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礼物

转眼春日过去,就到了夏季。

阮思音忙得脚不沾屋,有时半个月都在外地奔波,幸亏有祝之林在后头兜着,帮她搪塞过去,一直都没被人发现异常。

如今阮思音早已习惯,两种身份切换自如,愈发如鱼得水,上一刻还满脸络腮胡地同人喝酒,下一刻便已衣着隆重地同贵族亲眷闲谈了。

王府的管家权仍旧放在章文手上,她占着个祁王妃的名头,但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也无法一心管家,不过名义上说的,是已经把掌家权交给她了。

也多亏她一直的草包形象,旁人问起来她答不清楚,也只会怪在她能力不佳,粗心大意。

这么久以来,阮思音最想感谢的人就是祝之林,难以兼顾的场面通通都由他帮忙遮掩,有时她迫不得已要去外地,府上来人也由祝之林扯谎说是病重或是去禅院小住。

果然先前的话就说的不错,想不把祝之林搅进来以她的能力着实不行,若没有他的帮忙,恐怕半个月都坚持不了。她也只能尽量留个底线,决不让祝之林参与生意上的事,往后要是被发现,或是惹上事,事情败露,也好把他规避出去。

有时想起,这阵子两人各忙各的,一人在军营,一人在商行,忙得时候,十天半月在一起的时间都喝不完一碗闲茶,果真应了书中描写,两人关系疏远,连相见都难。

每每想到此处,阮思音忍不住发笑。

*

生意也算磕磕盼盼做起来了,吃过不少亏,但付小义从小在茶馆混的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加上两人自小都关注生意场上的事,也有过经商的经验,从吃过的亏里迅速成长,到现在居然已经有模有样,能够进账,不会倒贴钱。

还记得遇见第一个大亏时,两人的钱几乎都快赔完,且欠了李老板不少钱,李老板见他们两个年轻,心里面害怕他们放弃,催款催的急,生怕他们两个哪天跑了。

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周转资金,好在终于渡过难关。

那时他们像去了半条命般躺在河边的草坪上闲聊。

付小义问她这条河像不像岷江。阮思音笑说不像。

付小义叼着根草,沉默了半天,说了句,“不知道茶馆现在什么样子。”

阮思音偏头看他:“想付叔叔了?”

付小义没别扭,点了点头。

阮思音也点了点头,“当时你出来时跟他吵了那么大一通架,我从来没看见过付叔叔那个样子。差点以为你们真的要决裂。”

“不过现在好了,”她笑道:“咱们走过来了,你也可以写封信报平安,跟他说他儿子已经在盛京立足,让付老板也吹吹牛。”

付小义眉目一软,笑意渐起,“今日能撑过来,说不定明日又遇上这些破事,要是我前脚寄信回去说我已经立足,后脚我自己背着个包袱窝囊地回了家乡,我爹牛吹出去了,见我回来非打死我不可。”

阮思音扑哧笑出声,“哪有那么夸张。”

“若是重来,你会后悔么?”阮思音问。

付小义顿了顿,许是经历过一番挫折后大松了口气,鲜少地聊起内心真实的想法,絮絮叨叨说着他与父亲吵架时的后悔,做出决策时有过的犹疑。

“就算是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渺茫,我那时想着要去做,便去做了。已经走到这里,其他的都不必说。”

阮思音心中一震,她翻身背对着付小义,心中想起祝之林。

好像书中给她的结局并不好,但直到现在,书中的那些概括仍旧没有彻底写清人世的复杂关系。

即便结局是真,便放弃走一遭么?可谁又说的清这书里面写的就是真的,万一真是一场梦呢?

几个字就能决定她的感情方向?几个字就能否定所有?

“你后悔吗?”

阮思音又问了一遍。

她补充道:“要是当初知道投身于此会这样辛苦,远离家乡会这样思念,付出的努力一朝就成了打水漂,你还会选择付出么?我安安稳稳地做我的祁王妃,你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不会遇上李老板这般难缠的人,不吃这么多亏,不受这么多气,安安分分地朝着看得见的命运前行,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后悔,”付小义回答得很干脆,“你呢?”

阮思音勾起唇角,“我也是。”

*

阮思音在商铺的屋后又算了一遍账,心中有数后,去钱庄取了钱。

回祁王府时绕远路去了书画行,熟门熟路地从一条小巷进去,拍了拍门,等着门童领自己进去。

从那扇小门进去,经童子引到一正提笔画画的先生旁,阮思音作了一辑,开口道:“齐先生,先前我要的东西是否还给我留着。”

老先生哼了一声,“我敢不给你留着?”

“这说的什么话。”阮思音笑嘻嘻道。

“司老板好大的名头,亲自拜访我十余次,又是送酒又是送钱,这么大的面子,怎么能不给你留着。”

“这么说,先生同意把东西给我了?”

