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明媚，鸟兽啁鸣，文武百官们都整顿好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正准备进山。

善战的都骑上了马准备上山，善文的都在投壶射柳吟诗作赋，几个武官甚至吵了起来，细细听来竟然是因为昨年没能比个高低。

往年猎得头筹的总是会受到嘉奖的，故而不少人摩拳擦掌。

明媚的春光照在江识楚的脸上，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今天也穿了一身干练的衣服腕上带着护腕，头发高高梳起。

不少随行的臣子是不是撇过眼睛偷偷看着他们。

“和孤同乘还是单独骑马？”宁望斜乜了他们一眼，他们就撇过头去继续干其他的，丝毫不敢再看一眼，宁望于是收回视线对着江识楚问道。

他虽是这么说，但也准备了两匹马。

事先宁望让太医看诊过江识楚的身体状况，确定短暂的骑行没问题后才放了心给他准备了一匹马。

江识楚回头，正好看到宁望含笑的眼睛，他轻笑一声：“那臣和王上比谁猎的兔子多。”

他的脸上尽是明媚的春色，柳条间斑驳的阳光犹如碎金般洒落在他的脸上，宁望一时有些呆愣住。

江识楚率先上马：“王上，慢臣一步可不好。”他说罢一夹马肚子那马就跑了出去，卷起了一阵尘土。

宁望在身后盯着，看着那身影渐渐远去，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他转头对着徐安吩咐到：“周边加强人手。”

宁望说完也翻身上马，追上江识楚的步伐，眼神中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愉悦。

他仿佛是追着猎物的猛兽，追到了手假意放出去，可是又会觉得猎物会自己回来……

宁望倒不觉得今日江识楚会做些什么，为期三日的春猎，自然是第一天和最后一天看得严，他要是江识楚的话也会在第二天动手。

林间小路上，四处都是伸出来的树杈和藤蔓，越往里走阳光越少，宁望开弓搭箭“嗖——”的一声一只山鸡就被定在了树上睁着两眼睛还在挣扎。

江识楚骑马从他身边轻巧的掠过随便射中一只兔子。

一击毙命，瞬间就没了气息。

“王上，好箭法。”他在宁望的身边拉住马嚼子，偏过头来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阿楚也不错，今天晚上烤兔子吃？”宁望盯着地方已经没了气的兔子说着。

“烤野雉吃吧。”江识楚盯着那只树上的野鸡。

宁望没有击中他的要害，只是将它定在了树上，说话间那只野鸡的翅膀还在扑腾着。

“应该比家养的好吃。”江识楚补充道。

“一比一，阿楚可要好好努力了——”说话间宁望再次搭弓，只见箭矢如流星般飞了出去，随即就是一声呜咽，江识楚顺着箭望去，就看到一只红狐狸被射中了脚定在了树上，正在拼命挣扎。

“这小东西……”宁望抬头，盯着小狐狸犯了难，狐狸肉不好吃，但是如果做成皮草又太小了。

“不如养起来，臣倒是觉得挺可爱的。”江识楚下马，捡起了那小狐狸。

只是他刚捡起来那小狐狸就冲着他的手重重地咬了一口。

随着一声惊叫，江识楚吃痛的松了松，小狐狸掉在了地上，看上去还是想跑，但是腿受伤了，勉强跑了几步就不住地低鸣。

血珠从江识楚的手上滴了下来，滴落到了草中，那手掌中的那一点红简直刺得人眼睛疼。

宁望眉头紧皱，飞快翻身下马，握住江识楚的手，想都没想就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给江识楚简单包扎了下，他低头冷眼看着地上的狐狸：“不通人性的畜生！”

他眼底的怒意都快要化为实质，抬脚就要踩死。

小狐狸只看到头顶笼罩了一层阴影，并且在无限地靠近，马上就要碾压自己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我想养。”江识楚轻轻落下这么一句话，垂眸不看宁望，不知道为什么，在宁望的角度看来他的神情竟还有几分的委屈。

可明明咬他的是这只狐狸，关心他想给他出气的是自己，他还委屈上了。

宁望止住了脚上的动作，盯着江识楚看了一会，确定他是真的想要之后还是妥了协，他叹了口气：“行吧，让宫人给训好了就行，孤现在带你回去。”

