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冷淡与纯洁

他先开了口,声线依旧如同溪水碰石般清脆,就是连随意的语气,也说出些缱绻的味道:

“殿下的伤,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殷伯玉撑着榻沿缓坐起身,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指尖轻轻在衣裤上蹭了蹭,说:

“不过小伤。用了你之前送我祛疤的药,好得很快。”

“是吗...”他在听后,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片刻,裴观文才继续道:“殿下身体安康,实乃国之幸事。”

殷伯玉嘴角勾起丝极淡的笑意,客气道:

“劳你挂怀。”

此话说完,二人之间陷入了安静。

微风吹拂,殷伯玉伸手,由侍从扶着起身。

带出点衣料摩擦之音。

他道:“只是,”

“我近来却睡得不好。”

裴观文撩了下眼皮。

他不紧不慢:“殿下说笑,如今春风得意,怎会睡不好?”

殷伯玉情绪低落:

“此话实非诓骗于你,我前几日确实睁眼至天明。”

裴观文抬眼看去,见他确有疲惫之态,即使梳妆完好,仍旧难以掩盖眼底乌青。

到了嘴边本欲讥讽的语句,就吞回了肚中。

换了副温婉点的语气,说:

“也是。殿下如今手中权势在握,担着重任,劳心费神些也是有的。”

殷伯玉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到他面前,慢慢道:

“是了,我如今,算是小有权势。”

想来他往日性子正经,断不会说这种轻狂话。

裴观文没想到殷伯玉会直接认下。

这下觉得有趣,反而勾起唇,说:

“贺喜殿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殷伯玉脸上,“不过我猜,殿下今日唤我来,大抵不会只是说这些话罢。”

“不行吗?”殷伯玉忽然提高了声音,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我无事时,就不能叫你过来么?还是说,只有杨浮卿才请得动你?”

裴观文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殷伯玉转而走到他身后,叫裴观文看不清他的神色。

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裴大人为何着急?”

他走至石桌旁,轻碰了下放在桌上的茶盏,“可是有良人在等?”

“若是有呢?” 裴观文反问,尾音里带了点笑意。

“那也得留下用了午膳再走了。”

殷伯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听不出多余情绪。

“美酒佳肴都已经备好,裴大人,请罢。”

明明是请,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话都说到这份上,裴观文也不便再拂了殷伯玉面子,只好应下。

而后随着侍从,往外走去。

他进了屋,侍从在外退下,不再进去。

裴观文只道是主人家的规矩,也未多言。

入内,见到房间情景,心下终于觉得奇怪:

这地方哪像用餐的地方?

分明是间卧房,四周还垂着厚重的帘布,将正午的日光阻拦得只剩些光斑,像是入了夜一样。

他问旁边侍从,“你们家殿下呢?”

那侍从垂首恭敬道:“殿下去后屋更衣,嘱咐奴才请裴大人稍等片刻。”

裴观文“嗯”了一声,便立在原地打量。

屋内陈设简雅,却不失格调,尤其风雅之物颇多,倒很是符合他的心意。

一炷香的功夫刚过,后屋便传来声响。

他抬眸望去,就见一肤白俊秀,眉眼间贵气横流的美郎君出现在眼前。

正是殷伯玉。

殷伯玉掀帘而入,身旁未带随从。

他对着裴观文点了点头,而后在他面前对坐而下,伸手亲自给裴观文斟酒。

酒水之声响动,裴观文微微扬眉,笑:

“竟还劳烦殿下亲自侍酒,实在不敢当。”

殷伯玉抚着袖,指尖将酒盏往他那边轻移些许,说:

“陪客饮酒,是主人该做的事。”

他梳妆得很漂亮,比起方才更甚,眉目之间也少了些往日散不开的冷意。

他端起自己手中的酒盏,声音放得很轻,道:

“今日在此,不论官职相称,也没有君臣,只当是旧友相聚。像从前你教我读书时那般,如何?”

忽而听闻他提起过去读书时候的日子,裴观文知道这顿饭大抵不简单。

他看向了殷伯玉,与他双目相接。

妄图从他的目光里,寻出些暗示。

然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旁物。

端起了酒盏,碰了下殷伯玉手中握着的酒盏,他笑,说:“那,就随殿下的意思。”

而后,在殷伯玉的注视下,他的唇贴上了杯盏的边缘。

喉结滚动,几口温酒下肚。

放下杯盏时,唇畔沾上些晶莹的水珠,把唇染得更红。

殷伯玉终于笑了,也轻轻抿了一口酒。

他用帕子擦了擦唇,说:

“如此甚好。”

酒过三巡,桌案上烛影摇摇晃晃。

殷伯玉双手交叠在膝上,忽而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观文。”

裴观文只觉心头猛的一跳,似有莫名情感在心底流窜。

殷伯玉自是不知他所想,继续道:“有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

“什么事?”