“给你给你!”齐先生气得想摔笔,“真是的,你又不懂墨宝,真不知为何这么执着要这东西,难不成费这么大心思,就拿回去放着垫桌脚?”

“怎会!齐先生的宝贝,我怎么敢拿回去垫桌脚,不过是有个朋友喜欢,我想拿来送人的。”

齐老先生挥手作驱赶状,“你把我的好东西都拿去收买人心了,我的宝贝可不是拿来做买卖的!”

这时童子送来茶盏,阮思音顺手接过,亲手沏上,殷切道:“齐先生放心,我不是拿来做生意,先生的宝贝司某怎敢玷污,是送给懂的人的。”

齐先生把茶碗推开,睨了她一眼,泄气道:“算了,给你了给你了!真不知道你为了个砚台纠缠这么久究竟为什么,今日给了你,往后你再不准打扰我了!”

阮思音笑得开怀,忙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定金。”

又道:“往后绝不打扰!”又笑着一弯腰,“但还是照常一样,每月给齐先生送兰桂阁的酒,给您老人家闲暇之余解解乏。”

齐先生哼了一声。

内心想着,这小子,为了得他一个砚台,恨不得救他一命,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姑娘有这般好的福气,能让这盛京的一富这般费时费力来搏人一笑。

阮思音得了砚台,马不停蹄往王府赶,她从黑市得来的消息,说这是前朝著名画家风一亲手打的砚,一路传给弟子又被人收集,如今存在当今的书画家齐家手里。

祝之林最爱风一的画,若是把这砚台送给他,他应当会很高兴吧。

阮思音怀抱着期待往书房去,小伍守在门前,她带笑问了句,“王爷在办公?”

小伍愣了愣,“没,在休息。”

“好。”阮思音说着与小伍擦肩而过,径直往里去。

小伍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走过,又木愣愣地回头。

心想着,总之她是王妃,就是不通报也没什么的。

阮思音找到正看书的祝之林,脚步放轻,走近了,也不开口打扰,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祝之林察觉到她的到来,没立即理会。

慢条斯理搁下朱砂笔,抬眸看了她一眼。

后者冲他一笑。

祝之林微不可查叹了口气,“什么事这么开心?”

“好事。”

祝之林懒得问她什么好事,自顾自移至书架换书。

再回头时,阮思音乖巧站在他面前,双手虔诚地托着一件包裹严实的物件,眼眸亮的像星星。

祝之林微眯着眼,“又是什么?”

“王爷猜猜,您肯定喜欢。”

他不猜,转身走,言语冷淡,“收回去。”

“哎哎,”阮思音拉住他的衣袖,“先看一眼嘛!我费好大力才得来的!”

衣袖的拉扯让两人都愣了愣,阮思音察觉,赶忙松了手,露出个歉意的笑。

“不看。”祝之林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一口回绝。

这书房四处都是她送的东西,各式各样,总之都脱不了一个词,名贵。这次不知道又是送的什么,总归不会便宜。

阮思音仿佛猜透他心中所想,赶忙道:“不是我买的,是我认识的朋友,他送我的,我又不懂这些,想着不如送给王爷。”

阮思音并不是外间传的那般草包,诗词书画略懂,但并不感兴趣,她是那种觉得能用的砚台就是好砚台的人,但是这砚台能让众文人都趋之若鹜,就算她书读的一般,以商人的眼光,这东西也是无价之宝。也只有无价之宝才配得上祝之林。

“你送的够多了,本王不需要。”

“这次的跟以往不一样,”阮思音略微加快语速,“王爷看看嘛。”

祝之林无奈,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打开一看,许久未言。

“你去找齐先生了?”

阮思音喉头一滚,“茶馆认识的,”她心虚地笑了笑,“好朋友。”

祝之林都能想象到她是怎么死皮赖脸从人家手里面求过来的模样,心里一时涌上许多想法,终究被他压下去。

轻轻将砚台搁在桌面,他低声道:“往后不准送了。”

阮思音拿出从前惯用的说辞,“王爷帮了我这么多忙,要是没有王爷我也挣不了这些钱,人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不过送个小礼,以表心意,王爷不必多想,收下吧。”

“送了本王以后也不会收。”

阮思音呆了呆,这次祝之林的口吻十分坚决,她忽的紧张起来。

“为何?”

祝之林翻过一页书,房中安静了会儿。

阮思音眼眉耷拉,小心翼翼道:“你若是不喜欢那我就不送了。”

阮思音走后,祝之林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望着那方砚台揉了揉眉心。

怎么不喜欢,阮思音这人精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来过书房几次,就把他的喜好摸的清清楚楚,选的东西都是顶顶上乘,他不是无求无欲的主,只是……

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出自她手,自从阮思音生意见好后,从床幔的挂饰到书房的墨石,逮着空就往他手里塞,祝之林莫名觉得,若不是他还是个王爷,会像是被阮思音重金包养的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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