疑。”

赵夫人道：“我的儿子，你要明白。所有人都能看见和预判的事情，便意味着这件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母亲的意思是……”

“天子很重视比武大会，也希望比武大会不要发生任何伤人之事。但是孙仁刺伤了你的姐姐，扰乱了比武大会，却没有遭受什么惩罚，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赵阡摇了头：“儿子不明白。”

赵夫人闻言只是默默地看着赵阡，而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解答。

赵阡张了嘴：“难道是因为，姐姐之前的终止举动？”

琳不置可否：“每一种选择，都会有各自的后果。这是你姐姐应该承受的后果。”

“那……”

“孙仁也有自己的选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该承受一些后果。一切才能在纷乱中达到新的平衡。赵阡，你应该明白，天子要维持四大家族的平衡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旦偏颇，整个华朝都不会安宁。”

赵阡以为自己明白了母亲的话，而后握紧了拳，承诺道：“母亲，我会让孙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不会让赵氏家族蒙羞。”

赵夫人闻言并没有说话，而只是转过身子，重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快快醒过来。

想起赵边在比武大会上的言行和举动，赵夫人目光晦暗。

文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手段。这种笼络人的能力，实在让人忌惮。

自己的女儿，本不会那样冲动，只可惜，文姜精准地抓住了赵边的命脉，抓住了赵边最在意的事情。

事实上，赵凯的意思，也是她的所想。赵边不该继续留在王宫了，更不该成为文姜的武侯。

但是……人生总是充满了选择。他们都不是赵边，一直以来，他们也都将许多事情的选择权教给赵边。

毕竟，他们不能一直替自己的女儿做选择。

他们的意愿，总归不能代替赵边的。

赵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息了一声：“孩子，不知道我的选择又是否正确呢？快点醒来，告诉我答案罢。”

*

然而赵边第二天并没有醒来，第三天也没有。

在这期间，有很多人来看赵边。

武侯院内平时亲近赵边的、或者保持中立的、赵边的各科老师、沈武侯；天子的人；王后的人；甚至是太子的人……

但就是没有文姜的人，文姜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出现。

赵阡这个曾经在儿时憧憬着站在公主身边、被公主美貌迷倒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抱怨公主的冷漠了。

自己的姐姐，实在是太傻了。

就算是主仆的关系，那这主人也太过无情了。

然而对于文姜的抱怨，很快转变成为对赵边的担忧。

姐姐醒来，知道这样的情况，该会怎样难过呢？

赵阡私下里问过国医，国医的建议是离开武侯院。

没有公主，丢掉侯生的身份，一身伤，再也不能进行剧烈的训练，落魄地回到赵侯宫，这对于自己的姐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赵阡望着憔悴的姐姐，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