“你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他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唇,“是何来历?”

“殿下好奇这个?”裴观文摸到了腰间那一块温软,解了下来,小心握在手中。

当着殷伯玉的面把玩,展示给他瞧。

只见那玉佩温润通透,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显见是常年贴身之物。

他面色温柔了下来,似是陷入美好回忆,道:

“是年幼时候,浮卿送我之物。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殷伯玉笑,平淡的像是全然不在乎,“你待他的心意,我一直都懂。”

裴观文闻言,神情黯淡了下去。

他细细用目光,深情的描摹着玉佩,将侧脸留给了殷伯玉。

伤心,又一往情深。

他闭上了眼睛,神色苦楚:

“殿下提这些做什么。”

殷伯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我提起这些做什么...”

一口酒,被殷伯玉悉数饮下,他拭去酒渍,说: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裴观文情绪昂扬,正伤情到正浓时。

他哑着声音问:“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殷伯玉自嘲的笑了,侧目道:

“事到如今,观文还要装不知道么?”

裴观文道:“请殿下赐教。”

殷伯玉说:“观文是当世状元,有绝世的聪慧,却唯独记不住那晚酒楼之中,发生的事。”

裴观文状似吃惊,捂唇说:“未有印象了,只记得那晚,我似乎醉得厉害。再醒来时,已经在街上,见到殿下和浮卿...”

话未说完,殷伯玉忽然倾身靠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人总含情的双眸:

“你当真不记得了?那日你在我身上,吻得那样凶,还叫着杨浮卿的名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气息紊乱发颤,却还是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

“那日,”

“你为何要叫我去酒楼接你?又为何要...”

装作酒醉骗我。

这几个字却再说不出口了。

眼前人好看眉目轻皱:“我何曾叫殿下来...”

殷伯玉猛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要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裴观文。”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屋内安静得仿佛只闻二人的呼吸之声。

“那日你明明未有喝醉,”

“却叫了你身旁书童,唤我前去。在我跟前演了一场好戏。”

他指甲掐进掌心,“你们主仆二人,都是。”

裴观文忽而抬了抬下巴,右手撑着脸颊。

唇瓣被酒浸得愈发红润。

他的嘴角勾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好像瞬间抽离了所有的情绪。

此刻连眼底的茫然都褪得干干净净,全然瞧不出方才苦闷的样子:

“这重要么?”他轻笑:“可我看那日,殿下也很是动情。”

“难道殿下不快意?”

殷伯玉没说话,指节攥得发白。

裴观文没有半句辩解,坦然得像是理所应当。

他的默认,迫使殷伯玉更向前了一步。

二人呼吸交错,殷伯玉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是在忍耐着的:

“告诉我,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退后,反而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愤怒。

这些日子在府中养伤,殷伯玉翻来覆去思索良久。

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虽然荒唐,却像是他会做出的举动。

殷伯玉忍受着心痛,还是说出了口:

“...你若是想借此罚我,也该够了。”

却收到了他的轻笑。

裴观文呢喃着:“惩罚?”

他望着眼前这张脸,这张肤白若雪的脸,无疑是完美的,冷淡与纯洁同时交织,高贵的姿态之下又藏着几分,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脆弱。

哪怕走到如今的位置,在裴观文眼中,殷伯玉依旧还是初见时,亭中阖眼睡着的那个青年。

会为了他,露出的绝望的神情。

在刻意忽视掉某些莫名的情绪,对裴观文而言,更多的是心情大好。

这世上,除了他,大抵再无人能让这位尊贵的殿下,这般失魂落魄了。

看着殷伯玉已经完全不掩饰的痛楚与恋慕。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甚至想,若是此刻再流下些泪来...美人垂泪,该多好看。

他笑眯眯的,语气轻柔得像是蜜语,道:“不,我怎敢罚殿下。”

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只是喜欢瞧殿下为我吃醋妒忌,觉得有趣,就稍稍做些小事而已。”

殷伯玉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这是一个比起惩罚而言,更加使他惊谔,无法相信的理由。

只是,觉得有趣?

想起那些日子,裴观文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同杨浮卿在一起时,他经常做的刻意的亲密举动...

过往他只当是裴观文的情难自制。

现在想来,分明是还存着别样的心思。

殷伯玉咬着唇,唇色已然泛白,“你心中莫非就一直这样轻贱于我,坐壁上观。”

“将我视作玩物,供你取乐?”

已经参观了房间了,搬家倒计时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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