他收回了脚，小狐狸就看到那足以压死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随即是一双手抱住了自己，这次小狐狸没有再咬江识楚，而是温顺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到底也是懂几分人性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江识楚一个人待在王帐里，宁望则是继续去山里围猎。

不远处一群青年男女正在投壶射柳，娇俏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江识楚站在帐中看了一会，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似乎是玩味地盯着那个背影。

宁枫正和周辰玩的开心，随着周辰手上的箭簇投入壶中，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欢快的鼓掌，宁枫自然也不例外，她蹦蹦跳跳地突然身后好像靠到了一个人。

她回头，欢快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那表情仿佛是上课偷溜出去玩被先生抓住一般的心虚。

“夏逢？”江识楚含笑问到：“不对，你是宁枫吧？”

宁枫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片空白，周围的男男女女也看着江识楚，他们有的迷茫有的震惊，更多的是看着江识楚的脸一时间呆愣住。

“嫂……”宁枫气息虚浮地开口，但是很快就捂住嘴：“不不不，呃……”

“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们在玩什么？我能加入吗？”江识楚笑容温和语气轻缓，似乎只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在好奇地观望着他们的比赛。

“呃，这，可以吧……？”宁枫不确定地转头看向同伴们，几个人盯着江识楚的脸似乎被宁枫的声音喊回来了一般，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

“这是谁啊？”周辰将宁枫拉到一边，小声的问到，眼睛还是不是瞥向江识楚：“看着不像个好人啊。”

他只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血腥气……看着怪怪的。

周辰是魏国的一个小臣子，虽说出身世家，可是家族早就没落，他也是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不过宁枫就喜欢缠着他玩。

这次宁枫想出来也是为了他。

“这是我嫂子。”宁枫眨了眨眼睛，小声地回答：“我听说了他早上被东西咬了，手受了点伤，你过会儿让着他点。”

“不是，你什么……”周辰官阶小，没去宫宴，自然不认识江识楚，但是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赵国公子入魏……

“他是赵五公子啊？”他的嗓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还好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宁枫赶紧捂住他的嘴。

“是，别说了。”宁枫小心翼翼地捂住他的嘴：“我们魏国人恨着他呢。”

“那你为什么不恨。”周辰突然问道，不过其实他也不是很恨江识楚，毕竟死的人里面也没有他的亲属，更别提他这么些年只顾着往上走了，这些莫名的恨意本来就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呃……”宁枫突然被问住了，她犹犹豫豫道：“我王兄……”

周辰一直盯着她，让她突然有了点压力。

于是宁枫的声音更小了：“其实我不知道，我就感觉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她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

周辰也就不再问了。他知道宁枫这丫头没心没肺的，要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她喜欢某个人一点由头都没有。

“快回去吧。”宁枫小声地说道，拉了拉他的袖子。

*

等到日落十分宁望回来的时候，江识楚也才回到了王帐，他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袍，宁望正好接住，江识楚回头就看到宁望拎着一只山鸡走了进来。

“你下午去投壶射柳了？”他将山鸡交给侍从，伸手搂住他：“刚吹了风，小心着凉。”说着就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江识楚披上。

“赢得怎么样？”他问。

“宁枫不争气，和她一组总是输。”江识楚呐呐说着，眼睑垂了下来。

“你发现了？”宁望轻声说了一句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宁枫那丫头演的确实差，被发现了也很正常。

他们两个都没有在说什么，落日的余晖撒在江识楚的脸上，他撇过头去，其实宁望这个时候是想解释些什么的，比如自己只是想增进二人间的关系……

但是一连想了好几套措辞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索性就不说了。

微风浮动了江识楚耳边的几缕碎发，江识楚的脸正对着夕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有点宁望于是落下了句：“我去给你烤兔子。”也走了出去。

江识楚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明天计划就要开始实行了，宁望就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宁望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恐慌……

他看着宁望有些急促的背影突然又想到了那个晚上，温暖干燥的被褥，那个人温暖而有力的手掌……

是错觉吗？

江识楚一时间呆愣住，就好像有一个瞬间他不想失去宁望一样……

他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江识楚深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热晕了，赶紧扔下了宁望的外套。

那件外套就这么落到了皮草铺成的地上，悄无声息。

随后，江识楚也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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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狐狸